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舅爷

《小爷爷》

        第一章

        月行一次的放榜，教务部的老师刚把每个年级的月考榜单贴到公告栏，一帮子学生就围了上去，瞬间就让公告栏前变成一片蓝白色校服的海洋。

        “卧槽，刘悦然又是第一，月月稳坐头把交椅啊！“

        “这届高二太不能打，刘悦然总分还没上700，高三的东神你看哪次考试低于700？”

        “你知道个屁，这次物理和数学难得想跳楼，直接干死一大票好吗！学弟，不然你行你上？”

        一中盛产学霸，不光班与班有鄙视链，年级和年级还有鄙视链，唐焰斜斜甩着校服外套搭在肩上三步两跳走来，听着一帮人吹水装逼，嘴角一挑，桃花眼也跟着熠熠闪光，整个人看起来又飒又爽。

        看到唐焰过来的人都戳戳唧唧地让了条道，然后在他走过去后悄咪咪看他。

        蒋其琛几个跟唐焰熟的男生从人群里钻出来，一脸笑嘻嘻：“焰爷，您也来看成绩啊！”

        “那有什么好看的。我来看你有没有黑我。”唐焰停下，朝蒋其琛笑了下。

        这一笑带着点儿威胁的味道。蒋其琛有点不安，赶紧讨好跟在唐焰后面：“嗨哟，焰爷您盛世美颜我想黑都无从下手好吧！您的照片我给安排得妥妥的！”

        唐焰不在意摆手，他绕过众人，绕过公告栏考试红榜，最终站在通告栏的白榜下。

        白榜这边也站了不少人，大多是来看笑话的。

        跟月考贴成绩一样，每月例行一次违纪学生也要挂出来，名字班级一贴就是一个月，像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入学的都是些天之骄子，上次白榜跟公开处刑没什么两样，一般人绝对是要痛改前非别想再有第二次。

        一中这管学生的方法好使了几十年，偏偏遇到唐焰后栽了跟头，他名字一挂起来就没摘下来过，天天跟旁边成绩榜上高一到高三的几个年级第一并一起，还一直霸着榜首笑傲群雄，也太侮辱这些好学生了。

        所以这个月教务处的几个老师大腿一拍，决心升级下这个耻辱栏，不光是要挂名字，还要挂照片！

        动动脚指头也知道唐焰不会主动交什么照片，为了不掀起什么腥风血雨，身为三班班长也是唐焰前桌的蒋其琛都没敢把这事儿跟唐焰说，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偷拍呗。

        吹完彩虹屁，蒋其琛磨磨蹭蹭挨到唐焰身边看他脸色越发古怪突然有点怕，刚转身想溜，后衣领一下就被拎住了。

        “这蠢东西是我？”唐焰一手揪着衣领，一手捂着自己颈脖头一扭，发出清脆的“嗝嚓”声：“我刀呢，谁帮忙去教室取一下。”

        “焰爷！您是不是对蠢有什么误解！”蒋其琛急忙忙指了指唐焰照片下面的几个大头照：“这、这这才叫蠢好吗？”

        隐藏在人群里偷偷看自己挂照的几个男生虎躯一抖，立刻黑着脸奔逃，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们也不想跟焰爷的盛世美颜摆一起！以前那叫公开处刑，这他妈就是鞭尸好吗！妈妈我死也不能再上白榜了！

        有一说一，唐焰这张照片其实是真的好看，但……着实不符合唐焰的人设，他手里拿的明明是一中小霸王的牌，结果硬生生给拍成了一中小羔羊。因为刚睡醒还迷瞪瞪的双眼，被手臂压住导致头顶翘起来的一撮呆毛，以及不明所以微微嘟起来的嘴，哪里蠢哪里蠢哪里蠢！可爱的爆炸好嘛！

        天知道蒋其琛多想把这张照片设置为手机桌面，最后还是硬生生摁住躁动的小手，无他，怕被打。

        不过早晚都会挨揍的啊喂！

        唐焰拎着蒋其琛衣领还要再敲打敲打他，结果兜里响起了“爷~您就接个电话吧……”的声音。

        大家看着唐大佬接起电话沉默了几秒，突然就笑得灿然，一瞬间天空都亮了几个度，他也不管蒋其琛，直接长腿一迈朝学校后门走去：“行，你在那等着，我马上到。”

