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一

第六章

        常见常新，再见不惊。

        贺一洐想着的时候，人也已经走了下来。他今天也穿的一身黑礼服，款式简单裁剪得体，袖口盘龙的暗纹低调奢华。

        他没想搭理唐焰，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跟他也就见过两面还没熟到到招呼的程度。

        “小贺！”

        “……”

        “小一！”

        “……”

        “小……”

        “干什么？”贺一洐在更奇怪的称呼快要冒出头时赶紧截住。他看向拿着蛋糕朝他走过来的唐焰，那家伙一边走一边又塞了两口，盘子就光溜溜的只剩些奶油。

        “你也在这儿啊！”唐焰站定在贺一洐面前，上下打量着他，一脸惊奇。

        “我不可以在这吗？”

        唐焰哈哈一笑：“这倒没有。只是见到你有些惊讶，不过你确实看起来就像有钱人，穿衣打扮也有品味，虽然比我是差点……”

        贺一洐完全没听唐焰在叭叭什么，只盯着唐焰手里转来转去的盘子，脏兮兮的，离他极近，贺一洐忍了又忍，最后向旁边退了半步，但再看到唐焰唇边沾着的白色奶油，还是忍不住：“把嘴擦擦。”

        说着话的唐焰顿了顿，视线向下：“沾了东西吗？”

        看是不可能看见的，回答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回答，唐焰随意伸出舌头在唇上一舔。

        嫣红的舌尖，纯白的奶油，轻巧碾压滚过，只有当事人才不了解这是何等极致诱惑。

        贺一洐皱了下眉。

        唐焰囫囵舔了一圈嘴，确定自己还是完美帅气的焰爷后又开始惦记起吃的：“你饿不饿？”

        “一会儿正餐就开始，你别吃了。”

        “那你就是不吃咯？”

        贺一洐有些奇怪：“什么意思？”

        肖东好不容易从长辈堆里出来，四下寻找贺一洐，就看到他在一楼大厅的食物台前，左手端了一只盘子，上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水果切块，人背对着他好像个没有感情的侍应生。

        贺一洐什么时候喜欢吃水果了？还在这种场合吃？

        肖东脑门顶着几个问号就朝贺一洐走去，很快看见他别过脸，脸上表情极冷：“你还没好？”

        谁？什么还没好？

        然后肖东看到贺一洐旁边的少年，一手托着黑乎乎一盘巧克力球，一手姿态随意地将贺一洐盘子里的水果切块串起来放进巧克力瀑布里做脆皮：“别急别急，马上就好。你再等等！”

        肖东简直惊了。

        这是何方神圣居然让贺一洐等等？！

        等等，这个人怎么有点儿眼熟？

        “唐焰？”肖东惊奇出声。

        唐焰回过头来还不忘将裹好巧克力的草莓放到盘子里，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这个人，没印象，不认识，但很有可能是刚刚加微信的那帮人里的一个，当时人太多他哪记得谁是谁，于是为了避免尴尬也就假装认识地灿烂一笑：“你来啦。”

        肖东又纳闷了，你来了是什么哥俩好语气？他俩在一中好像就没说过话吧。

        贺一洐直接把盘子朝肖东一递：“你帮他拿着吧。”

        “我拿这个干什么……”我他妈又不认识他。肖东话音刚落就自觉伸出手，他不拿还让自己小舅爷拿吗？

        “我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会儿。”贺一洐弹了弹衣袖。

        接过水果盘变身工具人的肖东简直万脸懵逼。

        眼见贺一洐就要走，唐焰看了下木着脸端盘子的陌生人，又看了下已经离开的贺一洐，唐焰决定还是跟贺一洐一块比较好。

        “等我！我跟你一块！”

        唐焰从肖东手里接过大半盘水果巧克力块朝贺一洐快步过去，跟肖东擦身而过的瞬间，没注意到身边食物台边放着作为装饰性的高柱子，左肩直愣愣撞上，高柱就顺着唐焰和贺一洐方向倒了下去。

        贺一洐听到唐焰“啊”声之后转过身来，猝不及防看到朝自己倒过来的高柱，刚抬起手准备抵上将它回归正位，结果还没等碰到柱子，一团黑乎乎的巧克力球劈头盖脸砸到自己胸口，连带着拿着盘子的某人也扑了过来。

        明明唐焰撞了柱子刚刚还在旁边，这一个猛虎上扑是几个意思？

        这他妈才真的猝不及防。

        对贺一洐是，对肖东也是。

        肖东看着被砸得一下坐到地上的贺一洐，以及怼着他胸口脑壳砸得七荤八素，后背也砸得七荤八素的唐焰，嘴巴窝成圆形。

        唐焰嘶了一声，撑着地板半跪着直起腰，再抬头时，一双眼痛得有些生理性泛泪。

        注意到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以及胸口处糟心的污渍，贺一洐自觉狼狈，脸色微沉。这么大一个柱子眼睛是有多瞎才看不到，瞎就算了，扑上来把他撞倒又是怎么回事？

        “你把铠甲当内衣穿了吗身上这么硬！还有这破玩意儿倒下来你不躲还伸手拥抱它你脑子是不是有坑！要不是我过来抗这么一下你头搞不好砸坏了！”

