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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进京途中,考验重重(2)


  人生际遇
虽然关允早就记住了李丁山的大名,不管因为他曾经是夏莱的顶头上司,还是他和木果法是同学,但他对李丁山一直提不起兴趣,更没有想要结交之意。
原因无他,只因关允总觉得他和李丁山不合缘。
未曾谋面就得出不合缘的结论未免有失偏颇,关允却不想纠正他对李丁山的成见。他很少对一个人有天然的偏见,但不知何故偏偏对李丁山观感很差,尽管他从来没有见过李丁山一面。
现在一见之下,关允对李丁山的观感大为改观,或许是李丁山对叫小夏的年轻人礼貌相待的缘故。
一愣神的工夫,李丁山的尼桑千里马汽车从关允的奔驰旁边驶过,迅速消失在了远处,而小夏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目送李丁山的汽车远去,他才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路过关允和齐昂洋身边的时候,小夏礼貌地冲关允和齐昂洋一笑,关允回应了一个笑脸,齐昂洋却视而不见,理也未理。
等小夏错身走过之后,关允无意中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忽然觉得他的背影和另一人的背影很像,是谁呢……低头一想,蓦然醒悟,冷枫,对,就是冷枫。
冷枫的一背被老容头形容为有帝王之相,而小夏的一背和冷枫很像,莫非是说小夏如果在关键时刻一转身,就能成就一番大业?不知何故,关允总觉得这个小夏颇合他眼缘,就开口叫道:“小夏是吧?”
小夏一下站住,回头一笑:“我叫夏想,您是?”
“我叫关允。”关允点了点头,愈加肯定他的判断,夏想比他小两三岁的样子,依稀是他当年大学尚未毕业时的单纯模样,他说道,“你肯定知道韩信了,我觉得……你和韩信挺像。”
“韩信?”夏想愣住了,摇头笑了笑,“我哪里像韩信了?”
“韩信的一背有帝王之相……”关允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夏想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走了,也不知道他的人生轨迹会不会因为关允的多此一举而改变。
齐昂洋等夏想走了,才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和他说那么多,难道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人物?”
“每个人的人生之路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也许一两步就能带来巨大的改变。”关允是有感而发,他摇头一笑,“也许是我多嘴了,也许我的话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谁知道呢?不管了,每个人的命运归根结底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哦,墨虞下来了。”
苏墨虞穿了一身礼服,尽管是冬天,她一袭深红长裙却是楚楚动人。裸露在外的胳膊在寒风中闪现出动人心魄的白,精心勾画的脸上,眉目淡然如山,就如一幅精致的山水画,美不胜收。
只是美则美矣,却少了生动活泼的自然之美。
关允微叹一声,女为悦己者容,苏墨虞盛装打扮,必有讨好齐昂洋之意,只可惜,齐昂洋却喜欢天然美女。“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人生不同步,一样断人肠。
还好,苏墨虞盛装的外面,还披了一件羽绒服,饶是如此,从下楼到车内的几步距离,她还是冻得发抖。不过好在北方的冬天虽然寒冷,却比南方潮湿阴冷的冬天好过多了,室内温暖如春,车内暖风十足,基本上不会感觉有多冷。
上了车,关允冲苏墨虞点头问好:“苏总好。”
“关秘书好。”苏墨虞提了提裙角,冲关允嫣然一笑,“别叫我苏总,叫我墨虞。”
关允也笑了:“别叫我关秘书,叫我关哥。”
“你没我大。”苏墨虞摇头,“要不你叫我苏姐。”
“就这么定了,关允,你叫她姐,她叫你弟。”齐昂洋又在看手表,催促说道,“定好了名分,赶紧开车走人。”
“什么叫名分,是辈分好不好?说得那么难听。”苏墨虞白了齐昂洋一眼。
只可惜齐昂洋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直视前方,没有理会苏墨虞的幽怨。
汽车一路西行,出了市区,再向北一转,穿过建设中的西山森林公园。在林中深处,柳暗花明之所,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庄园式的建筑赫然展现在眼前。
高大的铁门有哥特式的风格,远远望去,正对大门的是浓郁的欧式田园风情的主体建筑。再看整个会所掩映在树林之中,巧妙地利用西高东低的地势,引山上一股清泉注入,如点睛之笔,让整个会所无比鲜活,生动了许多。
不得不说,真是一处得天独厚的所在。除了世纪会所的名字起得比较俗气之外,不论是地点还是建筑风格,在燕省应该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雅致。
关允暗暗赞道,不承想,在市郊居然还有这样一处隐蔽之地,如果不是齐昂洋指路,他怎么也不会找到这里来。当然,他更清楚的是,这样的高档会所,概不对外。
关允愣神的工夫,原本他正要顺着进去的车位却被一辆保时捷抢了先。抢就抢好了,保时捷还速度极快,擦着奔驰的车身电光火花一般硬生生挤了进去,而此时关允的车距离车位不过十几米。
保时捷抢了车位也就算了,还嚣张地来一脚急刹车,迫使后面的关允一时紧张,也猛然一踩刹车停下,只差半米就要撞在一起。
由于刹车过猛,齐昂洋又没系安全带,他身子猛然向前一倾,差点一头撞在玻璃上,不由勃然大怒。
“撞上去!”齐昂洋怒道,“撞坏了我赔。”
若是平常,关允断然不撞,他是一个行事极有分寸并且会三思而后行的人,现在却也是被激得心头火起。如果他稍晚半分踩下刹车,就会和对方撞一个满怀。对方抢车位已经够嚣张了,横了一下后还要再刹车逼停,简直是气焰滔天的挑衅。
齐昂洋话音一落,关允一松刹车,稍微加油,奔驰轰鸣一声,忽然向前蹿出半米,“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保时捷的屁股上。
嚣张而不可一世的保时捷立刻屁股开花。
“撞得好!”苏墨虞惊叫一声,一脸兴奋,“再撞一下。”
关允回头看了苏墨虞一眼,什么时候苏墨虞也有暴力倾向了?难道是在八里屯被绑之后的后遗症?正疑惑时,前车下来一男一女,气势汹汹来到车前,“啪啪”拍得车窗直响。
“下来,你给我下来!”保时捷男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打扮很新潮,穿着很另类。如果说大冷的天穿一件闪亮的西装不算惹眼的话,那么他如咖啡一样的头发,以及耳朵上穿了一个耳环的夸张造型,就确实雷人了,活脱脱一个装模作样的文艺青年。
在文艺青年砸了车窗玻璃三五下后,关允才慢慢摇下车窗,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了?”
