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拿着锣的官差看了看这城门外满地坐躺的灾民，用力将锣敲得砰砰响，然后拿着一纸文书，文绉绉的念了半晌，好多灾民都没听懂，一脸懵的望着他。

一个衣衫褴褛，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等他念完了，大着胆子问道：“官差大人，咱们没读过书，没啥见识，请问是个啥意思啊？”

那官差眼神扫射一众人，于是用白话给大家说了一遍，“都听着啊，知府大人奉命赈灾，从明日辰时起所有灾民两日内到城门口做户籍信息登记。若是一个村儿一起的，则让村长带上每家的户主到此处登记。若是单独逃难的，则一家之主自己到此处登记......”

村民们刚听了半截话，已经兴奋地欢呼起来，刚才的安静一下子被兴致勃勃的议论声给淹没了。

后面的几个官差见此忙大声呵斥大家别吵，拿着锣的官差又是一番敲打：“都给我静一静，听我把话说完，再吵的就打十大板子，看你们还有没有力气吵？”

看见人安静下来，那官差才继续说道：“记住啊，过来登记的时候必须带上原有的证明自己身份的户帖，这样才能领赈灾粮领新户帖。两日之内登记完后再将你们分到南阳府下辖的九个县！记住了，只有两日，过时不候！最后一点儿提醒你们，登记过后换新户帖需要二两银子，你们记得把钱带上......”

"什么？要这么多银子？"

“差爷啊，咱们好多饭都吃不上了，哪里来的银子呀？”

“是啊，差爷，你们行行好！咱们真的没钱呀，没办法呀......”

......

周围一下就响起了灾民们的哀嚎声。文月和叶大安他们脸色也很难看，刚才他们还一脸高兴，本以为还要多打几天持久战，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了想要的结果，真是让人喜出望外。可才不过一瞬，就来了这么一出，这个条件可是要刷下好多人啊。

文月下意识的问赵修齐：“赵大哥，东盛国以前就有给钱才能换新户帖的规定吗？”

赵修齐面露冷笑的点点头，“朝廷为了阻止百姓逃税，早就实行了比较严格的户籍管理，无论是自己想要迁户换户帖，还是如现在的状况被迫换户帖，以前都要交一两银子。”

二郎听了后，用只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多交的一两银子，不知道是朝廷最近因为战事失势赔了不少东西穷疯了想要来搜刮灾民，还是上面负责此事的贪官想要趁机捞一笔？”

叶大安捏了捏拳头，想着幸好从劫匪那里得到的银子还让村长保管着，否则得有多少村民因为这一关就被卡下来呀？

灾民们还在一个劲儿哭喊求情，那官差不耐烦的敲锣吼道：“你们对着我哭也没用啊，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不管你们是卖儿卖女或是自卖自身，总之，得有这二两银子才能得到安顿！否则，只能继续逃难！”

说完，他不再等人多问，便带上身后的几个带刀官差毫不留情的离开进城了。

这下灾民沸腾了，有银子的喜极而泣，说终于有落脚点了；没有银子的想着要卖自己家的人来凑这笔费用就哭得肝肠寸断；还有好些人奔走相告，怕自己认识的人错过了这个消息，不然万一人太多，两天还没登记上怎么办？

人生百态，有人欢喜有人忧，而文月他们也顾不上其他事儿了，得了这个消息，便马上骑马回去了。

到了郊外难民集中地时，二郎去将郑村长请到了自己家的休息地，叶远石和叶大福两父子刚好也在，叶大安便将今日从官差那里得来的消息仔仔细细，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清楚楚。

当叶老爷子听到换新的户帖要二两银子时，正抽烟的手都抖了抖，郑村长和叶远石也一张脸都黑了下来。

叶大福瞪大眼睛说道：“怎么会这么贵？我以前在别人家做工，无意间可是听说过换户帖只需要一两银子啊！”

范老爷子叹口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么贵，眼下这个时候，哪怕是再贵点儿我们也只能捏着鼻子把不满给咽下去了，没有什么能比安定下来更重要！不可能还继续漂泊！”

“是啊，我想着咱们这几个村子的村民，恐怕也有很多人拿不出这笔钱”叶大安望着郑村长说：“还好，咱们还有一笔从劫匪那里得来的意外之财，看样子到时候只能指望着这笔银子渡过难关！”

郑村长点点头，“之前得的粮食，我们都是优先分配给断了粮的人家。这次要出这笔钱不是小数目，那就必须得一碗水端平了，否则大家难免会有意见了！”

赵修齐想了想说：“既然这笔钱反正都得替村民出，那就先让村民们来将这二两银子给领了，到时候总不能一起给，这太惹眼了！”

“说得对，我今儿就叫人来我家里领，反正大多都是铜板儿和碎银，应该能给得开！”郑村长道。

文月听了赵修齐的话，又想起官差今儿说的，于是有些好奇的问他：“赵大哥，刚才我听那官差说让村长带着一个村儿每家的户主去依次登记，那是不是意味着咱们村儿的人以后都能分在一起？还是随机分配到南阳府下面的九个县？”

二郎也想起了这个问题：“是啊，要是能把咱们分到一起自然是最好不过，可若是咱们几个村儿的人被分开了，那日后想有个照应就难了！”

大家都沉默了片刻，这两个多月，村民们朝夕相处，大部分人还是很好相处的，若单独被分到其他村子恐怕人生地不熟的还会受别人的气呢。

“大家现在担心这些也没用，估摸着府衙那边儿也要登记了灾民的数量才会做具体安排，咱们到时候视情况再想办法吧！”赵修齐回道。

想来也只能如此了，郑村长听完叶大安他们的话，便准备回去开始着手分配银子的事儿。他仔细想了想，不敢将人都叫过去一窝蜂的领银子，只能带着两个儿子，然后再叫上叶大安这个证人一起，挨家挨户的将换取新户帖的银子给分配下去。

叶大安走后不久，外面便传来一阵阵哭声。文月跑出去看了看，才知道原来是其他村的村民在哭。原因是大家都得知了要二两银子才能安家落户的事儿，好些没有这笔钱的人家都哭得肝肠寸断。

“月儿姐姐，他们好可怜啊！”麦儿眼眶红红的站在文月身边。

文月牵起她的手：“是啊，老天爷总是给了人希望，又让人感到绝望！”

“那他们怎么办？又要过上流浪的日子吗？”

文月想了想不知如何作答，赵修齐的声音便在两人身后响起，“今天官差不是已经跟他们指了一条路吗？”

“你是说，他们只能卖儿卖女了？”文月望着他，她有时觉得赵修齐挺有大爱，有时又觉得他内心有些冷漠，就好比他现在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毫无同情心。

赵修齐见小丫头满脸不高兴的看着他，难得多说了几句话：“眼下的情况，只有安定下来他们才有活路，现在一个孩子能卖五六两、一个壮丁能卖七八两，若是舍去一个人，大家都有救了，那为何不选？除了这个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只要活着，一家子就还有团聚的希望，不比一家子都死在路上的强？”

文月想了想竟然觉得无可辩驳，也许是因为她是从现代而来，所以很难接受人口买卖。但这些灾民不一样，尽管他们也会伤心难过，但最后为了一家子的生存肯定还是得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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