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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金家东床快婿(2)


  最后决断
对,正是燕市北面直安县兴建的荣国府。蓦然,关允更是敏锐地抓住了一个点,大观园是文远和担任县委书记期间而建,莫非,金家和文远和有私交?
位于燕市直安县的荣国府是根据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的描述严格设计和建造的,是一座具有明清风格的仿古建筑群——金门**神仙府,桂殿兰宫妃子家。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能以卓越的眼光和不凡的魅力在位于京城不远的直安县斥巨资兴建一座荣国府,这份魄力非同一般。
文远和究竟能走多远,关允不是未卜先知的高人,但他很清楚文远和从直安县之后的履历,可以用平步青云来形容。直安县委书记之后,直升为闽省一市的市委常委、副市长,现今已经是闽省省委副书记了,不提他傲人的出身,他现年才四十四岁。
四十四岁的省委副书记,绝对是前途一片光明,比燕省省委秘书长木果法还小了三岁。
关允不想还好,越想越是心惊。经金全道一点,由荣国府联想到文远和,由文远和再到木果法,蓦然间似乎有一点线索在脑中串连成线。一个未解之谜大有拨云见日的迹象,隐隐有一条时间线将文远和、木果法和冷枫三人联系在一起。
文远和在闽省下乡期间,应该是他和冷枫相遇相识之时,而在文远和担任直安县委书记期间,应该是他和木果法建立深厚友情的开始……怪不得有传闻说冷枫在省委的靠山是木果法,冷枫和木果法共同的连接点是文远和。
不出意外,文远和就是冷枫在被冷家遗弃之后仍然坚持不倒的最大靠山。只不过冷家势力毕竟庞大,所以冷枫三十五岁才坐上县委书记的宝座,比起文远和和木果法,差距不小。
而金家的金生丽水效仿荣国府,肯定不仅仅是一个巧合。政治人物的一举一动没有巧合,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金全道又当面特意点明,恐怕不是为了考他的眼力,联想到他在孔县和冷枫的密切关系,关允心中大跳,刚才是学问考验,现在则是政治考验了。
金全道当真厉害,沉稳、厚重,却又细致而挑剔,言谈举止皆有暗示,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他绕了进去。
一经想通,关允差一点冷汗潸潸。迄今为止,金全道是他见过的最深不可测的人,不愧为“京城第一金”家主,老到、辛辣并且让人防不胜防。
“对,就是荣国府。”金全道终于笑了,“不简单嘛,能看出金生丽水的出处,你这么年轻,有这份眼力,不容易。”
关允被金全道一夸,丝毫没有沾沾自喜之意,他知道金全道考的不是他的眼力,而是政治敏感性,就谦虚地说道:“金伯伯过奖了,要不是荣国府建在直安县,离燕市近,我以前参观过,我也不会看出来。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孔县的时候,冷县长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当年直安县兴建荣国府,是一项空前的壮举,没有高瞻远瞩的眼光,就不会做出这样具有开创性的决定。”
此话一出口,金全道眼中接连闪过几丝惊讶之色,虽然极快而不易察觉,却还是落在了关允早有准备的眼中。关允暗暗心惊,果然,如果不是他细心,敏锐地发现了金全道问题之后的问题,考验之中的考验,刚才的一关,算是闯关失败了。
比起关允的暗暗心惊,金全道心中差点掀起惊涛骇浪!确实,他有意提到金生丽水和荣国府之间的渊源,考的不仅是关允的眼力,还有政治敏感度。当然,他对关允能察觉到他的话中话并不抱希望,以关允的年龄和阅历,不足以闻声达意,肯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不过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只要关允能答出荣国府,就算勉强过关了。
让金全道大吃一惊的是,关允随后就提到了冷枫,还以冷枫盛赞荣国府的兴建为壮举暗示冷枫对文远和的推崇,他心中的震撼无法形容。关允此子,不但见微知著、眼力一流,而且政治敏感之高,十分罕见,是他见过的年轻一辈中最聪慧最能举一反三的天才!
不错,几十年来,金全道第一次用官场天才来形容一个人,他就是关允!
一瞬间,金全道脑中闪过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如果关允出身世家,哪怕不是五大世家,只要身世比平民百姓好一点,他今天就当场拍板答应关允的提亲,但……可惜的是,关允只是平民百姓出身,而且还是农村孩子,出身实在太差了。
是该拿出最后决断了,金全道呵呵一笑,抛出了话题:“既然提到了荣国府,现在又是过年,我就即兴出一个对联,看看谁能对上,对上有奖品。”
“容伯伯是不是要比文招亲?如果我和关允谁答上了,就把一佳当奖品许配给谁?”齐昂洋今天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也难为他了,全是为了关允的幸福。当然,他现在也在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早就坐立不安想去问清刚才的蓝裙女孩儿叫什么名字了——他是豁出去了。
金全道不置可否地说道:“从来都是比武招亲,哪里有比文招亲?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先听好了,我的上联是: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大度看世界。”
“这个我不会,太难了,关弟你来吧。”齐昂洋只为捣乱,才无心对对联。
“有长辈在,我可不敢献丑。”关允知道礼让三分,想请金全德和金全经先对。
金全德和金全经现在对关允好感大增,都不肯先对,也是想考考关允到底是夸夸其谈之人,还是有真才实学,就说:“关允,你来,不要客气。”
关允不好推辞,想了一想说道:“怕是不工整,请金伯伯批评指正——技在手,能在身,思在脑,从容过生活。”
“好!”
