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独脚鸡山

玄幽离瑞三年，夏五月，流云山青莲峰，第八十一道劫雷降下，心魔幻境破碎前定格在原泽十岁那年，他永远记得那个秋日，他最后一次被人踩在脚下……
  千秋国柳坪县柳坪镇独脚鸡山，时值金秋，天高气爽，万里无云，层林尽染，一派和谐景象。
  突然，一阵打骂声打破了它，惊起枝上飞鸟。
  “扫把星，往哪跑！”
  “站住！”
  “站住！”
  ······
  那一条蜿蜒小路，四个大孩子追着一个小豆丁，嘴里叫骂不停。很快，他们就从村路拐进树林。
  被追的小豆丁四肢矫健，可终是不敌，被扑倒进灌木丛里。顺势而断的枝条划破了他的脸颊，钻心地疼。
  “还敢跑吗？跑啊！”
  后面跟上的小胖子一脚踹在小豆丁的后背，恶狠狠地说：“把钱交出来！”
  小豆丁死死地护住脑袋，蜷缩在地，咬紧牙关没有应声。
  那四个大孩子居高临下地围着他，其中一个细竹竿俯身给他脑袋来了一巴掌，说：“老大叫你呢，把钱交出来！”
  小豆丁被这一掌震得发懵，脸擦着地上前移了一点，又擦出一道血痕。
  四个人被无视了个彻底，为首的小胖子觉得脸面丢尽，又踹了他一脚：“倒霉鬼，要钱没命花！给我打！”
  话落，密密麻麻的拳打脚踢接踵而至，小豆丁仍然逆来顺受，一声不吭，仿佛不是打在他身上一样。
  他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
  他细数着攻击的频率，突然出手扯着一只脚用力转身，那脚的主人就重心不稳地跌落在地。又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扑在落地的小胖子身上，照着他的耳朵咬过去，出血了也不松口。
  “啊——”
  小胖子惨叫一声，他的同伴吓了一跳，回过神急忙上去把他俩分开。
  其中一个豁牙小子对着小豆丁又是捅鼻孔又是揪耳朵扇嘴巴的，手段全上，也没能叫小豆丁放过他的老大。
  几人一番缠斗，各有伤亡。
  小豆丁满嘴是血，咬的痛快了才把人推开，朝小胖子脸上吐了一口血沫，眼神凶狠，像是吃肉的狼，哑声道：“滚！”
  树影稀松，山风阴凉，配上小豆丁的狠戾和染血的牙，别有一番诡异的气氛。那四个欺软怕硬的家伙骂骂咧咧地落荒而逃了。
  “小野种你等着，我们一定把你赶出独脚鸡山！”
  “等着！”
  “滚出去！”
  ……
  小豆丁对这些叫骂无动于衷，他已经习惯了。小时候还会因为这个委屈地流泪，可现在，流泪也没用，还不如省着些力气。
  等围殴的人消失了，他才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往山上走，阴暗地想：若我是扫把星，怎么没能把你们克死！
  小豆丁名叫原泽，今年十岁。刚出生就没了爹娘，好在一个孤寡老农民收留了他，抚养他长大。可在他八岁那年，拉扯他长大的爷爷也不在了，现如今，坐落在山腰处的一间茅草屋里，只剩他和一头老牛。
  此处名叫独脚鸡山。山腰粗大，从远处看，细脚宽胸头似冠，还真像一只昂首挺立的独脚公鸡。
  原泽是爷爷从一间破庙捡回家的。据爷爷所说，那一天春雨泛滥，惊雷从黑夜响到白天。他路过躲雨，发现一具衣不蔽体的女尸，而她怀里护着的，正是裹着妇女衣物的原泽。
  “你娘给我葬在了破庙旁，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大概走个半个时辰。明年三月就带你去看望她。”
  爷爷在原泽五岁的时候对他说起身世，混浊的眼睛里有些哀凄，很是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临死前还顾着你，给你穿衣，给你喂奶……”
  “你娘很疼你，只是天意弄人。”爷爷擦掉原泽委屈的眼泪，说：“你不是一个没娘的野孩子。”
  回忆翻飞而过，原泽回到了半山腰的家。
  破败的茅草屋在斜阳山色中摇摇欲坠，可在原泽心里却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
  这是他的家啊！等他长大了，够得着梯子，一定会把它修补好。到时候他可以去山那边的水泽旁割一些芦苇，也可以种些稻谷等秋收的秸秆……
  原泽推开稀巴烂的门，去给屋后的老牛添了青草和水。
  “明日去镇上，”原泽抚摸着老牛的角，说：“我们要把摘到的山果和蘑菇都卖出去。要准备过冬了，老伙计。”
  说来这老牛对原泽也是有哺育之恩的。出生后的几个月，爷爷除了喂他米汤就是挤老牛少的可怜的奶了。那时候牛还健壮，可这些年过去，就连喘气都困难了。
  “不知道你还能陪我多久？”原泽擦掉脸上的泪：“好好休息，明日出发会很早。”
  “哞——”通人性的老牛应了原泽一声，轻轻蹭了蹭他的肚子。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原泽就已经起床收拾，把要带的东西都绑在老牛身上。
  水是最要紧的，其次是干粮。他用仅剩的米糠加水，再加些盐星，然后煮熟揉成块晾干，能放很久，也很顶饿。

  原泽瘦到皮包骨头，身上的衣服东补一块，西补一块。但他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烂草鞋和破衣服都穿得服服帖帖的。
  脸上遍布淤青和黑褐色的伤疤，一双漆黑有神的眼睛，完好的皮肤透着营养不良的暗黄。
  看上去是七八岁的个头，心性却像是十多岁的少年。
  谁也不能对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做过多的要求。他只有十岁，已经很尽力地把自己照顾好了。
  原泽心里打算着要早点出发，晚了的话昨日那个被他咬伤的小胖子就要带着他老娘找上门了。
  他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
  他赶着老牛走一条偏僻的山路，蜿蜒崎岖。难走是难走了些，可一来可以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二来还可以看看沿途有没有什么山珍可以捡。
  从独脚鸡山去一趟柳坪镇要走上半天，原泽想尽可能多卖出一些东西，这样才不枉他辛苦走这一趟。
  至于这不必要的麻烦，说的自然是独脚鸡山的村民了。他们并不待见原泽。
  一开始还不是这样，可不知谁把他的身世在山里传遍，从此原泽就顶着丧门星、扫把星这样的恶名遭尽白眼。
  没有孩子愿意和他玩，大人们也不希望他与自家人亲近，担心沾惹上煞气，像原泽的父母、收留他的爷爷还有对他释放善意的人那样，不是被克死就是倒霉透顶。
  原泽走走停停，直到脚都磨出了水泡，日头走过中天开始往下移，才遥遥看见柳坪镇的青石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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