        “焰爷，您去哪儿？待会儿自习课你不上了？”

        “上个唧唧。明川的陈二狗上杆子找打，我这么人帅心善的，可不得满足他。”

        一中一帮男生都默默摸了下颈脖，有种刀架在别人脖子上自己也感同身受的幻觉，神他妈人帅心善，您老恃美行凶的事儿干的少吗？

        唐焰嘴里的陈二狗，也只有唐焰敢这么叫。

        陈天盛作为明川私立高中的校霸，跟唐焰在一中的地位比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有句话叫不怕反派坏就怕反派帅，这句话放在唐焰身上无比合适，但是到了陈校霸这里，有钱可比帅更管用，有钱，任他在学校作天作地欺男霸女，家里就能帮他摆平一切，科科。

        这边约好唐焰的陈天盛已经在后街露天的咖啡店等着了，他坐在最显眼的一朵太阳伞下，翘着腿，一脚踩在对面的椅子上，浑身散发着老子不好惹的信息。

        要不是踩在椅子上的腿一直紧张得直抖，嘴巴里还念念叨叨着“老子是不是该再培养培养感情再表白”、“这他妈要是被拒绝了老子脸往哪儿搁”之类的话，还以为事实真是如此。

        贺一洐站在太阳伞后不远处的便利店门口，zegna的米白色外套敞着怀，定制款的黑色双肩包随意挂在左肩，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根烟，烟已经燃了一半。

        他有点不耐烦，只是恰好想抽根烟而已，却被迫听了一阵叛逆小青年情窦初开的唠叨，真是辣耳朵。

        于是两指碾灭香烟，贺一洐推门走进便利店。

        店里就一个小丫头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早盯着在外面站着的帅男生，虽然只能看到帅气背影，但她就是笃定，这个男生的脸一定超级超级好看！等贺一洐真的进店，小丫头立刻双手捂在嘴边笑了起来。

        她知道她就知道！真的好好看啊！

        贺一洐从货架上拿了两盒口香糖，扫码付账一气完成，刚要拆开糖盒，软糯糯的声音在柜台处响起。

        “消费满二十送牛奶哦！”

        贺一洐这才看向已经站起来的收款小妹，她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一只捏着柜台上黄纸红字丑陋无比的便利店促销卡，一手拿着袋塑料包装的伊利奶送到自己面前，软趴趴的包装一看就很廉价，但小妹妹的眼光实在太过万分期待，从来不喝牛奶的贺一洐也就随手接了过来。

        “谢谢。”

        她知道她就知道！好看的人素质也这么好！明明都没看到店里的促销信息，白送一袋牛奶也不会觉得占到小便宜而沾沾自喜呀！

        拎着牛奶推门出便利店，贺一洐抬脚要走，却正好见到了叛逆小青年要表白的对象。

        原本凉薄的目光闪起了一点儿兴味来。呵。算是有点意思。

        贺一洐看到唐焰时唐焰正是在太阳伞下，少年穿着蓝白色运动校服，肥大的衣袖挽起，小臂细白，腰身颈瘦，清新得像是天上的一朵云。

        而这朵云一掌摁到陈天盛坐着的桌前，从桌对面朝男生倾身而去。

        越来越近的距离，放大的呼吸，以及唐焰嘴边斜挑起来的弧度，让本来就紧张得无法自拔的陈天盛差点崩断脑子里的弦。

        这他妈、他妈太犯规了我给你说！陈天盛盯着面前娇艳的唇，心在咆哮。

        “你找我？”

        “唔……额……”

        “不就是撬了你妹子吗，怎么，还不许爷比你帅比你有魅力？人家妹子不弃暗投明可不是瞎么！你用得着几次三番找人干我干不动今天终于决定亲自下场？”唐焰空着的右手在陈天盛脸上轻轻拍拍，陈天盛不但不闪不避，反而双眼越发迷离。