关允话刚说完,金全德和金全经齐声叫好,二人原来准备好的下联也都全部咽了回去,应该说,关允的下联是绝对,无出其右者。
金全道微一品味,也是点头称好:“不错,确实对仗工整。”心中对关允愈加喜爱几分,但几十年养成的门户之见不可能一朝消除,又因许久没有见过如关允一般的才俊,不由一时技痒,微一沉吟,又说了一句。
“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
关允从小就在父亲和母亲的对联和吟诗中度过,长大后又学的是中文,后来遇到的老容头更是国学大师一般的人物,古文底蕴本来就深,只思忖片刻就对了出来。
“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好对,绝对!”金全道终于不再矜持,拍手叫好,“当干一大杯。”对于一个自认古文功底深厚、国学知识渊博的老者来说,能遇到同样学有所成的年轻人,是为大幸,尤其是在国学日益凋零的今天。
齐昂洋悄悄拉了关允一下,在桌子下面向他竖了竖大拇指,对关允过关大表钦佩和赞叹。关允却是微微摇头,他看出来了,金全道对他的观感大为改观,但实际上,还有心结未去,应该说,他还差最后一关。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金全道没有直接提过一句提亲之事,也没有间接提过门户之见,关允就明白,重头戏还在后头。
“一佳,取笔墨。”喝完一杯酒后,金全道将酒杯重重一放,笑道,“我有一幅字要送与关允。”
关允急忙起身谦让:“谢谢金伯伯。”其实心中却并没有承受金全道墨宝的喜悦,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他和金一佳的事情成与不成,全在金全道的挥洒泼墨间。
金一佳端了纸墨出来,脸色微红,低眉顺眼,一副淑女形象,还偷偷看了关允一眼,粲然一笑,芳心窃喜。自己心爱的男人在爸爸面前大大长脸,她与有荣焉。她甚至还很自傲,她相中的男人,绝对是人中龙凤。
金一佳轻挽衣袖,柔荑轻翻,片刻之间就研好了墨。金全道也不说话,铺好宣纸,提笔就写,指点之间,一幅字已经写好。
“关允,你来点评一下。”金全道十分客气地请关允先赏析。
关允近前一看,见金全道的书法铁画银钩、笔酣墨饱,已臻大成之境,心想金家号称国学之家,果然名不虚传,只凭这一手书法,金全道就足以跻身书法大家之列。联想到他的官场、商场和金家家主的三重身份,更是让人赞叹他的才学过人。
不过,等关允看清金全道的几个大字后,顿时大吃一惊,赫然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世家宁有种乎
在关允历经千辛万苦、过关斩将之后,在和金全道把酒言欢、吟诗作对之后,在他接连通过重重考验,眼见胜利的曙光就在近前时,金全道却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将关允浇了一个透心凉!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等于是明确无误地向关允宣告,关允再有才学,再深得金全道之心,再是最年轻的市委一秘,他也无法跨越世家和平民之间巨大的鸿沟,他也无法改变下品寒门出身的事实!
人的出身出生时就已经定下,终身无法改变,确实是让人无奈的事实。尤其是曹丕制定的九品中正制,传至西晋之后,成为门阀士族把持用人渠道的工具。当时选择人才不以考试为准,而以门阀士族指定的官员为评定人,对人才进行综合评定,从德才、门第两方面评定等级。
门第和德才并列为两大标准之一,可见门第,也就是出身,对评定一个人的品级高低影响之大,竟占据了一半的决定因素。
实际上,评定一个人的德才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而评定人全部出身门阀世家,自然会偏向士族出身的候选人。久而久之,九品中正制逐渐成为门阀世家培养和扩大自己势力的工具,从魏晋到隋唐的科举兴起,存在了四百年之久。
关允手拿金全道的题字,足足愣了半晌,他确实被打击得不轻,一瞬间甚至有出离愤怒的感觉。论才学,他可以和拥有几十年学问的金全道坐而论道;论资历,他大学毕业仅一年就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市委一秘。除了出身不如世家子弟之外,人品、相貌和才学,无一不差,凭什么就被金全道认定为下品无士族?
难道金家祖上也是传承了十代八代的世家不成?
一时激愤之下,关允突然大笑出声:“金伯伯好字,铁画银钩、笔酣墨饱,堪称书法大家,只可惜,只可惜……”
关允此话一出,一众皆惊,敢当面指点金全道书法的不足,以下犯上,又是来金家提亲,关允傻了不成?难不成喝多了?
