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如果说县城的东边住着富人区，西边则是底层人囗聚集地。杨柳街位于县城的西边，住的都是小户之家，平民百姓，甚至更穷苦的人家。

虎头带着叶大安他们穿过一条较窄的过道，来到一扇有些陈旧的双开木门前。

虎头推开门，里面有个小院子，院子里零星地堆着一些柴火，还有摔碎的碗片儿。

三家房屋映入眼帘，房屋旁边有两小偏间，应该是厨房和茅房。

堂屋里，一个男人趴在桌上，桌上的酒杯倒了，撒了一桌的酒，酒壶也倒在桌面上。

一进堂屋，一股刺鼻的酒味儿扑面而来。

“爹，你醒醒，你别再睡了，叶大叔来看你了！”虎头摇着他爹的肩膀。

“大刚！”叶大安也叫了两声。

常大刚这才眯起眼睛，晃晃脑袋，从桌上抬起了头，一脸的胡子拉碴，看起来十分颓废。

他看见面前的儿子，生气的吼道:“你们走，都跟你们娘走！我这个当爹的没用，我以后就是个废人了！你们都别管我了！”

虎头即使这些日子已经无数次面对这样的父亲，还是觉得手足无措，心里难受。

叶大安从院子里打了一瓢水往他脸上泼去:“你喝够了没？这样清醒了不？”

常大刚大叫一声，抹了一把脸，在冰凉的水刺激下，终于有了丝清醒，“大……大安哥？”

叶大安生气的说:“我是不是该庆幸你还认识我？可你看看你什么样子？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常大刚摸了一把脸，又抓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痛苦的低吼到:“我能做什么？我以后就是个废人呐！看了好几个大夫了，全都说我以后右手就废了，连基本的活儿都干不了，更别说练武了！我是个废人……我是个废人……我是个废人。”

常大刚陷入自己的魔障中，不停地喃喃自语。

虎头看见这样的爹，赶紧把小茉莉往堂屋外面带，生怕又被吓哭了。麦儿和五郎看见他有些魔怔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吓人，于是跟了出去。

叶大安摇摇头，“上次走镖，咱们死了四个兄弟，被劫匪砍得血肉模糊。那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啊！他们哪个不想活着回来见亲人？

那天在镖局里，那些孤儿寡母，你难道没看见吗？

你能活着回来，见到妻儿，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为什么还不知道珍惜？

你右手就算真的废了又怎样？你还有左手，还有双腿，你这么多年的武功底子，难道也全废了？我看你心才废了！”

文月看见堂屋外的虎头和小茉莉，小心翼翼往这边张望，很是心疼两个孩子。

她也不管什么长辈晚辈的，开口就质问:“常大叔，你醉生梦死没关系，可你有没有想过虎头和小茉莉？

我刚刚看了厨房，里面一点吃的都没有，你又醉死在这里，虎头和茉莉怎么办？

他们去街上赊点儿馒头还要被人打骂！有爹有娘却要被骂小乞丐！你究竟怎么做人家爹的？”

常大刚听到这儿，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左手扶上自己废了的右手，一言不发。

叶大安觉得自己女儿说的一点儿都不错，“难怪虎头跟我说，弟妹跟你吵架，跑回娘家去了！你这个样子，谁受得了？”

叶大安见过常大刚的妻子孟氏带着虎头去镖局，不觉得那是个不能和丈夫共患难的人，这问题恐怕出在常大刚身上。

常大刚听到叶大安提孟氏，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我承诺要给她的日子恐怕再也无法兑现了！她肯定厌弃我了！”

本来半开的院门“嘭”的一声被撞开，文月惊得转过头，就见一个二十几岁，身量苗条，穿着姜黄色长裙的女人走了进来。

“娘！”

“娘！”

虎头和茉莉惊喜的叫着跑过去，一人一边抱住女人的大腿，声音里饱含委屈和喜悦！

孟氏气急败坏的骂到:“常大刚，你有没有良心？是你厌弃了我们母子三人？还是我厌弃了你？

你成天宁愿喝得个醉熏熏，也不愿跟我和孩子们多说几句话，你倒是怪上我们了？

废了右手，你就成天喝酒作践自己，难道我们心里就好受了？你喊叶大哥评评理，咱们谁对谁错？”

“娘！”

“娘！”茉莉紧紧抱着孟氏的大腿哭到:“娘别走，别丢下我和哥哥！”

孟氏听到女儿的哭声，心都碎了，蹲下身子，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搂着儿子哭到:“都是娘不好，娘一气之下跑了，扔下你们。你们都别哭，你爹要真想这样半死不活的折腾，咱们就一起走，走了再也不回来！”

叶大安一巴掌拍到常大刚的左肩上，“还不快过去，好好劝劝，做人得知足，你可别不知好歹呀？你要再这样作下去，这个家真要被你作散了！”

常大刚看见媳妇儿孩子哭成一团，心下也痛惜，似乎有些想通了，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孩子他娘，这段时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自暴自弃，更不该冷落你跟孩子们，让你们跟着我一起难受！”

孟氏也不矫情，“你知道就好，你若是再敢这样，我就带着俩孩子改嫁去，让你自己一个人喝个够。”

常大刚连连点头答应，自觉羞愧难当。

文月心里对孟氏真有说不尽的好感，这女子风风火火，又刚又柔，不矫情不扭捏，该怎样就怎样。是文月来到这古代看到的最特别的女子。

孟氏安抚好两个孩子，这才走过来对叶大安说:“多谢叶大哥了，要不是你们来骂醒他，他不知道要闹到啥时候！”

“弟妹严重了，这段日子，你要照顾大刚又要照顾两个孩子，也辛苦了！只是你们两个大人不管怎么着，可不能不管孩子，这两兄妹这么小，跑出去要是被拐子拐了咋办？你们后悔都莫及！”

孟氏连连点头，心里一百个后悔。她昨天和孩子爹吵架后气急了，放出狠话再也不回来了。可刚到娘家就有些反悔了，今天想着家里米粮都没了，就算虎头会做饭，拿啥做？于是再也待不住了，赶紧赶回来。

她站在门口听说儿子女儿去赊账，被当成小乞丐，顿时觉得心都碎了。

叶大安走到常大刚面说:“不管怎么着，你先打起精神，把身体完完全全养好了，再出去看看能找什么活计。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找到出路的！

镖局赔偿的银子花完了吧？要实在困难，你就告诉我！”

他们这些走镖的，和镖局都签有契约  ，若护镖途中遭遇不测，重伤赔偿十两，死亡赔偿二十两。谁要不愿意，那就别去干这行，人命低贱，吴家镖局已经算仁义了。

常大刚指指自己的右手，“镖局里赔偿金花完了，还填补上了些往年的积蓄，不过暂时还撑得下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大安哥，谢谢你了，兄弟承你这情。”

叶大安拍拍他的肩对文月道:“咱走吧！让你叔和婶子收拾收拾这屋子！”

孟氏不好意思的走过来，和常大刚一起相送:“叶大哥，真是对不住，今儿一屋子乱糟糟，啥吃的也没，连饭都没招待上一顿！”

文月笑眯眯道:“婶子甭客气，以后来县城有的是机会！”

孟氏一见文月这张讨喜的桃心脸，心中也甚是喜欢，目送着叶家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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