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回忆16）回忆结束

海军中将———姜与乐的虐杀行为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却又预料得到的。
  沉寂五年的她太听话了，以至于让上面的人都忘了，她从来不是忍气吞声，苟延残喘的性子。
  “姜与乐中将，您虽是在度假中，但还请协助我们一起将这叛徒拿下。”
  虽然很疑惑为什么对方会出现在这，但鉴于她先前的行为，为首的士兵还是没有细想。
  可见到她迟迟没动，原本的颐指气使躲在士兵后的天龙人不耐烦的拔出了枪。
  “……萨拉是海军本部准将这件事你知道吗？”姜与乐的话语没有半点波动，却还是让在场的众人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这不是显而易见嘛，光从制服就能看出来啊，笨蛋。”
  咔嚓一声无比清晰的子弹上膛声，随着这声响动后，其他人犹豫的人也齐齐抬起了火枪。
  没有理会这些威胁，姜与乐缓缓蹲下，骨节分明的手掌捂在萨拉伤口，血液逐渐溢出指缝，一下下滴在泥泞的土壤上。
  “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疑惑。
  “……走吧，与乐，离开这……也离开海军。”萨拉的身体冷得冰凉，嘴唇泛白慢慢地打起了冷颤。“这里不适合你……”
  白与红的强烈对比刺目而鲜艳。
  海军本部一直掩饰的秘密终于真相大白。三年一准备的奴隶竞技比赛，所有被选中的国家和岛屿基本都会毁灭……
  而这次，比赛的场所是萨拉的国家。
  信仰的崩溃只是一瞬间的事。
  早在先前，天上金的赋税就一直拖垮着她的国家，但萨拉凭借着大海上的名气使海贼有所忌惮，这才使这个国家有喘息的机会。
  可自从大海贼时代开启后，这样岌岌可危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终于……在一次次的征收下，国家被拖垮了。
  而萨拉的信仰———海军在其中的角色是什么呢？
  走狗，遮羞布，还是刽子手？
  此刻，有风、有雨、有枪。
  姜与乐一人独自立在黑暗中，细数脑内的骸骨。
  他们又一次要抢走自己珍视的人吗？她的正义再一次要被践踏在泥泞里了吗？
  或许……
  她早该那么做了……
  右手抬起，以笔为刃，横撇竖那落下，她能扣住生命的脉搏。
  笔划下之刻，在万千心跳中，那独特而熟悉的心跳声靠近。
  “住手！”
  萨卡斯基如有实质的锐利目光扫过她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漆黑的眼眸变得更加深沉。
  什么啊，真是倒霉……离这驻守最近的中将竟然是萨卡斯基吗？
  手无力的垂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此一回，放我离开，好吗？”
  “……姜与乐中将，记住你身为军人的职责。”
  “萨拉准将……打伤天龙人，对海军出手，是———敌人。”
  咔嚓一声，什么东西好像碎了。
  她在海里仰望陆地，却见上面站满了尸体。
  世界是什么时候变成了混乱、颠倒，毫无秩序的？
  或许世界本就如此……
  海棠树下开着燕雀一行。
  海棠树下落着燕雀两只。
  垂下的手再次举起，对准了在众多海兵身后骂骂咧咧的天龙人。
  啊，好眼熟，是之前为难她的天龙人啊。
  为什么这样的人还活着，吉特，扶桑，萨拉，那些善良面孔却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呢？
  嘭———
  扣动扳机的声音。
  枪口冒着的火烟，影影绰绰阻碍了男人的神情，可依稀能看到他紧绷的轮廓。
  “下一枪，会瞄准你的脑袋。”
  “现在，过来！”
  隔着烟雾，对上了萨卡斯基那拥有着复杂情绪的目光。
  哈———
  姜与乐从未想过死亡，但现在，她不想以这种方式活着了。
  突然很想说，今天天气很好。
  可抬头一看，天空阴沉沉的好似要塌下来了。
  现在，她不能说了。
  听见自己的身体里刮起了一阵大风，又瞬间熄灭，产生一片荒芜。
  “萨卡斯基，这一次你可不要歪掉了。”
  抬手，那个天龙人脑袋利落的掉地。
  四下一片寂静。
  人们连惊恐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她没忍住大笑，可一会，鼻子一酸，泪水不受控的流了出来。
  这一下……她五年前就该那么干了。
  这一下，迟了整整五年……
  “姜！与！乐！”
  听不清萨卡斯基在说什么了，但身体还是本能的拉着萨拉逃离。
  啊，死在萨卡斯基手上，这就是她的结局吗？
  死亡只不过是像烟上升，像雨下降，黑暗迫近，一瞬间的事。
  可这不公平……凭什么自己就这样了然为了心中“守护的正义”而死，却让萨卡斯基的正义却得背负她的恨。
  她的半生都在师门赋予的美梦之下。但这儿……和师父说的世道不同，她救不了伙伴……也渡不了自己……