关允没傻,也没喝多,他是有意为之。
金全道波澜不惊:“可惜什么?”神情不变,淡然自若。
“只可惜多了世俗之气,少了飘逸出尘之意。如果少一些知见上的牵绊,多一份洒脱和心胸,才能达到大成之境。”关允点评的不是书法,是金全道的门户之见。
金全道哈哈大笑:“二弟,三弟,你们看看关允说得对不对。”
应该说,金全道被关允当面指点不足,丝毫不恼,还开怀大笑,确实是有容人之量。但他的容人之量是建立在强大的自信和对别人命运的掌控之下,是度量,未必是雅量。
金全德和金全经向前一看,顿时脸色一变,对视一眼,交流了一下眼神,才明白关允为何突然一脸悲愤,原来金全道借题字表明了对关允提亲的反对立场。
金一佳和齐昂洋分别向前一看,也是同时脸色大变。金一佳眼中更是瞬间蓄满了泪水,无比悲愤地直视金全道,愤怒、不甘和委屈一起涌向心头,忍不住开口质问:“爸爸,为什么?”
金全道并不回避金一佳的质问,淡淡地答道:“不为什么,原则问题,没有通融的余地。”
齐昂洋嘿嘿一笑,声音中也不无苍凉之意:“金伯伯好字,好字!字好,可惜内涵不好。初看之下,书法大开大合,气象万千,再结合字面意思,却立刻落了下乘。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齐昂洋的话冷嘲热讽,比关允的话更直接更犀利。金全德虽然也微有遗憾,认为关允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但他毕竟是金家人,不能允许外人指责大哥,不由脸色一沉:“昂洋,话说过了。”
金全经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大有深意地看了关允一眼,直觉告诉他,关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金全道反倒挥了挥手,大度地说道:“二弟不用责怪年轻人,年轻人嘛,要有朝气和挑战的精神。既然关允和昂洋都认为我的书法美中不足,我倒想看看两位年轻人的书法,也好借鉴借鉴。”
齐昂洋一摆手:“我不会,就不献丑了。关弟,上!”
胸中不平意,愤懑气难消。武将马上死,文人笔如刀。关允蓦然豪气冲天,大手一挥:“拿笔墨来!”
金一佳趋步向前,强忍眼中泪水,依偎在关允身边,挽袖研墨。她比关允矮了少许,离关允过近的缘故,她如同半靠在关允怀中。
关允昂首而立,目光坚定,神情坚毅;金一佳垂首顺眼,粉颈如雪,眉眼如玉。二人当前一站,确实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就连金全德和金全经看了,也是微微无奈摇头,二人对视一眼,心海翻滚。金全道性格刚强,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更改。原以为刚才和关允相谈甚欢,大哥已经对关允有了欣赏之意,不想大哥也确实拿得起放得下,一码归一码,绝不因为个人感情而废弃原则。
既然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作为今天会面的总结,熟悉金全道的金全德和金全经知道,关允来金家提亲一事,八成是黄了。也不知关允还有什么话要写,就算他书法再好,怕是也难改变金全道的决定。
片刻之间,金一佳已经研好了墨。她退后一步好腾出地方让关允挥毫书写,和关允错身的瞬间,她小声说了一句话:“关允,我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苍天在上,一生不变!”
最难消受美人恩,如果当初夏莱有金一佳一半的坚强和勇敢,如果夏莱在毕业之初就给他一个不离不弃的承诺,他在孔县的日子也会多一丝阳光和快乐。如果夏莱敢于对夏德长和李玉欢说不,她也不用黯然神伤一个人远走他乡!
但不管是夏莱柔弱无助的逃离,还是金一佳“感君恩重许君命,太山一掷轻鸿毛”的勇气,都是让关允今生今世无法消受的美人恩!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关允一时心中波涛翻滚,将所有对夏莱的遗憾、对金一佳的深爱和感怀付诸笔端,下笔犹如神助,文思如天马行空,穿透了历史的沧桑和厚重,力透纸背,一挥而就——权贵世袭罔替,平民轮回转世。王侯古今安在,世家宁有种乎?
写完之后,关允哈哈大笑,扬手扔掉毛笔,冲金全道、金全德和金全经深鞠一躬:“感谢盛情款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告辞!”
话一说完,关允挥手而去,毅然决然,不留下一分遗憾,洒脱、狂放、不羁,颇有“我本楚狂人,风歌笑孔丘”的古人之风。
金全道一时惊呆了,没想到关允如此潇洒,拿得起放得下。他急忙向前一步,拿起关允的题字一看——笔画如刀、笔风如剑,字迹飘逸出尘自不用说,字面之意扑面而来,如寒风彻骨,如醍醐灌顶,顿时让他目瞪口呆!
男儿敢诺千金事
好一个世家宁有种乎!