“怎么了?”文艺青年怒了,“你的破奔驰撞了我的保时捷,你眼睛长脚底下了?下车,赶紧的,这事儿得有一个了断。要么赔钱,要么喊我三声爷爷,我就把你当个屁给放了,你挑一个……”
和文艺青年一起下车的女孩儿染了一头黄发,画了浓重的眼影,脸型倒是长得不错,瘦长而弧线完美,就是妆化得太夸张了。如果是半夜出来,绝对会被人当成女鬼。
关允下车的同时,齐昂洋也下了车。和关允慢慢推开车门不同的是,齐昂洋猛然一把推开车门,跳下车,毫不怜香惜玉地撞开鬼妆女孩儿,绕过车头来到了文艺青年的身后。
关允才一下车,文艺青年的手就伸了过来,直朝关允的衣领抓去。关允打架不如刘宝家身手利索,但也不会被一个文艺青年一出手就抓住衣领。不等对手的爪子伸到,他一伸手就抓住了对方的右手,然后用力向下一压。
反向扣住手腕一压,会让对方剧痛难忍,文艺青年“哎呀”一声:“放手,赶紧放手,要不我灭了你。”
“灭你个头!”
齐昂洋赶到了,他二话不说抬腿就朝文艺青年的屁股上来了一脚。这一脚踢得够狠,当即让文艺小青年向前一扑,直接摔了一个狗啃屎。
如果直接摔倒在地也就算了,偏偏关允正好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冷不防他猛然朝前一扑,只听微小的“咔嚓”一声,关允知道,文艺青年的小拇指断了。
齐昂洋得势不饶人,对方虽然摔倒在地,他依然向前一步迈出,一脚踩在文艺青年的后背,哈哈一笑:“叫三声爷爷,我就放了你!”
霸道之势,嚣张之气,一览无余。
“啪——啪——啪——”旁边响起三声不紧不慢的鼓掌声,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安步当车地来到关允身边站定,却不看关允,而是对齐昂洋说道:“昂洋,你还是这么火爆的脾气,不过你知不知道你脚下踩的人是谁?他姓金,来自京城,他叫……金一立!”
争执
金一立?关允顿时惊呆了,金一佳的堂弟?
再回想起刚才金一立满嘴京片子的口音,还真是京城人。当然,关允并不知道金家有多庞大,也没有听金一佳说过她的家世,更不知道金一立是何许人也。只是在身边之人以幸灾乐祸的口吻点出被踩在脚下的文艺青年来自京城并且姓金时,他立刻就想到了宣武金。
主要也是金一立的名字,和金一佳明显是同辈的堂亲。
这么说,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了自己人?
当然,关允和齐昂洋当金一立是自己人,金一立未必当他和齐昂洋是自己人。
齐昂洋听到脚下所踩的人是金一立,也是一愣,随后松开了脚,嘿嘿一笑:“天宇,谢谢提醒。不管你是不是出于好心,我一会儿都得请你喝一杯。对了,不是听说你回京城了,怎么也过来了?”
苏墨虞下车后站在关允左侧,她见关允不认识来人是谁,就小声说道:“关弟,他是陈天宇。”
陈天宇?关允被金一立分了神,听苏墨虞一说,才向陈天宇投去了审视的目光。二十五六岁的陈天宇长得倒是不错,气宇轩昂,一表人才,长脸浓眉,除了美中不足是单眼皮之外,算是一个帅哥。西装革履,当前一站,颇有翩翩佳公子的卖相。
不过陈天宇是何许人也,关允一时想不起来。苏墨虞见关允一时愣神,知道他没有想出陈天宇的身世,又提醒了一句:“陈天宇的爸爸是陈恒峰。”
燕省第二公子陈天宇?关允顿时瞪大了眼睛,再次向陈天宇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齐昂洋的爸爸齐全是省委三号人物,齐昂洋却赢得了燕省第一公子的名头。而陈天宇的爸爸陈恒峰是省委副书记、代省长,一个多月后的两会一开,基本上就坐实了省长的宝座,成为燕省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身为代省长公子,陈天宇也被圈内人称为燕省第二公子。
这也是燕省圈子内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三号人物的公子人称燕省第一公子,二号人物的公子是燕省第二公子,而一号人物的公子却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而且听说还很少在燕省抛头露面,也不知是故作低调还是另有深远的谋算。
正当关允惊讶于陈天宇的身份之时,一辆千里马汽车驶入了视线之内。一人下车之后,只朝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对年轻人之间的打闹司空见惯并且漠不关心,转身就走进了会所之内……不是别人,正是李丁山。
李丁山也来了?今天的聚会,到底是什么性质的聚会?
