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意乱情迷

隔天中午，顾业成照常上线。

        童汐小心回避着的那个请求，虽多方求证，但还是不太敢相信短暂聊天就能成为男女朋友，网恋这叛逆的事不应该发生在她这胆小如鼠的人身上。

        童汐可能忽略了一点，对于这个问题的纠结与多方求证的举动已经明显不是她往常惯有的状态了，那个坚决果断拒绝别人的童汐这时不见了。纠结和求证，潜意识里好像有点答案，只是她自己不敢相信而已。

        雷厉风行的顾业成对童汐的顾左右而言他明显不买账，单刀直入地对昨天话题做正面追踪和坦诚沟通，又是一阵长篇大段发来。

        童汐有点无力招架，开始聊起南北方差异，饮食习惯问题，担心老妈不会接受，这样的担心好像自己就要去北方定居了一样。顾业成则一再见招拆招，用各种事例表明差异很小，一切都可以解决。

        南北辩论在有限的空闲时间被终止，各自又开始忙着手头上的工作。而童汐的离职想法，后来在老板的极力挽回和分摊部分工作的沟通下也就搁浅了。

        后面接连好几天都没看到顾业成上线。稍微空下来时，童汐开始会不自觉地盯着顾业成qq，没再跳动的灰色头像，让她略感失落。

        靠虚拟网络连接的两人，交互的气息是虚无而脆弱的，随时都有失联的可能。交集是意外，陌生才是真实。爱情，可能就是幻觉而已吧。

        持续几天的失联，童汐开始胡思乱想了，是qq被盗？忙得顾不上？还是生病了？或者是突然清醒了？觉得网恋也是不现实的？一时消遣后失联回归正常？

        越想越焦虑不安。在再三心理建设后，童汐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拨通了那串数字，每一个延长的“嘟”声都让她的心脏似乎要蹦出来，在漫长的等待声中，一个疲惫的声音传来：

        “喂？你好。”

        接通的那刻，童汐脑子有过几秒的空白。舌头在打结，一时不知说什么，握着话筒的手心也出汗了，心砰砰跳的厉害。

        “喂？你好，你哪位？”

        “额…不好意思…我…打错了。”沉默半晌后，慌乱中带着颤音蹦出这句便匆忙挂断了。

        童汐像做了贼一样，坐下来喝了两杯水镇定，心口却还在砰砰跳得厉害。

        那句略显疲惫的“你好”回荡在耳边，没有磁性、不洪亮，也不铿锵有力，却令她异常紧张，网络那端的人，突然变得听得见，感觉得到了

        那晚，她辗转难眠。

        后面的几天，顾业成的头像依旧没再跳动，像消失了一样，

        失落情绪不断在蔓延。就如杜伟所说的，一天没聊就浑身不舒服，像少了什么。每天忍不住去刷新下他的qq资料，一字一字的看。除了看qq资料和聊天记录这些文字，剩下就是回想那个疲惫的有着生命感的“喂，你好”的声音。

        这天，终于等到顾业成上线了！

        “那天是你打的电话吗？”

        “你怎么知道？”

        发出这句时，童汐尚且心有余悸，像做坏事被抓现行一样。

        “号码显示0571，杭州区号，我猜应该是你。”

        “哦。嗯…”童汐发现承认也是需要勇气的，半天之后还是只挤出这么两个字。

        “那怎么还说‘打错了呢’？”

        “…我也不知道…”

        “哈哈哈，很高兴你能给我打电话。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

        “过几天再告诉你。”童汐想了想后发出。

        其实那时童汐没手机。手机在一次聚会时弄丢了，考虑到公司也给员工配了虚拟网手机，她觉得可以满足日常工作需要，虽补办了卡但手机就一直没再买。

        下班后，童汐飞奔跑到最近的超市买了一张充值卡，慌慌张张的塞进口袋。有可能是心虚吧，好象别人都知道她阔别这么久没用手机，现在却为了一个网友打脸了。她曾和谢灵扬言她可以与世隔绝不用手机的。

        到家后，童汐偷偷找出sim卡，拿着公司手机躲在卫生间充了半天，却一直听到重复的冰冷的声音：您的号码是空号。

        垂头丧气的出来，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那时对移动方面的问题一点都不了解，以前办套餐或开通漫游什么的都是静子主动热情地帮忙张罗。静子离职分开后，有些原来代办的事情以及生活中日常，童汐都要问谢灵。那时的童汐就是个没生活经验的傻白甜。