这是一个出身平民的孩子对社会不公发出的最振聋发聩的呐喊,这是关允在经历过人生巨变,在先经受了夏家的背后打压,又遭遇了金家的当面威压之后,再结合几千年历史的不公,生发的可以敲响时代警钟的最直指人心的谴责……
金全道只惊呆片刻,忽然心中涌动起深深的感动和悲哀。感动的是,如关允一样出身底层的年轻人,为了努力向上付出了远超世家子弟几倍甚至十几倍的艰辛,为什么依然遭受如此待遇?悲哀的是,金家不过才创立短短几十年,他就以为金家可以屹立几百年不倒,祖上三代,金家不过也是平民百姓!
而以关允的才能,谁敢保证他不会在几十年后也创建一番功业?
研究了一辈子佛学,居然还是偏见深重。一时间金全道心中五味杂陈,悲恸满胸,手捧关允的题字,一字一句地念道:“权贵世袭罔替,平民轮回转世。王侯古今安在,世家宁有种乎?好,好,世家无种,平民有望,关允,留步!”
关允已经走出十几步之遥,金一佳正要紧随他之后一步迈出正堂,而齐昂洋也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金全道的一声“留步”叫得非常及时。
关允在院中站定,感觉扑面而来的寒风依然彻骨如刀,但仔细分辨的话,严寒却已是强弩之末。北方的冬天,一过春节就是立春了。南来的风中蕴含着春天的气息,虽然从南向北跋涉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却依然带来了即将春回大地的喜讯。
好一场人生的博弈,好一场平民百姓和高官权贵之间的较量,关允心中一声叹息,下定了决心:在他有生之年,不管有怎样的艰难,他要永远保持不变的平民情怀。今生只有一行泪,全心全意为人民!此心,对天可表!
回身,脸色从容而镇静,关允冲金全道微一点头:“金伯伯有什么吩咐?”
金全道负手而立,和关允隔了十米远的距离,他面沉如水,不动如山,一字一顿:“我答应你的提亲!”
关允顿时一脸惊喜:“谢谢金伯伯!”
“今天,就是你和一佳正式定亲的日子!”金全道向前迈出一步,一步迈出正堂,站在门檐之下。他未下台阶,目光深远地望向了天空,天空蔚蓝而明净,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定亲只是第一步,你想正式迎娶一佳,必须达到金家的择婿标准,你有没有信心?”
金家的择婿标准是什么,关允不得而知,但事情既然没有了退路——不仅他无路可退,金全道身为“京城第一金”家主,选定关允和金一佳定亲,也需要极大的勇气,并且有可能承担一定的政治后果和对金家声誉造成的巨大负面影响,更是退无可退。背水一战何足惜,男儿理应仗剑行。关允恭恭敬敬地朗声答道:“一佳曾对我不离不弃,我必一生还她生死相依!”
“好!”金全道的目光终于流露出慈爱之意,这个关允,敢爱敢恨,才华横溢又手腕高超,当真是官场之中罕见的综合型人才,假以时日,或许可以培养成为官场全才。一时,他心中竟然大起欣喜之意,“金家的择婿标准是,二十六岁的正处级正职实权。不过凭你的一句‘世家宁有种乎’,我许你四年的宽限,三十岁之前,如果你能成为正处级正职实权干部,我就大摆宴席,隆重嫁女!”
关允心中无喜无悲,他站在一株桃树旁,桃花虽未开,桃花运总算如期到来。他摇头一笑:“谢谢金伯伯的宽厚,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再说一佳的青春也等不了六年。我今年二十四岁,四年之后,二十八岁的时候,如果我达不到正处级正职实权的标准,从此终身不娶!”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话音一落,众人无不震惊!
如果关允说到时达不到标准就自愿放弃对金一佳的爱,也算是男儿一诺。但他却以终身不娶为承诺,坦荡而豪放,充分显示出他强大的自信和男人的气概。
男儿敢诺千金事,柔情也轻万户侯!
金一佳一生之中从未如今天一样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动,泪水一次次滑落,又一次次止住,内心一次次受到冲击和震撼,又一次次无比甘甜。她原以为生活之中,不会再有让她感动、让她心动如风的事情,但现在她知道,她错了。当爱情来临,当关允大无畏地向父亲表明心迹,当关允以终身不娶为代价要赢取她的爱情,她知道,她一路风雪兼程的护送,她舍生忘死的付出,都值了。她更知道,她的一生将和这个男人紧紧相连,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谁也不能!
齐昂洋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是被风迷了眼睛,还是情不自禁流下了男儿泪。虽然他一直追逐女人,其实他并不是拈花惹草之人。他一直强调自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可惜许多狐朋狗友理解不了他博大的胸怀。只有关允能理解,也只有关允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才配当他的生死兄弟。
齐昂洋感动了,确确实实是感动了。一个男人一生之中两件大事,一为江山,二为美人,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是为真男人也。
躲在人群背后的李梦涵眼睛也温润了,她是夏莱的闺蜜,在得知夏莱受了重伤被关允遗弃之后,她一怒之下为夏莱打抱不平。听说关允和齐昂洋在一起,就和金一立一起南下燕市,想要暗中好好教训一下关允。结果等到了世纪会所和关允见面之后才发现,原来关允是一个“三好青年”,她心中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原本以为她石破天惊的打扮会吸引关允的注意,不料关允并没有多看她几眼,倒让她郁闷三分。她并不是想得到关允的认同,但作为夏莱从小到大几乎无话不说的闺蜜,她又自恃美丽过人,关允能喜欢夏莱,必然也会喜欢她三分。不是说闺蜜的男友有一半可能会被闺蜜占有吗?