关允正疑惑不解时,金一立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冒出电光就朝齐昂洋的腰间捅去。不好,是电棒!
齐昂洋被陈天宇一喊,放松了警惕,没想到金一立恼羞成怒之下,竟然拿电棒电人。这一下要是电中了,齐昂洋必定当场抽搐。
顾不上许多了,管他是谁,先下手为强。关允向前一步,抬腿就是一脚,一脚正中金一立的屁股。可怜金一立,顾头不顾尾,被关允一脚踹中,身子猛然向前一扑,电棒扔出老远,人也就地打了一个滚,再次摔了一个狗啃屎。
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关允这一脚也立刻吸引了陈天宇的目光,陈天宇向关允投来大有深意并且轻蔑的一瞥,转头对齐昂洋说道:“昂洋,你的司机也敢打京城金家的人,我真佩服你的勇气。一立是我请来的朋友,这个事情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说话时,陈天宇的目光再次冷冷地落在关允身上。显然,金一立和齐昂洋之间的矛盾冲突,最后想要完美解决的话,得有一个替罪羊。毫无疑问,关允就是替罪羊的不二人选。
“司机?”齐昂洋淡淡一笑,“他不是我的司机,天宇,这一次你可是看走眼了,我不够资格让他当我的司机,你也不够。”
陈天宇脸色微有不悦:“来头这么大,是谁家的公子?”
想必在圈子内拼来头是时尚,否则陈天宇不会一开口就问是谁家的公子。也可以理解,有一个代省长爸爸,任谁都会目空一切,放眼全省无对手。
“天宇,你又错了,他不是谁家公子,他的父亲是县里的老师。”齐昂洋得意扬扬地介绍关允,“但他的成就却让我都自叹不如,就是你和他相比,也逊色三分。”
陈天宇怒气渐盛,放眼整个燕省,同龄人中除了齐昂洋能压他一头之外,还有谁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论出身,他是代省长公子;论学历,他是下江兴元大学的高才生;论长相,他相貌堂堂,人中龙凤。可以说,一个男人所能拥有的一切,英俊、权势和富有,他全部拥有,还有谁可以和他相比?
齐昂洋虽然学历、长相都不次于他,但在出身上还是比他稍逊一筹。虽然他屈居齐昂洋之下,人称燕省第二公子,实际上他自己认为,他才是名副其实的燕省第一公子!
“燕省还有这么杰出的人物?相请不如偶遇,我还真想见识一下。”陈天宇冷冷一笑,“昂洋,别卖关子了,介绍一下吧。”
“关允,黄梁市委一秘,是黄梁史上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也是整个燕省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如果研究一下历史,说不定也是燕省史上最年轻的市委一秘!”齐昂洋扬扬自得地说道,“我非常佩服关允的成就,他可是草根出身。我常想,以我的水平,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出身,能不能有他一半的水平?”
这一句话明是自谦,其实是打脸,打陈天宇傲慢自大的脸。
陈天宇脸色顿时大变,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关允几眼,眼中全是惊愕之色:“你,你就是关允?”
从他的表情明显可以看出,他听说过关允的名字。
开玩笑,黄梁最年轻的市委一秘,一入黄梁就搅得黄梁局势风起云涌的关允,燕省省内,只要是官场中人,只要是圈内人士,只要是多少关注官场动向的人士,无人不知关允的大名!
“我就是关允。”关允微一点头,一脸浅笑,“关允又不是什么人物,难道还有人冒充?”
说话间,关允还朝齐昂洋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他很清楚齐昂洋虽有高抬他之意,却是暗中为他树了一个强敌——陈天宇,而且很明显,陈天宇和齐昂洋不和。
齐昂洋回应了一个狡黠的笑容,言外之意是,不好意思了关弟,借你的东风踩别人的肩膀,你是兄弟,就得两肋插刀。
陈天宇惊讶过后,忽然又笑了,主动伸手过来:“昂洋说得对,你确实是燕省的青年才俊。关秘书,幸会,幸会,鄙人陈天宇。”
“陈兄过奖了,和陈兄相比,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关允握住了陈天宇的手,对陈天宇的变脸水平暗暗佩服。他对陈天宇的第一印象就是此人善于审时度势,极有度量,不可小觑。
而且陈天宇自我介绍时,只提名字没提身份,不是故作姿态的低调,而是不想拿出身份来压人,更让关允清楚,和齐昂洋大开大合的行事风格不同,这个燕省第二公子极有城府。
“既然都不是外人,就是天大的误会了。”陈天宇见风使舵的本事也非同一般,刚才还和齐昂洋针锋相对,一听关允的大名之后,立刻转了风向,由刚才的唯恐天下不乱变成见好就收,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周围围观的人群都面面相觑,怎么在堂堂的燕省第二公子的眼中,关允比齐昂洋还有分量?