        敢情我还得谢谢你？贺一洐刚想斥责，唐焰反倒比他先皱起眉来，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嫌弃：“你是不是最近很衰？我觉着每次遇到你都这么倒霉呢？”

        whatthef……

        他撞倒的柱子，他糊的巧克力，反而赖别人衰？

        贺被倒打一耙衰神附体爷气得都不准备骂人了，单单冷笑一声，抽走唐焰胸口的黄玫瑰手绢擦着身上脏污起身：“到底谁衰，我觉得你搞反了对象。”

        又不是小学鸡吵架，还带比的吗，唐焰懒得计较，叽里咕噜说着没关系焰爷罩你的时候，肖东也来到贺一洐的身侧，并指挥着服务生清理场子，叫人去拿备用礼服。

        “不用拿了。叫车，我回家。”贺一洐褪下黑西装扔给肖东，白色衬衫没外套那么恐怖，就沾了少些巧克力，被帕子擦得就剩一点褐色的痕迹，倒还可以忍。

        肖东点头赶紧拿手机打电话。

        宴会办的地方又偏又远，唐焰来的时候为了保持衣服不褶打出租花了好几百，想跟着贺一洐蹭车走，但又想起还没跟肖梦染说一声，于是只得看着贺一洐和肖东的背影离开。

        既来之则安之，他钱都花了，等吃饱喝足还能再加几个人的微信搞微商，这样想，也是不错的。

        唐焰心安理得留下，玩了几个游戏，认了几个小弟，一直等到下午直接蹭上小弟的车回了一中，就连肖梦染也没逮到他。

        这一天踏实得让人觉得可怕。

        唐焰浪的飞起的时候，一中学习月也红红火火的搞起了。

        学习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开学后期末前这种学期中正是学生最懈怠的时候，所以每年的十月底开搞学习月是一中历史悠久的传统，并会开展许多繁忙且……奇怪的活动。

        什么各种班级学习赛，什么古诗词、几何图、资本论兴趣小组，什么图书馆打卡二十天获通关奖励十本特制习题集，集土味与一言难尽于一身，倒是年年都受一中学霸追捧。

        高一的时候唐焰被折腾的够呛，主要就在于这些奇葩活动里有一个特别惨无人道的项目——结对子。

        结对子就是好学生绑定差学生，一帮一互助，这想法挺好，不过人好学生凭什么义务帮扶成绩差的呢，为了让这部分人有帮扶驱动性，学校把每一个结对的成绩全绑定在一起，以二人每次测验总分数排名解锁各种礼物：名师单独辅导、名校推荐信、学校资源优先倾斜等等。

        一般而言，一中学子不论成绩好坏都挺上进，所有奖励简直就是学习月里最大彩蛋，属于每一个一中人的狂欢，但这跟唐焰有屁关系，他要这些怕不是找虐。

        除非，他绑了个很烦人的帮扶人。

        “唐、唐焰，这次我还跟你一组行不行？”

        就在唐焰想着办法怎么逃脱这项脑残活动的时候，胡颜就过来找他了。唐焰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你他妈又来找我，换个人虐行不行！”

        过道边站着位小少年，抱着一摞辅导书，戴着厚框眼镜，看起来十分乖巧好捏。

        胡颜有些紧张的推了推眼镜：“我看了班上的配对范围，这次我们又是一个范围内的，但除了你，我、我跟别人都不熟。”

        “呸呸呸，还配对。结对子就结对子你能不能说明白。”

        “唔。上、上次结对子我们配合的不是挺好，你进步的快、快，我们还拿、拿了试卷大礼包。”

        那还不是被你逼的。唐焰心说。

        成天跟在屁股后面追他学习，跟他妈唐僧念经一样，还自带泪眼蒙蒙特技，唐焰一发脾气就把人单纯小男生逼得自闭，真是绝了。唐焰最是怕这种杀人无形的人，所以之后哪能不学，学，往死里学，为了获得百套重点中学试卷大礼包校霸奋斗了一个月。

        不堪回首黑历史哇。

        “你以后想干什么职业？”唐焰挑眉。

        胡颜一愣：“啊？没、没想好。”

        “我看你当老师就挺不错，考师范吧，保管教的学生个个清华北大。”唐焰脚踩在课桌前面的横杠上，翘起凳子两只腿，重心移到后面，整个人吊儿郎当坐着一晃晃：“不过，我这次不结对子，抱歉了哈。”

        “怎么可以不……”

        “再吵我揍你。”唐焰假装举了下拳头，果不其然小男生吓得一缩，就对上回头看过来的蒋其琛。

        蒋其琛听了半天墙角，咬着中性笔一脸复杂：“小胡，你也是真敢。”

        “我、我……”胡颜抿着唇，紧紧抱着怀里的书：“我知道唐焰不会动手的。”

        这时刘悦然从后门进来，手里拎着一袋明川发来的秘密学习资料，看到胡颜站在唐焰身边的过道上，立即笑了一笑：“你又跟唐焰一组？”

        “他、他还没答应。”

        “没答应是好事。学习月搞这个帮扶活动是鼓励后进生学习，唐焰去年考试分数学习月的时候突然拔高学习月完又突然下降，也不知道有没有存在作弊的情况。”

        蒋其琛看了眼刘悦然，有点不高兴。

        焰爷平常是混了点，但他把头割了都赌焰爷是做不出来作弊这事的。

        凳子腿磕到了地上，发出轻响。唐焰胳膊撑着桌子，转过半边身子看向平时并无交集的刘悦然，自然也感受到这话里的嘲意：“我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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