        懊恼了一个晚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想直接问谢灵李娜，又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毕竟她没手机，怎么能问为什么充值不了的问题呢。

        第二天实在熬不住了，在饭桌上，好不容易左拐右拐的把话题扯到了手机方面，谢灵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童汐急了，也不管那么多，索性直接说了：

        “我有一个同事，买充值卡充值，卡号和密码都对的，可就是里面一个劲的说“您的号码是空号！”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这还不简单，他号码是空号呀。”谢灵想都没想就扔出一句话。

        “怎么会是空号呢，这个号码是她以前用过的呢。”

        “以前用过的？什么时候用的？有超过三个月吗？”

        “三个月？嗯。。有的。”童汐在心里算了算说。

        “那就是了！手机停机后号码保留三个月，之后再不用就会自动销号，就会成空号了。”

        “啊？！这样的啊？谁说的啊？”

        “晕！你哪个同事啊，这个都不知道？！这是常识哪！用手机的人都知道！”

        “哦。这样的啊。”

        “你哪个同事啊？这么笨，这个都不知道？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说了你也不认识。我也不知道诶，以前都是静子姐姐帮我办的。”童汐心虚的嘀咕着。

        “哎，就你命中带贵人，遇到的人咋都对你这么好，好到让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那如果想再用那个号，还可不可以啊？”

        “不可以。已经空号了呀。”

        “好吧…”

        居然是这么回事，总算明白了！心里的疑团算是解开，又开始心疼充值卡了，给谢灵呢，她肯定会有疑问，没有手机，怎么跑去买充值卡？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送给顾业成！

        第二天在嗨聊过后，顾业成再次问童汐要手机号码时，她如实说明了自己暂时还没手机，工作往来都是用公司配置的虚拟网手机。

        没想到顾业成大为生气，说童汐欺骗他，说她不老实，童汐一再解释后他又像个孩子一样说“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不许骗我，要坦诚”，顾业成情绪的变化和这些文字，让童汐觉得这个人有点可爱。

        童汐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内疚的告诉他以后不会了，不骗他。

        想到充值卡不能浪费，童汐便把卡号和密码发过去让顾业成充值，起初顾业成很义愤填膺地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用你女孩子的钱呢！这太不像话了！”不过在童汐再三说不充就浪费后还是接受了。

        末了，顾业成再三叮嘱，买了手机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童汐飞快愉快地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之后的每次下线时都越发不舍，童汐闲暇独处时，也便多了个念想的事——回想与顾业成的聊天。这在那个时常感到孤独又时时目睹谢灵他们热恋的时期，顾业成是适时闯进她世界的不速之客。

        下班路上，白严除了惊喜童汐不再一言不发的埋头骑车外却也开始疑惑为什么总笑意盈盈了，但童汐还是对他三问一回答，他也无可奈何。

        那天在路口分手时，不知白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像在问童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句：“这附近有没有公共厕所的？”童汐心不在焉的应了句“前面十字路口处好象有一个”后就说了声“拜拜”拐进了弄堂里。

        惊喜的看到家里亮了灯，以为她俩没有去约会。童汐轻快的开了门，见李娜和陈峰在厨房忙活，心里又难免有些失落。

        一直希望，下班回家时能有盏灯亮着，不是空洞洞的黑乎乎的一片寂静。只是如今还有点小小的要求便是，亮着的灯光的家里是某一个人而不是一对情侣，可能这要求对于热恋的室友们来说有点过分了，以至这样的几率非常小。

        “回来了？谢灵和李海林不回来吃饭了。今天我们三人吃。”李娜边切菜边说。

        “哦。”童汐边换鞋边应着，径直上了楼。

        “李娜，盐好象快没了，放哪了？”陈峰在厨房里喊着。

        “我看看，呀，没有了，不够今天烧菜？”

        “少放点，勉强够了吧”

        “那我去买吧！”童汐从楼上跑下来。

        外面起风了，空气中夹杂着阵阵菜香味，院子门口的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得津津有味，一个小男孩端个饭碗正朝门外望着，童汐朝他微微笑，小男孩则一脸呆萌的看着她。很可爱。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时分，童汐透过别人家窗户、敞开的大门看着一家家人围着吃饭或纳凉或嬉笑聊天，很有家的感觉。