此时在地上的金一立已经被鬼妆女孩儿扶了起来,他本来想气势汹汹地再找关允算账,才来到关允身后,听到了陈天宇和关允的对话,他高举的右手立刻放了下来,不顾断了一根手指的疼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真是关允?”
关允回头看了金一立一眼,点头说道:“我是关允,金一立,金一佳是你什么人?”
一听真是关允,金一立上下打量关允几眼,脸上的戾气立刻消失不见,还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关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请你原谅小弟的无知,我马上让车位给你……”说话间,他上前一步,伏在关允耳边小声说道,“关哥,你是我亲哥,这事儿,能不能不告诉我姐?”
“你是说金一佳?”关允明知故问,心想好一个金一佳,威名之盛,吓得金一立几乎求饶,他暗暗一笑,“好说,好说。”
“谢谢关哥。”金一立别说要找关允算账了,几乎要千恩万谢,“修车钱算我的,别跟我客气,跟我客气我跟你急。我有事先走了……”
金一立说走就走,扔下鬼妆女孩儿不管,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场中人认识金一立的不少,能将堂堂的京城金家少主金一立打得满地打滚却又仓皇而逃,是谁这么大有来头?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关允身上……
找麻烦
在世纪会所门口,此时汇聚了大约十几人,人不多,但个个都是大有来历的人物,要么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有炙手可热的爹娘。被这样一群有分量的人行注目礼,关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关允却是保持镇静,还微笑着冲众人拱手:“失礼,失礼。”比起金一立嚣张的开头和狼狈的结尾,他的儒雅姿态,可谓洒脱多了。
众人的目光,有的赞叹,有的蔑视,有的不以为然,也有的漠不关心。也是,关允市委一秘的名头虽然响亮,但并非人人买账。不过在关允做出友好的姿态之后,众人都纷纷点头回应,让开了一条通道。
陈天宇也一改刚才的傲然,主动为关允、齐昂洋引路。正当关允和齐昂洋、苏墨虞迎着众人目光分开人群,要一步迈入会所的大门时,背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而阴冷的声音:“关允,打了人也不赔礼道歉,你可真是无法无天。”
关允一震,冤家路窄。
呼延傲博是燕市人不假,但他登记的家庭住址是在京城,怎么也在燕市?又一想关允就明白了,过年的时候,哪个地市的一二把手不来省城拜年?
但呼延傲博怎么也会来世纪会所?
关允也知道呼延傲博的简历,从他公开的资料上可以查到他的籍贯和出生以来的大事年表,当然,这只是可以公开的部分。不能公布的部分,比如家庭成员和现居地,都不会公开。不过以关允市委一秘的工作权限,可以查到呼延傲博不为人知的一些事情——呼延傲博的夫人在燕市有产业。
不错,登记住址在京城的呼延傲博,他的夫人是地道的京城人。而身为燕市人的呼延傲博家在京城,身为京城人的他的夫人却在燕市有产业,完全是布了一个迷局。
关允站定,慢慢回身,见身后不远处,呼延傲博背手而立,他的身边还跟着秘书刘洋。当前一站的呼延傲博,以微秃的头顶和大腹便便的身材,站在周围都是年轻才俊的人群之中,如鸡立鹤群一样引人注目。
齐昂洋力抬关允,是因为他和关允是生死之交;陈天宇敬关允三分,或许是对关允有惺惺相惜之意;而金一立畏关允如虎,则是因金一佳之故。和以上三人在关允面前的谦让相比,呼延傲博在关允面前,却有足够的底气压关允一头!
无他,只因在黄梁市,他是政府***。虽不是关允的顶头上司,但他身为市长,是黄梁市委排名第二的重量级人物,在决定关允命运的市委常委会上,有至关重要的一票。他在关允面前摆摆威风,比在场的任何一人更能让关允低头臣服。
县官不如现管,要的就是得理不饶人!
“呼延市长……”关允是何许人也,一瞬间就猜到了呼延傲博的心思,知道呼延傲博是想借机落一落他的面子,让他当众出丑。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呼延傲博面前,低头问好,“过年好。”
“关允,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呼延傲博脸色不善,不理关允的问好,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你是黄梁市委一秘,要时刻注意自身形象,怎么能当众打人?你这是给蒋书记的脸上抹黑!”