当然,李梦涵的想法只是一半争强好胜一半玩笑,她是一个玩心重的女孩儿,对感情看得比较淡,比不上夏莱用情至深。
李梦涵原本是想发现关允的缺点和不足,回头好劝夏莱忘了关允,更不用为了关允而远赴美国。她从小到大就夏莱一个知心姐妹,夏莱的离去,对她而言也是巨大的遗憾,因此,她就把账算到了关允的头上。谁知和关允接触之后才发现,关允几乎完美而无可挑剔,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他太固执太要强了。一个平民出身的孩子,非要和世家子弟一较高下,赢了是隐患,输了更丢人,何必?
说句心里话,李梦涵对关允大有成见,不但不赞成关允和夏莱的爱情,还对关允来金家提亲十分反感。先不说关允旧爱刚走又交新欢,单是关允先攀夏家高枝,又来求金家之女,就展现出一个农家子弟迫不及待地想和豪门结亲的无赖嘴脸。
但在关允在金家过关斩将,一系列智斗之后,尤其是关允说出他和夏莱恋爱的真相以及和金一佳生死相依的经历时,李梦涵感动了,不但感动得一塌糊涂,还背着人抹了半天眼泪,直骂自己太没出息。
没想到,等关允站在金生丽水的院子中,铿锵有力地发出非金一佳不娶的誓言时,李梦涵的眼泪如河水决堤一般,汹涌如潮。一直对一切都是好玩心态的她,终于在别人的爱情故事中落泪,落泪之后她不免又想,自己的爱情又在何方?
人都容易被情绪感染,李梦涵本来是一个爱玩并且对一切无所谓的女孩儿,突然之间却有顾影自怜的感觉,身边没有一个对她呵护如玉的男人,该有多么孤单难过……这么想着,愈加悲伤了,一抬头却看到一双眼睛正朝她投来审视、玩味、爱慕加渴望的目光。
又是笨蛋齐昂洋?这个笨蛋虽然有点笨,有点呆,但其实人倒不错,凭他护着关允的举动就知道他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不过他就是有点油腔滑调,不如关允细腻。
一时之间,关允的男儿千金一诺,引发了在场无数人的心思浮沉,就连金全道也一时呆了,半晌才悠悠地说出一句话:“男儿敢诺千金事,柔情也轻万户侯。关允,请来和我再干一杯!”
“哗……”
金全道一句话打破了凝重如水的气氛,也不知是谁起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在掌声中,关允施施然再次一步迈入了金家的正堂。
一进一出,身份已然大不相同。
人生际遇就是如此奇妙,一言生一言死,一言两重天!
不料刚等关允重新入座,正要和金全道把酒言欢时,金全道的电话响了。金全道起身接听了电话,顿时脸色大变:“二弟、三弟,老人家病危,我们要过去一趟。”
老人家?关允微微一想,立刻想到一个人!
巨大隐患
之前在金家门口,容千行也是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匆匆离去,而且还点出老容头也在场。当时关允并没有深入去想老人家到底是谁,只顾往老容头认回容家的方面去猜测了。
现在金家也接到相同的电话,关允怵然而惊,能让容家和金家都尊称为老人家的人,只有一人而已。
一人,仅此一人而已!
蓦然,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想起老容头一路上的落寞和感伤,再回想起他吟诵的几首感怀的诗——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分明不是认回容家的心境,而是怀念故人并且对物是人非的感慨!
好一个老容头,瞒他至深,原来和老人家还有渊源。在老人家病危之前,及时返回京城见上一面,故人情深,人世浮沉。如果当年他和老人家有过横刀立马的岁月,确实称得上是:“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当然,“尘暗旧貂裘”的是老容头,不是老人家。老人家岁月峥嵘,人生开合,老容头尽负狂名三十年的时间,正是老人家人生大起大落的三十年。老容头背负的是狂名,老人家肩负的是盛名。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关允心中一阵悲凉,他对老人家无比敬仰,可以说老人家的人生起落,当他在孔县浮沉时,曾经给过他莫大的激励。现在老人家病危,他心亦悲戚不已。
不过随后又想到先通知容家,现在才通知金家,由此可见容家的分量确实高于金家。
再一细想今天金家的定亲或者说相亲宴会,似乎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大张旗鼓。一是齐家并未来人,分明不是正式定亲。二是自始至终并没有齐昂洋多少戏份,似乎早就将齐昂洋排除在外一样。三是五家之中,只有容家一家有重量级人物出动,冷家只来一个后生晚辈,其他如田家、冷家和李家,也是不见人影,是说明金家和其他几家关系非常一般,还是说明金家这个定亲本身就是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
莫非定亲是金家或者说金全道有意专门为他排练的一场好戏?
