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几人提着花灯，在拥挤的人群里穿行，看别人猜灯谜，吃路边小摊的各样吃食，一开始秦氏还有三个伺候的人都有些拘谨，慢慢的放开手脚。

        忽然，一阵更加喧闹的声音由远及近，只见由临安城里各大戏楼班子扮演的妖神鬼怪被穿红戴绿的人们推过来，不管是手持净瓶，掐着中指的观音菩萨，还是梳着凌云偈，身披彩衣的嫦娥，在烛光里都分外动人。

        这是各大戏楼班子打开名气的好机会，但凡自家的角儿能够在元宵灯会上招揽到更多更有钱的客人，今年一年的场子都不会冷了。

        姜烟看得目不暇接，忍不住学着旁边人，买了两支做得漂亮的纸花扔给这些角儿。

        突然，他注意到有个打扮得相对粗陋的角儿宽宽的裙摆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没防着里面伸出只手来，小小的胖胖的，是两三岁的孩子才有的手。

        姜烟心头一凛，看向那个眼珠子乱转，马上就要从队伍里穿到对面的丑角儿，匆忙跟秦氏道:“那儿好像有个拐孩子的，姐姐你带人在这里站着，我跟上去看看。”

        他说得又快又急，秦氏都没有听清楚，待反应过来姜烟已经挤进游行的队伍，正往对面去，她想跟上去也被人群隔得越来越远。

        而姜烟望着已经把孩子从宽大的裙摆下面抱出来，不顾孩子撕心裂肺的哭闹也拼了命往人堆里挤的丑角儿，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了。

        他第一时间想大声喊有拐子，让周遭的人拦住拐子。

        但很快意识到来看灯会的人实在太多了，带着孩子的人也多，要是大声嚷嚷有拐子怕是会引起惊慌，稍有不慎就可能发生踩踏事故，特别是那些矮小的孩子，会成为踩踏事故里第一时间受到伤害的人。

        抱着孩子的丑角儿对街面十分熟悉，几个拐弯后就冲出拥挤的人群，跑到了小巷子里。

        姜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没有跟丢，他随手抄起旁边人家立在屋檐下的竹竿，“咔”地撑在墙角，身影灵活地从拐子头上跃过去，骤然拦住他的去路。

        拐子吓了一跳，抱着孩子转身就跑，姜烟噼里啪啦逮着他的脚就是一顿竹竿鞭子，几个大步上去擒住他的手，往后一挽压在地上。

        “你这个疯女人，放开我！”

        姜烟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拐别人的孩子还有理了，我最不喜欢你们这些拿女人孩子赚钱的渣渣。”

        拐子疼得尖叫，“我抱我自己孩子怎么了，天底下没有不准父母抱自己孩子的道理吧，你要是再不把我放开，我就叫人来把你拉去府城大牢！”

        小巷子大多数人家都去看灯会了，但一些老人家都在，听到动静跑出来，三三两两地跟姜烟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别惹上官司。

        姜烟膝盖往丑角儿背上一压:“诸位大爷奶奶都看看这孩子再看看这人，孩子穿的是锦缎戴的是金项圈，不是富贵人家哪里养得出这样的模样，而这丑角儿，一双乌鸡眼配吊梢眉，戏服下面的衣服脏得都起了一层油壳儿，怎么会是孩子的父母。”

        大爷奶奶们一看，果真，这孩子生得白白嫩嫩眉眼好看，自称他父母的却又丑又脏，立刻往拐子脸上吐口水。

        没有人不恨拐子，好好的孩子偷去卖钱，打死都是轻的。

        姜烟跟大爷借了根绳子，捆上拐子的两只手，还把两只脚也用一根半步长的绳子捆上，拽着他去官府。

        而那个被拐了也一直不哭不闹，甚至没有多少表情的孩子突然抱住姜烟的腿，哇地大哭:“哇啊啊啊啊啊。”

        白白的脸一下子哭得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姜烟一手拉着绳子，一手把他抱起来:“小朋友，你家住哪儿啊，我送你回去。”