陈天宇本来正和关允一起向里迈步,见形势突变,呼延傲博出头要灭灭关允的威风,他微一犹豫,就站在原地不动,作壁上观,想要看看关允怎么过关。
好嘛,上纲上线了,呼延傲博是铁了心想让他丢人了!关允不慌不忙,故作诚恳地说道:“我接受呼延市长的批评,不过刚才不是打人,是朋友之间的打闹。年轻人见面,打打闹闹很正常,呼延市长肯定误会了。”
“误会?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你一脚踢倒了一个人。关允,你是国家公职人员,是一秘,代表的是蒋书记和黄梁市委的形象,你这么做,让我很失望。”
如果这话是蒋雪松亲口说出,杀伤力将会极大,直接就决定了关允的命运。但此话由呼延傲博说出,不但显得不伦不类,也让不少人觉得呼延傲博小题大做,有点无理取闹了。
确实,呼延傲博在盛怒之下,情绪稍有失控。他本来高高兴兴地应邀前来赴会,有望在聚会上认识省里的工商界名流和圈子内的重量级人物,可以进一步提升自身的分量。不料刚一下车,竟然发现关允也在,他不由火冒三丈。
原本以为只有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参加,关允才几斤几两,他怎么也在?一瞬间好心情全没了,呼延傲博觉得耻于和关允为伍。加上关允大展神威,脚踢金一立,还吓得金一立仓皇而逃,再联想到关允一入黄梁市委就让他处处被动,旧仇新恨涌上心头,不由一时情绪失控,想要找关允的麻烦。
“都是朋友,朋友之间有点冲突很正常,没有冲突就不正常了。呼延市长,我坚持认为刚才的事情是误会。”关允的态度很恭敬,但神态却是不卑不亢,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显然,他是不想在呼延傲博面前低半点头,“不知道呼延市长为什么非说不是误会,刚才的人是谁您认识吗?刚才事情的起因,您清楚吗?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您了解过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在工作之外的时间,我和朋友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我不认为这点小事值得上纲上线,还上升到了抹黑蒋书记和市委的形象上面。您的说法,我不能接受!”
关允的一番话铿锵有力,不只是不卑不亢,更是直截了当地反击,不但没有接受呼延傲博的指责,反而火力凶猛,全部还击回去。等于是说,黄梁的市长和市委一秘,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真枪实弹的正面对抗。
“我刚才明明看到你大打出手,关允,不管你怎样狡辩,刚才你大打出手就是不对,你应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呼延傲博气不顺,就是要强压关允低头认错,不信以他黄梁市长的身份,还压不住一个小小的秘书。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谁也没有想到,在世纪会所门口上演了一场黄梁内讧,而且还是市长和市委书记秘书之间的对峙。在场的都是有来头的人物,都立刻想通了一点,这一出戏,大有看头,谁胜谁负,不仅仅是市委一秘和市长之间的较量,还涉及堂堂的黄梁市委书记蒋雪松的脸面。
“对不起,呼延市长,我没错。”关允镇静自若,坚决不肯低头,不但不低头,还转身就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一说完,迈步就走,不将呼延傲博放在眼中的傲慢之态流露无遗,顿时引发围观人群一阵惊呼。
好气势,有担当,众人自恃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势的市委一秘,敢和市长公开对抗!胆量之大,底气之足,让人叹为观止。
就连陈天宇也是暗暗佩服,关允的表现比他预料中还要强硬。当然,人在官场,谁都想强硬,但强硬必须要有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没有实力的强硬不是强硬,是硬撑。而关允的强硬,显然在从容不迫中有十足的底气。
陈天宇暗暗替呼延傲博可惜,呼延傲博想打击关允的出发点没错,错就错在选择的时间和地点不对。一是在世纪会所门口,谈笑有权贵,往来无布衣,都不是寻常人物,容易将事情闹大而不好收场;二是他也不看看关允和谁在一起,是齐昂洋,堂堂的燕省第一公子齐昂洋,而齐昂洋的父亲齐全是省委三号人物,手握人事大权,呼延傲博的升迁必经齐全之手。
呼延傲博没想到关允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当他这个黄梁市长不存在一样,转身就走,不由火冒三丈。平常连蒋雪松也让他三分,现在倒好,一个小小的秘书也敢冲他甩脸,他大吼一声:“关允,站住!”
关允脚下只是微微一停,又向前迈进几步。刘洋终于忍无可忍了,主辱臣死,身为市长秘书,必须维护市长权威。他小跑几步,来到关允面前,要挡住关允的去路。
刘洋才一站定,忽然感觉身后一股大力推来,一下站立不住,身子猛然向前扑去。而关允及时向旁边一闪,刘洋就如一只愤怒的小鸟一般,扑向了关允身后的呼延傲博。
眼见刘洋就要一头撞到呼延傲博的怀中——如果刘洋被齐昂洋一推之下和呼延傲博撞个满怀,以他现在的冲击力,必定会将呼延傲博撞一个仰面朝天,事情就真的闹大了。试想,市长秘书撞到了市长,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结实,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呼延傲博的老脸就丢尽了。
关允也是一时大惊,齐昂洋想出手就出手好了,用这么大力气干吗?就刘洋的小身板,一只手就能推开,却用了双手,齐昂洋就是想让呼延傲博当众出丑!