关允不由起了疑心,再深入一想金全道对他步步递进的考验,分明是早有准备。难不成今天的鸿门宴,本来就是想让他唱主角?
“关允,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不要走,在家等我,今晚就住在家中。”金全道交代一句,和金全德、金全经微一点头,三人一起出门而去。
关允收回心思,和齐昂洋等人一起起身相送。
出门之后,金全道、金全德和金全经三人同乘一车,疾驶出去。出门不远,金全德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开口问道:“大哥,关家隐患很大,母邦芳和容小妹可能是一个大麻烦,你怎么还是答应了关允的提亲?”
“母邦芳和容小妹……”金全道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神似乎迷茫而怅然,又似乎坚定无疑,“是麻烦还是机遇,全在运作之间。世界上的事情,三分运气,七分运作,以金家的实力,容纳一个关允,未尝不是一个风险巨大同时也可能收益惊人的机遇。”
如果关允在场,听到金全道的三分运气、七分运作的话,肯定会大吃一惊,和老容头关于官运之道的阐述,是惊人的重叠。
其实关允猜对了大半,金家今天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所谓定亲宴,并非定亲,而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次相亲宴。之前在金全道和齐全通话之后,双方已经决定,取消齐昂洋和金一佳的定亲。
原因无他,只因不管是金全道也好,齐全也罢,终究还算是开明的长辈,虽然很渴望联姻,却还是不想让金一佳和齐昂洋太为难。况且二人在得知金一佳和齐昂洋都意志坚定,不肯妥协之后,也都清楚,以金一佳和齐昂洋的脾气,再闹下去,二人说不定会甩手走人,于是,定亲一事正式取消。
但为了配合金家演一场好戏,还是瞒着齐昂洋和金一佳,并且以定亲的名义,让齐昂洋前来金家。这也是金全道的主意,为的就是无形中增加关允提亲的难度,为关允增加心理障碍。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金全道迫不得已的苦衷!
不错,堂堂的“京城第一金”家主金全道,在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上,竟然面临着金家创立以来第一个生死攸关的重大考验!
关允不知道,金一佳不知道,齐昂洋更不知道,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在金全道答应关允的提亲,宣布为关允和金一佳定亲时,他心中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那一刻,在他不动如山的面容背后,是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一个惜才的长辈所能做出的最大的牺牲。
小小的关允看似出身平民,无根无底,其实他本身却是一个可以引爆几方势力崩盘的***。一着不慎,金家点中关允为婿,可能会引火上身。
原因就在于关允身边两个最近的亲人——母邦芳和容小妹。
在研究关允的家庭时,金全道和夏德长一样敏锐地发现,关家看似平民家庭的组成,却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当然,与夏德长肤浅地以为关家是宝藏的看法不同,金全道却由表及里,并不认为可以由容小妹而结交容家,而是发现了关家隐藏至深的巨大隐患!
以金全道的人脉和手腕,虽然在调查当年母邦芳为何落户孔县时大费了一番周折,但还是被他大概查到了事件背后的真相。在得知母邦芳的身份来历以及因为何事而远嫁孔县后,他大吃一惊,随后就查到了母邦芳的初恋情人现在身在何处,居何要职,更是吃惊不小。
母邦芳是世家弃女,又有一个高官在坐的初恋情人,而且她的初恋情人和金家还不是同一阵营,为人又为金全道所不齿。金全道只因母邦芳的原因,几乎就完全否定了关允和金一佳的事情!
母邦芳是一个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她世家弃女的身份和曾经为初恋情人私奔之举,早晚还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以金全道的人生智慧推测,关允的位置越高,所引发的反应就越大,动荡就越激烈。
只凭关母的隐患,金家就不应该招关允为婿。
此为其一。
其二,容小妹的隐患比关母的威力更大。
容小妹基本上可以确认是容一水走失的女儿,但究竟当初是怎样走失,为何走失,或者说到底是走失还是遗弃,还是一个悬案。以金全道的推断,以容家的影响力,关允在孔县时,或许容家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但在关允以二十三岁的年龄一步迈出孔县,担任了黄梁乃至燕省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后,关允必然会进入容家的视线。
不提容家坐拥京城而放眼天下的雄心,就以燕省包围京城的地理优势,京城五大世家,哪一家不对燕省各个地市的风吹草动格外关注?作为燕省三大地市之一的黄梁市,出了一个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况且又是蒋雪松亲点,以蒋雪松身为田家嫡系的特殊身份,容家如果注意不到关允的存在,就不配为京城第一世家!