        “呜呜呜呜呜呜。”小孩抱着他的脖子，也不说话。

        没办法，姜烟只好抱着他牵着拐子，先去官府。

        官府的人听说眼前这个身量高挑的女人居然徒手抓住一个拐子，不由得刮目相看，也去问小孩家住哪里。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问小孩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也不说，而且对救了自己的姜烟极度依赖，窝在他怀里哪儿也不去。

        没法子了，官府的衙役对姜烟道:“夫人，要不您在这儿等等，我们先去找找他的家人，要是找不到再商议如何处置。”

        “行，丢了孩子，他的家人应该挺着急的，想来也等不了多久。”姜烟把孩子往上面颠了颠，拍着他的背。

        他突然想起什么，对衙役道:“劳烦官爷给我搬张椅子，这孩子踩手，快抱不住了。”

        衙役去搬了张椅子放府衙的堂厅里，派个人在这儿看着，其他人全部去到处看看有没有寻找孩子的人家。

        正慌得六神无主的指挥使夫人罗氏一听下面的人说府衙的人在问谁家丢了孩子，连侍女都来不及叫跑了过去:“孩子在哪儿，是我家子安吗！”

        衙役道:“这位夫人，被救了的孩子在我们府衙，不知道夫人的孩子有什么比较显眼的特征”

        罗氏连忙道:“子安走丢的时候穿了件大红的衣裳，脖子上戴着一个万福金项圈，哦对了对了，他耳朵上有颗痣。”

        衙役一听她的描述就确定她的身份了，道:“那小公子与夫人描述的差不多——”

        他还没说完，罗氏就急得肩膀都在发抖:“快带我去找子安。”

        婆子连忙拉住她的手:“夫人您别着急，”婆子又对衙役道，“这是指挥使夫人，走丢的是指挥使的嫡子，若真的找到少爷，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几个衙役没想到眼前这个夫人竟然是指挥使的夫人，指挥使那样的人物，莫说他们，就连他们上头最大的老爷，临安知府来了都要矮一头。

        他们不敢耽搁，立马带罗夫人去府衙。

        一直把孩子抱在怀里的姜烟正准备换只手，就听到外边儿杂乱的脚步声，转瞬的功夫便看到衙役领着十几个人来。

        为首的妇人穿戴不凡，刚一跨过门槛，眼眶就红了，快步走到姜烟跟前一把搂住他怀里的孩子:“子安！”

        被妇人抱着，小孩儿也不闹，乖乖地眨眨眼，还伸手拍了拍妇人的背安慰她。

        孩子这么懂事，罗氏更是心酸，都是她一时大意把他弄丢了，要是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就是死了也不能偿还罪过。

        片刻后，罗氏抱着孩子起身，万分感激地望着姜烟:“来的路上衙役就已告知是夫人救了我的孩子，不知夫人是哪家府上的，我一定要登门拜谢。”

        姜烟站起身:“夫人客气了，今日就算不是我，换作别人也会救下令郎。”

        “我来的匆忙，家中人怕是在担忧了，先行一步。”

        他刚迈出步子，被罗氏抱着的孩子拉住他的衣袖，抬头望着他。

        姜烟摸了摸他的头，大步流星地香府衙大门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他走得那么快，快得罗氏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衙役们更是目瞪口呆，这不像救人倒像是被抓的罪犯，跑得也太快了。

        姜烟从府衙出来，刚走到街口，就看到秦氏杏儿还有周慎等人往这边来，秦氏满脸的焦急，看到他快步走上来:“你没事吧，走得那样匆忙，叫我急死。”

        “事急从权，让姐姐担心了。”

        “那人真是拐孩子的”

        “是，人已经被我扭送到府衙了，孩子的亲人也找去了。”

        秦氏眼睛微微瞪大:“你一个人抓住的拐子！”

        “那些人的身子早被酒肉咬透了，没费多大力气。”

        秦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半点都不能把抓拐子的事儿跟娇娇的姜烟联系到一块儿。

        一旁被秦氏叫来的周慎望着站在秦氏身前的姜烟，对二弟这个房里人有些看不清。

        跟那些不成器的混子眉来眼去的是他，跟去屋里故意勾引自己的是他，冲进人群打拐子救孩子的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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