眼见刘洋只差一米就要撞到呼延傲博怀中了……
人生无处不相逢
关允一惊之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刚才他理直气壮不理会呼延傲博的挑衅,是他心里有底,知道他甩手走人,呼延傲博顶多就是气急败坏,也不能拿他怎样。就算呼延傲博回到市委在蒋雪松面前告他一状,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蒋雪松充其量当面假意批评他几句了事。
但如果刘洋和呼延傲博撞在一起,就是无法收场的大事了。市长秘书和市长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天摔倒,丢人就丢到姥姥家了,而且呼延傲博必定恼羞成怒,最后事情的发展方向,就不受控制了。
眼见刘洋就要和肥胖的呼延傲博正面相撞,关允几乎不敢再看时,忽然,一个人影从一旁一步迈出,一伸手就接住了刘洋直冲过来的身子。他顺势一拉,刘洋的冲击力就被卸了大半,而且方向偏到了一边,擦着呼延傲博的右侧冲了过去,总算没有和呼延傲博撞一个满怀。
“傲博,年轻人推推搡搡打打闹闹很正常,你就不要小题大做了。”来人化解了呼延傲博险些当众丢人的尴尬,又伸手和呼延傲博握手,“什么时候来的燕市,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一拉一握,不动声色间化解了危机不说,还给了呼延傲博一个台阶,这份手腕,真是无比高明,关允立刻对来人高看一眼。
来人年约五十岁,瘦而干练,脸庞冷峻而威严,乍一看,他的冷峻和冷枫还有几分相像。
关允并未见过此人,但作为省委常委的一员,他的大名和形象常在电视上出现,让关允一眼认了出来——正是上次齐昂洋在黄梁通话时特意点过名字的省委常委、燕市市委书记于繁然!
于繁然其人,关允并不了解,只知道于繁然在来燕市之前,一直在京城任职。对于于繁然的背景、为人和理念,他几乎一无所知,但隐隐可以猜到的是,于繁然应该和齐全关系密切。
一见于繁然,呼延傲博满是怒气并且惊魂未定的面孔立刻变了一副笑脸,忙不迭地握住于繁然的手摇晃几下:“于书记也来了,好,好。”
嘴上说好,呼延傲博心里却是苦涩难言,他刚才在关允面前大大落了面子,还差点丢了人,而于繁然一开口就是维护关允的立场,让他无比郁闷。于繁然的面子必须给,也就是说,今天他在关允面前输定了,别想再找回平衡了。
齐昂洋刚才出手黑了刘洋一把,原以为可以让刘洋和呼延傲博来一次大碰撞,也好为关允解气,没想到于繁然出手救了场。他就没有再向前一步,而是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了陈天宇一眼。
陈天宇也站在原地未动,仿佛对刚才的事情不过心一样,只不过他眼中微微流露出来的失望之色还是没有逃过齐昂洋的眼睛。
齐昂洋只顾观察关允和陈天宇的表情了,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站着苏墨虞,而在苏墨虞的身后,还有被金一立扔下的鬼妆女孩儿。
既然于繁然金口一开,呼延傲博只能见好就收了。他也不理会刘洋的狼狈,而是瞪了关允一眼,目光在齐昂洋身上稍一停留,并未认出齐昂洋是谁,随后拂袖而去,好像他真的对关允的行径义愤填膺一样。
一场由呼延傲博主动挑起的闹剧,最终以呼延傲博的惨败而收场,正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生动写照。不少人对关允立刻高看一眼,尤其是陈天宇,由刚才的惊讶变成了现在的震惊。
他不仅惊讶于关允敢和呼延傲博当面碰硬碰,他更震惊于繁然的及时出手。尽管自始至终于繁然没有和关允说一句话,也没有和齐昂洋有过一个眼神交流,但于繁然此举究竟是替关允解围还是替呼延傲博圆场,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传闻省里局势要有变动,在三月的两会过后,常委班子可能也会小有调整……陈天宇一瞬间想了许多,等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关允身上时,关允已经恢复了一脸浅笑,和齐昂洋有说有笑,一步迈进了世纪会所的大门。
也等于是关允一步迈进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关允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呼延傲博挑衅的一出。一开始他还在想,呼延傲博不应该这么没有城府,怎么非要让他当众出丑不可?后来离得近了,闻到了呼延傲博身上浓浓的酒气,他明白了几分。
蓦然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呼延傲博好酒,以后是不是可以在酒上大做文章,让他好好喝一壶?正想得入神时,忽然感觉右脚被人踩了一下,还踩掉了鞋,他回头一看,差点吓了一跳,身后一米开外站着那个鬼妆女孩儿。
“你是谁?”关允开口就问,话一出口才想起女孩儿是金一立的同伙,不由好奇道,“金一立走了,你怎么没走?”