        顿时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爸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在巷口超市买好盐转身离开时，瞥见柜台边上“公用电话”四个大字，童汐迟疑了下，出了店门，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

        在裤袋里摸着那张记着号码的便签纸，摊开，默读了那串号码，又折了起来，摊开又折起…

        “你要打电话吗？”老板不确定的问向犹豫不决的童汐。

        “呃，嗯…我打吧…”

        童汐一拨一顿的拨出了那组陌生的数字。

        “你好。”

        …

        “喂？”

        “你好。”童汐清了清嗓子，因为紧张嗓子貌似有些干哑。

        “是…童汐吗？”

        “嗯…你怎么知道是我？”

        “号码显示0571，我在杭州没有朋友，而且直觉告诉我是你。”

        网络上那个侃侃而谈，趣味相投的人，此刻与她交流的不再是隔着屏幕的单调文字，而是一个中低音，带着温和语调，还依稀能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就这么真切的由电波传入了耳朵。仿佛他就在她身边。

        童汐下意识的抬头看天空，仿佛看到天空中有一条粉红色隐形的连接线，串联着杭州与一小时车程外的e城。

        “我刚还在想，你会不会给我打电话，没想到你真打来了。呵呵，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我们是不是有点心有灵犀呢？”

        “是吗？心有灵犀？”两个仅靠网络交谈没多久的人，真这么快就会心灵相通吗？童汐内心有点疑惑。

        “你不这样认为吗？我在想你，你就打过来了。”

        “呃…呵呵。”‘我在想你’这句让童汐微微一怔。

        “我现在在想你的样子，你上次没直接说明你的身高，具体多少呀？”

        “比上不足，不下有余呀。”先前的紧张已荡然无存了，来了兴致卖关子。

        “说具体点。”

        “你想象我有多高？”

        “我想啊，女孩子最好165cm，最标准了，那就差不多在我耳朵边。”

        “你上次说你178cm啊，我要仰视你了。”

        “在北方我这个身高比较正常的。以前我们大学里，有这样一个标准来说女孩子，165cm正好，163cm以下一等残废，160cm以下二等残废，那158cm以下就是三等残废了。”

        童汐一时感觉无比郁闷，像泄了气的皮球。

        “那是你们北方的标准，南方普遍160cm左右。”

        “也是，南方的女孩子更小巧玲珑。”

        两个中老年的首次电话交流亦如网络上一样，在谈笑风声中时间飞逝，店里的客人来了走，走了又来，他俩的聊天热情却依然不减，童汐也彻底忘记她是出来买盐的。

        最后让他们依依不舍收线的原因是顾业成手机电量不足。

        意犹未尽的挂断，却收不住脸上荡漾的喜悦。结帐时，发现老板也忍不住脸上的喜悦，笑眯眯地收了二十多块钱。付了钱后童汐转身就走，幸好老板及时提醒拿盐，这才恍然想起家里还在等着盐下锅，连忙往家跑。

        出了店门，倒是又远远看到谢灵和李海林的另一个画面：谢灵一手环抱李海林，一手拽着一大袋超市买的战利品，一双脚晃荡晃荡的，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悠然自得的样子。

        “童汐，你是不是去盐厂造盐了？去了一个多小时啊！还好勉强够今天烧菜用的，我们饭都吃好了，给你留了些。”

        一进门，李娜就在楼上探头对童汐埋怨道。

        “我看到她在店里里笑眯眯的打电话呢，打了一个多小时啊，给谁打啊？”没等我回答，谢灵率先问话了。

        “你看到我打电话了？我怎么没看到你？”

        “给你打招呼了，你都没听到。太投入了吧！”

        “真没看到呢。我在。。和我妈聊天呢。”童汐撒谎了。

        “骗谁啊，和你妈在店里聊能一个多小时？还聊的那么开心？”

        “我给好几个人打不行啊。不和你说了，我吃饭了。”

        “哼，肯定骗人！”

        “信不信由你啦！”

        没足够的勇气说更多的谎话来圆这个谎，所以就只能说“信不信由你”这样没说服力的话，如果是平时，为了据理力争，童汐会说“骗你是小狗”，这是童汐从小到大极力证明时最常用也最有说服力的语句。