        这什么挑衅的眼神？眯眼不怕本大爷？啊？唐焰蹙了下眉头，却也来不及想那么多直接一把拉过陈天盛的前襟直奔主题。

        “要打就打，懒得跟你废话下去！前几次路上找人拦我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我不打——”

        一拳头下左脸。

        “你听我说——”

        一拳头又是右脸。

        “老子喜欢的——”

        一拳头直冲下颚。

        唐焰一向贯彻能动手绝不逼逼的原则，况且今天这架还是对方约的，所以唐焰根本懒得听陈校霸叭叭，次次拳拳到肉，又凶又狠，精致的面孔染上一层薄红，在昏色旖旎的夕阳下，美得格外不真实。

        贺一洐就站在便利店前看完整个过程，眼看叛逆小青年被锤得倒在地上毫无翻身可能，这才事不关己地朝前走去。

        唐焰在打的时候就注意到有这么一人，长得倒是很不错，偏偏呆兮兮背着个双肩包，手里不知道拎着个什么东西，一动不动杵在便利店门口想走不走的当木头。一开始还猜测是不是陈二狗带的小弟，后来也不见他过来帮忙反而吓得不敢动，唐焰体贴地手脚都轻了不少。

        现在这个吓得没什么反应的帅逼正朝自己走过来，近了一看，衣服熨得平平整整，鞋子纤尘不染，手里拎的那个是包牛奶，这么大人了还喝奶，一看就是好学生啊！

        唐焰自己混，却也绝对不想带坏好孩子，目睹这么穷凶极恶的一幕大概得留下心理阴影了吧，于是唐焰立刻换上和善的笑脸绕过瘫在地上的陈二狗准备安抚两句：“朋友。”

        说完朋友唐焰一下卡了壳，向来只有别人搭讪他没有他搭讪别人，跟好学生打交道的经验更是少之又少，被贺一洐看过来的双眼一瞧，唐焰眨了下眼竟是先脱口而出：“你吃饭了吗？”

        烂，实在是太烂了。全国人民心中根深蒂固几十年的搭讪开场白怎么就这么深入人心，唐焰在心里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被骤然一问，贺一洐有点儿懵，他没想到这个连告白和打架都能搞乌龙的漂亮少年会突然来跟自己说话，更没想到他还想跟自己约饭，所以云海市都长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贺一洐想也不想直接递上牛奶：“你饿了的话，这个给你。”

        “哦，谢谢啊。”唐焰忙不迭接过，觉得这好学生友好极了。

        再一抬头好学生已经朝前走去，唐焰看了眼还在地上哎哟哎哟的陈二狗，想着这好歹也算是明川的地界，指不定他就是明川的学生，今天看到陈二狗这么惨要是被找麻烦可就不好了。

        于是唐焰也非常友好地挥了下手：“要是有麻烦就来一中，焰爷罩你！”

        什么什么？爷？

        贺一洐迈的步子难以察觉地微微一顿，气得笑起来。

        从来只有他当别人爷爷的还没谁敢在他面前称爷，他那个圈子，论辈分，他在同龄人里当真是爷爷辈，三四十岁的大人看到他还得弯腰喊声小叔叔，论地位，京圈太子爷他可是当了十八年了，谁不服他有的是办法让人服。

        还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贺一洐懒得计较，刚走出后街，停在路口的保时捷卡宴副驾驶座上突然窜下来个人。

        肖东像只脱了缰的哈士奇朝贺一洐扑来：“洐洐！时隔三年再见真的好想你！来了云海为什么不让我接机！我委屈我难过我觉得你不疼我了！”

        “你说什么？”

        “我委屈我难过……”

        “不是，前一句。”

        “来了云海……”

        “再前一句。”

        “时隔三年我很想你……”

        “不是。再前一句。”

        “洐……”一米八几的大男生终于停在了贺一洐面前，面对脸上散发着危险笑容的贺一洐，他张开的双手畏畏缩缩收起来：“小舅爷，我刚喊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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