问题是,只要容家一发现关允,那么关允的家庭在容家眼中就没有了任何秘密,容小妹就会浮出水面。再联想到之前女儿金一佳早就发现容小妹和容一水长相相似,她也向崔盈若提及了孔县有一个容小妹的事情,但不管是之前还是关允进入容家视线之后,容家都没有采取任何认亲的举动,此事,就大有玄机了。
金全道是何许人也?他一生精研国学,深得官场三昧,又通读历史,为人深不可测,早就知道容家的大哥容半山早年离奇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容家一个天大的悬案。其后容小妹又意外走失,容家家事也是几大世家中最复杂最扑朔迷离的。
可以肯定的是,此时容家已经知道容小妹就在关家,却既不认亲,又没有对关家养育容小妹之恩有丝毫表示,金全道就知道,容家家事的秘密碰不得,一碰,必定触及容家最大的隐私,说不定会要人命!
容小妹走失的背后,或许隐藏着容家一个天大的秘密。世家的家门恩怨最是隐蔽,外人最好不要插手,一旦插手触及到底线,必定是死局。
正是基于以上认识,金全道原本就打算借相亲一事,为难关允,彻底打消他对金一佳的想法。金家不能因为一个关允而一举得罪两大世家,尤其是容家!
高歌一曲重上路
当然,除了以上的顾忌之外,金全道也承认自身确实有一定程度的门户之见。虽然严格意义上讲,关允有一个出身世家的母亲,不应该算是真正的平民百姓,但话又说回来,关允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父亲是平民。母亲虽是世家弃女,但几十年的县城生活也早就磨灭了世家出身的光环,和平民百姓无异。说起来,关允还只是一个草根而已。
从关允草根的出身和身边亲人的隐患这两大因素考虑,关允和金一佳的相恋,再海誓山盟,再感人,也轻如鸿毛。实际上,金全道反倒没有过多考虑夏家的感受,对于关允先和夏莱相恋,后又爱上金一佳,并无看法。初恋未必是归宿,他很开明。而夏家如果见到金家接纳了关允又是怎样的难堪,他不予理会。
金全道人在官场多年,也有识大局而不拘小节的气量。
只是没想到,本来是一场想让关允知难而退的相亲会,最终金全道却违背了初衷。当他看到关允发出最悲怆的呐喊——世家宁有种乎,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灵。当时他心潮翻滚,险些不能自抑,心中涌动的是不安和自责。关允有一个是世家弃女的母亲,不是他的错,有一个是容家走失女儿的小妹,也不是他的错。他只是一个力求上进、奋发向上的好青年,在被夏家打压之后,依然百折不挠。自己又何必拘泥于门户之见,为了趋利避害而毁掉一个年轻人关于美好未来的所有梦想!
不能,绝对不能。
其实在最后题写“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送与关允时,金全道心中最大的遗憾不是关允出身不行,而是关允太复杂太危险的身世。如果关允没有一个世家弃女的母亲和一个容家女儿的小妹,他早就毫不犹豫地答应关允的提亲了。
如此重情重义的官场高才,岂能错过?
谁也不知道的是,当金全道最后决定答应关允的提亲时,心中下定了多大的决心,又决定甘冒多大的风险!那一刻,他不仅仅是一个爱护女儿的父亲,一个惜才的长辈,更是一个决定金家命运的掌门人。他心中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心理压力,无人得知,更无人知道的是,当时,金全道心中涌动的是悲壮!
之所以放宽年限,其实也是他的缓兵之计,是想试探一下各方的反应,也好万一有变,可以有路可退。不承想,关允主动提前两年,他当时心中一声喟叹,也罢,就将关允置于金家的羽翼之下,难不成容家还真敢引发战火不成?
来就来,如果容家真是因为一个关允而向金家发难,是容家的肤浅,金家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如果让关允和金一佳知道金全道在背后承受了怎样的压力,他们二人一定会感念金全道的博大胸怀。
金家三兄弟坐在车上,一时气氛凝重。过了许久,金全经才又说道:“关允确实是一个少见的官场高才,不过他现在牵涉太多的势力。冷家先不说了,单是他身为蒋雪松秘书的身份,就可能和田家有间接的联系,不排除以后田家对他拉拢的可能。而且还有齐全,齐全的夫人可是正宗的田家女儿,关允以后既可能成为各方支点,也可能成为各方麻烦。”
“主要还是容家的事情比较棘手。”金全德忧心忡忡地说道。
金全道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怕,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容家没有认回容小妹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金全德和金全经异口同声地问道。
“因为容半山。”金全道呵呵一笑,“你们有没有发现,在关允的成长道路上,有很多人为刻意培养的痕迹。而且他在孔县的每一步,一直到担任蒋雪松的秘书,背后似乎总有一个出谋划策的高人存在,这个高人是谁?”
“难道是容半山?”金全德大吃一惊,脱口而出,“真会是容半山?”
在金一佳传回孔县有一个容半山的消息后,金家只有金全道一人知道,本来他也认为容半山可能已经死于当年的一场浩劫之中,孔县的容半山,多半是同名同姓的另外一人。但后来有容半山的书法为凭,他知道,容半山在消失三十年后,终于要重新出山了。
而且容半山借金一佳之手向他转赠书法,何尝不是大有深意?