        次日，童汐又跌跌撞撞的赶在考勤机高歌一曲时，眼疾手快的将考勤卡打了，然后极其满足的将考勤卡拿出一看：很好！8：59！又一个擦边球~

        仔细看了看，所有的打卡均是在生死边缘徘徊，58，59分占据最多，有一个9：01分的，够倒霉，那天要是多骑快一点点或者闯个红灯就好了，童汐懊恼地想。

        “童汐一来，我就知道上班时间到了，童汐之后来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迟到了。童汐，你可是我们公司活生生的时刻表啊！”小林凑过来调侃。

        “我这叫“准时”上班！”近日舒畅的心情让童汐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不再默然而且明显眉开眼笑了。

        “童汐，你这样就不对了，每天看你都这么满头大汗的冲来打卡，路上肯定也是在狂飙吧，骑自行车要注意安全的，你稍微早一点点起来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早餐也就有时间吃了，你说是不是？”主管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

        小林听着，站在旁边挤眉弄眼的笑。

        “嗯，主管说的对，我以后早点来。”

        “今天小白怎么还没来呀？哈，迟到喽。”小林幸灾乐祸地说。

        “小白上午请假，说昨天在外面晕过去了，好象挺严重的。”主管说。

        “小白在外面晕倒？该不会晚上去干什么坏事了吧？”路过的小李以最快的速度按他最常用的思维方式想象着。

        “怎么回事？昨天下班时还好好的啊！”小林说。

        “小李，就你会乱想！我昨天看他好端端的和童汐一起回去的嘛，难道在路上出什么事情了？童汐，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主管问。

        “我不知道啊，我和他分手时他也好好的。”

        “那就奇怪了。等他回来再问问看。”

        十一点，一个铿锵有力的皮鞋声给办公室里带来了一阵骚动。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小白虽颜值一般，但对外在形象还是非常注重的，皮鞋每次都擦得都可当镜子照，更过分的是最近居然用起了香水，那次随着他的到来办公室瞬间香飘四溢。被大家发现时还不承认，硬说是沐浴露的味道，大家一片嘘唏。

        “哟，小白来了，听说昨天在外面晕倒了？”小林意味深长的率先发了问。

        “哎呀，别提了，差点挂了。”小白放下包，边摇头边朝童汐这边望了望说。

        “哈，兄弟，没这么厉害吧，快说，昨晚去哪干坏事了！”小李一把窜过来，还是不忘他自己的猜测。

        “到底怎么回事？昨天看你还好端端的呀。”主管也起身过去问了。

        “童汐，你老乡来了，也不出来关心关心下。”小林冲着里面的童汐喊。

        “额，昨天…那啥，怎么回事呢？我走时看你挺正常的。”童汐发现要说点关怀人的话还真挺难，尤其是关心一个她一直拒绝他的关心的人，这让她很是别扭。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白严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童汐说：“昨天回家半路上突然肚子疼，骑了很远才找了个公共厕所，在里面可能蹲太久了，头晕，脑充血，出来时就倒下了。”

        “不会吧？你晕在厕所里啊？？”小林和小李已笑得不行。

        “对了，你去童汐家上不就得了，你不是要路过她家吗？干嘛到处去找厕所？”好小子，脑子转的也太快了点。

        童汐开始有点不自然了，白严又朝她看了看，没说话。。

        “那后来怎么样？”主管问。

        “后来还好有人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天气也这么热，也有可能有点中暑。”小白又补充说。

        童汐突然觉得有点挺对不住小白的。

        晚上，童汐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和谢灵说了，谢灵听了忍不住再次炮轰：

        “你这人真是！人家当时肯定是想来我们家上厕所才故意这样问你的。你居然那么没心没肺的说附近有。你也真行！你老乡拿你真是没办法啊！”

        “说的也是，昨天那情形，如果叫他到家里来，也或许就不会这样。”

        童汐也觉得这次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不过这过分的想法是缘于她不希望再让小白知道她的具体住址，不想再出现那次深夜送充电器的事情。

        那时童汐还一人住，小白打她电话，她说手机快没电了，充电器放在公司。没想到小白当即就骑车赶来给她送充电器，当小白气喘吁吁的拿着充电器敲她家门时，童汐惊讶之余不仅没有感谢，连门都没让进，拿了充电器后便把门给关了。因为小白对她关注的那股热情和看她的眼神让人有点受不了。

        后来为了不想再发生被人冒然上门，童汐搬家后一直都回避让他知道她具体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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