“他走了,为什么我就要走,我又不认识他。”女孩儿一开口就是一口标准的京味儿普通话,由于化妆过于浓烈的缘故,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她的声音很好听,婉转而灵动,“我只是搭了他的顺风车而已。”
此时关允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鬼妆女孩儿几眼,发现她巴掌大的脸型长得极为完美,而且一双灵动的眼睛十分传神。如果不是过深的眼影和浓妆掩盖了她的本来面目,只从身材和五官判断,绝对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
而且她的身材十分不错,微显苗条却又不瘦削,细腰宽臀,脚步轻盈,一身反季装扮的浅蓝色长裙,配合她淡黄色的对开上衣,堪称巧夺天工之美。
关允正愣神间,齐昂洋回身过来拉了他一把:“快走,要迟到了。”他的目光在鬼妆女孩儿身上一扫,浑不在意地说道,“太稀松平常了,对于任何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我向来都不屑于去看第二眼。”
俗话说闻香识女人,鬼妆女孩儿身上散发的淡淡清香让关允心中莫名一动,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再细一想,又没有想通,索性就不再想了。
但关允却是认定鬼妆女孩儿并非真如她的化妆一样狂放不羁,总觉得她掩藏在浓烈的装扮之下的,是一颗恬淡的玲珑之心。
关允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一个仅一面之缘的女孩儿有这么多猜测,他并不知道的是,就对女人的认识和评判而言,齐昂洋和他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齐昂洋没有他细心,也不如他有敏感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要你看。”鬼妆女孩儿瞥了齐昂洋一眼,双手揣进了裙兜中,一边学顺拐走路,一边自己逗得自己咯咯直笑,也不知道她到底乐个什么。
齐昂洋没再理会她,和关允一起匆匆迈进大厅。
世纪会所的大厅装修得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悬挂在洁白的天花板上,美轮美奂,地面全是磨光的大理石,十分奢华,令人目眩。关允赞叹,世纪会所所在的地方虽然偏僻,地皮应该不贵,但奢华的装修价格肯定不菲,会所的主人绝对是大富大贵之人。
一楼大厅是自助餐会,不少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都是盛装打扮,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二楼则是可以单独会谈的隔间。齐昂洋二话不说就上了二楼,边走边小声对关允说道:“一会儿替我照看墨虞,我要会一个人。”
关允无语,齐昂洋刚才在外面威风凛凛,差点惹出一场惊天祸事,现在又没事儿人一样,要去泡妞了。泡妞就泡妞好了,还拉他当挡箭牌,明显是想让他拖住苏墨虞,真是好兄弟。
不过又一想,算了,谁让他和齐昂洋是生死之交?刚才在外面齐昂洋虽然有借他当支点之意,不过也有替他解围的想法,他替齐昂洋打掩护,也算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了。
到了楼上才发现,楼上比楼下安静多了,每个隔间中都有两三人在小声说话,类似咖啡厅的布局。关允刚站稳脚步,才一愣神的工夫,齐昂洋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这么迫不及待,他到底看上谁家女孩儿了?苏墨虞回身发现齐昂洋不见了,不由嗔怪说道:“昂洋去了哪里,关允,他是不是和你商量好了,让你拖住我?”
得,夹在中间确实难做人,关允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苏墨虞,目光一闪,发现一间隔间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仔细一看,竟是李丁山。
再一看李丁山的旁边还坐着一人,他不由大吃一惊,李逸风!李丁山和李逸风怎么会在一起?
而在李丁山和李逸风的对面还有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次传到关允耳中的大名鼎鼎的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木果法!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初会
省委的一干领导,关允亲眼所见的没有几人,但从电视报纸上见到的省委领导,就是全部了。作为市委一秘,如果不能对省委主要领导的名字和职务耳熟能详,如果做不到一眼就认出是哪一位省委领导,就是天大的失职,就不是合格的市委一秘。
在县里,要时刻关注市委领导。在市里,就要目光向上,时刻留意省委领导。人在官场,要做到目光向上,双手在中间,双脚在实地,才是一个真正的官场人。
目光向上就是时刻留意上级领导的一举一动,要有未雨绸缪的眼光,要有领会领导意图的先机。双手在中间就是虽然目光向上,但还是要做好手头的工作,用实力说话。双脚在实地的含义是,要脚踏实地,深入到群众中间,密切联系群众。
关允早就被老容头教导要做到“三合一”,也早就做到了双脚在实地,双手在中间,而目光始终向上,所以他才能远距离一眼认出木果法。何况木果法的大名多次传入他的耳中,他想不多加留意都不行。
木果法面相显得年轻,正宗的国字形脸,浓眉,眼睛不大,但很有神,耳朵大,耳轮突出,不说别的,光是相貌就可以说很有福相。
关允离木果法稍远,但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木果法的一举一动。和李丁山随意的坐姿、李逸风拘谨的神态不同,木果法淡然而坐,却官威十足,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感觉,沉稳有力。虽然他脸上也有笑容,但笑容之中却透露着一股威严,让关允第一次体会到了威严所带来的巨大压力!
是的,尽管他不是和木果法面对面而坐,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这种压力在蒋雪松身上没有感受到,甚至在胡峻议咄咄逼人的威风下,也没有让关允内心大起波澜。但现在,即使距离木果法有数米之遥,即使木果法明显没有刻意外露威势,却还是如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冲击到关允的胸口,一时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记得在齐家,齐全平易近人,在他身上几乎感受不到省委副书记的威严。当然关允也知道,官场中人都有几副面孔,在家中会是父亲的形象,齐全没有流露官威,并不是他没有官威,相反,他的和蔼可亲更能显示出他的官场之道已经炉火纯青,达到了官威收放自如的境界。
在会所这样私人聚会的场所,木果法又是面对李丁山和李逸风——李逸风和李丁山怎么认识暂且不论,李逸风和木果法又有什么关系也不必说——却还是官威外露,固然让关允为之一惊,一深想,却也觉得木果法过于气势凌人了。作为省委秘书长,应该是平和从容的气质,而不是咄咄逼人。
相比齐全,木果法收放自如的火候还是有所不如。
关允微一摇头,转身要走。不管李逸风和李丁山、木果法的会面是什么性质,又或是商量什么大事,都和他无关。不料才一迈步,却见李逸风不经意向他投来一瞥,随后李逸风一脸惊喜,站了起来,冲他喊了一句:“关允,这么巧?”