“正是容半山。”金全道微微一笑,“容半山一直在背后关注关允的成长,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容小妹会在关家,又为什么容家不去认回容小妹了。”
金全经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接听了电话,只听了两句话就吃惊不小,放下电话:“据可靠消息,时隔三十年,容半山现身京城,现在就在老人家床前!”
“真是容半山?”金全德还是不敢相信。
“确认是他。”金全经肯定地说道,“消息绝对可靠。”
金全道却没有吃惊之色,反倒哈哈一笑:“幸好,幸好,果然是福至心灵,我答应关允的提亲,是一个好的开始。容半山进京,容家会有好戏看了。”
忽然间想起容半山送他的题字——高歌一曲重上路。金全道更是一时惊醒。原来容半山早有暗示,他还是晚了一步才领会到其中的玄机,还是比不上容半山的人生智慧。
在金全道三人即将和容半山见面之时,关允在金家也享受到了人生中的一次盛宴。
在金全道金口一开,正式答应关允的提亲后,关允现在不再是金家的路人,而是金家的座上宾。在金全道等人走后,夏德长也不好逗留,告辞而去,宴会就只剩下了一帮年轻人。
金一佳巧目盼兮,巧笑倩兮,一时美人如花,其笑明艳不可方物。心情大好之下,青春的脸庞闪烁迷人的光泽,呈现出一个沐浴在爱情之中的女子最美丽的一面。
关允和齐昂洋重新落座,没有了长辈在座的拘束,金一佳和苏墨虞、李梦涵打破了金家男女不同席的家规,年轻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关允和金一佳之间的甜蜜自不用说,齐昂洋本来坐在苏墨虞的身边,等李梦涵入座后,他扔下苏墨虞就坐在了李梦涵的身侧。不顾苏墨虞幽怨的眼神和金一佳不满的目光,他嘻嘻哈哈一笑:“未请教……”
“一边去,笨蛋齐昂洋。”李梦涵依然对齐昂洋不假颜色,主要是齐昂洋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认出她是谁,让她很生气。
“我是笨,我确实是笨蛋。”齐昂洋诗才不行,却又想以诗泡妞,于是绞尽脑汁吟诗一首,“昂洋是个大笨蛋,有眼不识李梦涵。化妆之后是女鬼,卸妆之后是天仙。”
“噗!”李梦涵正在喝茶,被齐昂洋的打油诗逗乐了,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竟喷了齐昂洋一脸。
齐昂洋用手一抹脸,双手握拳,轻轻敲打李梦涵的右腿:“美人喷我一脸水,我给美人捶捶腿。”
“咯咯……”李梦涵笑得花枝乱颤,一把推开齐昂洋,“我说过和你永远不见了,笨蛋齐昂洋。”
齐昂洋一本正经地说道:“当时的齐昂洋确实是笨蛋齐昂洋,但现在的齐昂洋是洗心革面的齐昂洋,是醍醐灌顶的齐昂洋。你也不是当初女鬼妆的李梦涵,你是素面朝天的李梦涵,让我们重新相见,重新认识,重新开始……”
苏墨虞低头不语,眼泪差点滑落。关允无奈地摇头,齐昂洋直接置苏墨虞于不顾而讨好李梦涵,似乎十分失礼。其实在夸张的求爱的背后,何尝没有向苏墨虞含蓄地表达——他和她之间即使没有金一佳的存在,也没有可能在一起的暗示。
相信苏墨虞经金家一事,如果再对齐昂洋抱有希望,她就是世界上最傻的女子了。
换了平常,金一佳早就看不惯齐昂洋的嬉皮笑脸了,但现在她收获了爱情,也宽容多了,没有开口阻止齐昂洋对李梦涵的追逐,只是伏在关允耳边小声说道:“齐昂洋怎么能这样?多伤苏墨虞的心,墨虞也是好女孩,这样对她不公平。”
“昂洋就是想让墨虞对他彻底死心。”关允微叹一声,说道,“别管别人的感情纠葛了,感情上的事情不能勉强,还是管好我们自己就行了。对了,金伯伯让我晚上留宿,你晚上注意一点,别偷偷跑到我的房间去。”
“想得美,我会主动送上门?做你的春秋大梦。”金一佳俏目一翻,忽然又一阵窃笑,“其实我想好了,如果爸爸不答应你的提亲,我就决定把自己交给你,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再抱一个外孙回来,看爸爸怎么办。不过既然爸爸答应了你的提亲,我早晚是你的人,你就耐心一点,等到新婚之夜好不好?”
啊?关允一把拉住金一佳的手:“要不,我马上去找金伯伯,让他拒绝我的提亲?”
“你敢!”金一佳抱住关允的胳膊,“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一心一意等嫁的人,你要是想的话,大不了让你亲几下……”
关允心中既温暖又感动,能娶这样一位既温柔体贴又敢爱敢恨的女子为妻,夫复何求?这么说,他和金一佳之间就要顺水顺风了?
“关允,你出来,你抢了我的女人,我要和你决斗!是男人就出来和我单挑!”蓦然,院中传来一声寒意如刀的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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