关允并不想结识李丁山和木果法,总觉得不合眼缘,但被李逸风叫住,就只能露面了。他回身对苏墨虞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苏墨虞点头说道:“我去旁边的隔间等你。”她转身进了隔间,娉娉婷婷的身影一晃,在迷离的灯光下,就如一个迷幻的梦。而她的身后,也有一个浅蓝色的身影一晃,赫然是一直亦步亦趋的鬼妆女孩儿。
关允没空理会鬼妆女孩儿一直跟在身后是什么心思,他几步来到李逸风几人的隔间——李逸风已经站了起来,李丁山和木果法却还是坐着未动,不过二人审视的目光却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逸风一脸惊喜:“没想到你也在,关允,你和谁一起来的?”
这句话问得很有水平,言外之意就是以关允的身份,没有人带领的话,他不够资格进入世纪会所。关允也注意到了李丁山和木果法对他近乎视而不见的态度,微微一笑说道:“齐昂洋。”
此话一出,李丁山和木果法对视一眼,一时动容。
李逸风也是微微一怔,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也知道肯定是有一定级别的人物带了关允进来,没想到竟然是燕省第一公子齐昂洋。
齐昂洋在省城的名气之大,绝对是让无数人仰视的人物,不仅仅在于齐昂洋有一个省委副书记的父亲,还在于他本人的才华和能力——他名下的燕山集团,放眼整个燕省也是一等一的大企业,在燕省工商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关允什么时候和齐昂洋关系这般密切了?李逸风心里清楚,齐昂洋为人眼高于顶,轻易不会交友,关允能入齐昂洋之眼,岂不是说明,关允进入了齐全的视线?
了得,真是了得,一步一个脚印,从县长通讯员到市委一秘,现在又成功和燕省第一公子交友,关允果然是个人物。
“木秘书长、李站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关允,黄梁市委蒋书记的秘书。”李逸风忙热情地介绍关允,态度之亲切,似乎和关允的关系多密切一样,脸上的笑容也是与有荣焉,“关允,这位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木果法,这位是《国家青年报》驻燕省记者站站长李丁山。”
在听到关允是和齐昂洋一起前来的时候,李丁山和木果法只是微微动容,但听到关允就是黄梁市委一秘时,二人同时为之变色。木果法还好,一惊之下并没有站起,只是冲关允微一点头,而李丁山却是一下站了起来,伸手和关允握手。
“关秘书,幸会,幸会。”李丁山宽厚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关允的手,热情而客气地说道,“早就听蒋书记和夏莱提起过你。”
没想到关允并不感兴趣的李丁山对他还十分热情,关允也报以一笑:“李站长,幸会。”
木果法并未起身,伸手和关允握手:“关秘书年轻有为,是整个燕省最年轻的市委一秘。上次召开省委办公厅会议时,我还特意提到你,说你担任市委一秘,是一次在干部任用上敢于打破常规的有益尝试,是响应中组部关于干部年轻化提议的具体落实。我正打算向黄梁市委提议,把你的事例上报到省委组织部,当成省委组织部在干部年轻化上面的一个重大创新成果向上汇报……”
这……一瞬间关允大脑一片空白,传闻中极有来历的省委秘书长木果法,沉稳有度,极有城府,怎么一见面就向他说出这样一番惊人之语?关允一时理解不了木果法究竟是何用意。
好吧,就当木果法真有此意,真想将他的事例经省委组织部上报,问题是,也不必现在提起。更让关允难以理解的是,木果法只是省委秘书长,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定权,提名权和决定权都在省委组织部,他又为何越位提出?
木果法果然不是一般人,只一见面,一句话就让关允迷糊了。
微微一愣,关允淡然而恭敬地一笑:“谢谢秘书长的厚爱,我服从市委的决定。”
关允的回答也很巧妙,他强调服从市委的决定,可不是无视省委的权威,而是在暗示他的事例是不是上报,一切要由蒋雪松点头。
木果法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心想关允果然名不虚传,说话滴水不漏,不为他的测试所动,果然是一个少见的沉稳的年轻人。
李丁山和木果法的心思大同小异,对关允的镇静和从容的应答暗暗赞叹,关允比起夏想还是要成熟稳重一些。一想到夏想,李丁山心中忽然迸发出万丈豪情,马上就要成立“国家青年报经科文”公司了,夏想大学一毕业就来帮他,希望夏想能如关允一样迅速地成长起来,成为公司的栋梁之材。
又想起木果法再次提议他去挂职担任县委书记一事,李丁山不由心中一阵无奈,他无心仕途,机会还是让给别人好了。听说李逸风提名了别人,也好,比起县委书记的位子,成立一家公司在商海搏击风浪,才更称他的心意。
又寒暄几句,关允知道不可久留,打了招呼即可,久留便妨碍别人谈事了,就告辞而去。李逸风送他出来,说道:“瓦儿还念叨你,说你也不来看她。”
关允无奈地一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替我向瓦儿说声抱歉,等春天不忙了,我一定来省城看她。也希望她好好学习,考上名牌大学。”
李逸风呵呵一笑,拍了拍关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路子已经走开了,以后一定要走好每一步,不能有闪失,别和我一样,至少要耽误两年的时间。”
告别李逸风,关允心头莫名有一丝沉重,其实流沙河大坝事件并不能算到李逸风头上,只不过总要有人背黑锅,李逸风只不过正好赶上罢了。
正要迈步走进苏墨虞的隔间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陈天宇怒吼的声音:“齐昂洋,你混账!”
齐昂洋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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