  “守护的正义”像个笑话……
  她想回家了……
  可这些话姜与乐只能咽下。
  敞开胸膛，让风雪和冰霜跳进来。
  萨卡斯基口中所说的温柔挚友，是她锋芒磨尽后的不自由身。
  这一切的场景就像电影片尾的彩蛋，结束的双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过神来，姜与乐直接挨了他一拳，凭借拖延到的时间，成功送走了萨拉。
  但她们都明白，萨拉会回来的，她的信仰早已崩塌，和故乡同进退是萨拉所选择的结局。
  什么时候，姜与乐传送的阵法用得这样炉火纯青了？
  狂风呼啸的非常不自然，萨卡斯基无法从对方凌乱的头发中对上她的眼神。
  人群太吵了，他们无法听到狂野傲慢而自由的风。
  白色的正义大衣随着风的动作划出凌厉的弧度，衬的他此刻的背影更加孤高坚定。
  这片土地已经被岩浆毁尽，好似在宣告萨卡斯基别再犹豫。
  他沉默的走向前，任由焦土给他崭新的皮鞋染上尘土。
  萨卡斯基二十三岁加入海军，立誓要贯彻绝对的正义，将罪恶严惩到底。至今为止他在大海上征战了十年，人生一切都大差不差的按着他既定的轨道前行。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轮的海军元帅会是战国大将，而空出来的大将位置将落入他们三人身上，或许会为库赞破例再加个位置。
  比起另外两位同窗，萨卡斯基更能理解海军的规则及黑暗面，所以他更清楚，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得拼尽全力爬上那个至高的位置。
  或许现在的海军归世界政府掌管，但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他和波鲁萨利诺默契的认为只要再忍耐一段时间就好了，等自己掌握到权力再改变就好了。
  因为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这没有什么奇怪。
  世界本就如此啊……
  在给他们一点时间，不管是消灭一切恶也好，飘忽不定寻找平衡也好，懒懒散散冷却热情也好，全新的马林梵多能创造他们理想中的正义。
  在那之前，一切的牺牲都是有必要的。
  但他从没想过，这里面的牺牲也包含了姜与乐。
  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萨卡斯基依旧会为了自己的理念毫不退让。
  但令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看到现在的姜与乐，自己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在颤抖不停。
  那句玩笑似的威胁竟然一语成谶了……
  可他不能后退。
  他会背负姜与乐的性命继续前行，为了见到那个未来，哪怕自此灵魂会随她一起堕入地狱。
  萨卡斯基把“死亡”翻译成“永恒”。
  最幸福与最不幸的爱都与死亡接近。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虽然最后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他依旧无法将对方视为敌人。他无法否认姜与乐对自己的影响，以及她为海军做出的贡献。
  所以在她死亡后，哪怕受到所有人的反对，他也会将对方安葬于荣耀海军的陵园。
  而之后，自己也会葬在那……
  风停了，萨卡斯基终于能看清对方的神情了。
  她在笑……
  短暂停留，尾声落潮。
  “萨卡斯基……抱歉啊，我无法完成诺言了。”
  容我诡辩。
  被你杀死，我很难过。
  那是对死亡深情的拥抱。话音刚落，利刃不偏不倚从天而降刺透了姜与乐的心脏。
  她保持着跪拜的姿势被钉入泥泞，好像罪无可恕的恶人在虔诚的祈祷。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又令人感到她好似得到了救赎。
  刺穿心脏，拔出，一气呵成。
  顺着利刃移动的轨迹抬头望去。
  刚刚一切不同寻常的风云都有了答案，三年前逃脱的史基如一座无悲无喜的杀神像立于半空，藐视众生。
  大仇得报，但他的神情却没有任何爽快。
  “真是……一出好戏。”
  不知什么东西被阳光折射亮闪闪的往下落，若是见闻色足够强大的人仔细辨别就能发现，那是一只电话蜗牛的残骸。
  两种激烈矛盾的气氛诡异地交织在一起，那是一种难以言传的腔调。
  “小丫头，你的命，我背下了。”
  ……
  没有令任何人想到，这件事情以如此荒诞的方式收场，落幕。
  因此次事态恶劣，为防其严重的恶劣影响，五老星下令彻底抹除姜与乐的存在。自此，海军从未有过新时代的三人组。
  而萨卡斯基也因行动中出色的表现，最早接触到了代表权力巅峰的五老星。
  瞧，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疯狂，腐败，没有人性，而只有一直清醒，比它更疯狂，更没有人性的家伙才能在那立于不败之地。
  而那些温柔到一尘不染的家伙……
  ……根本不该出现。
  再一次回到本部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眨眼间，不过这不重要了。
  本该一丝不苟的书房出现了不该在这儿出现的东西。一叠文件满满当当记录了世界政府这些年的恶行。

  从芭台里拉岛的真相，受世界政府庇护的人体试验，七武海的暗箱操作，人贩子为cp特工提供人才输出，到“白色城镇”弗雷凡斯的真相……
  数不清的罪恶就这么明晃晃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文件的主人是谁。
  姜与乐在暗地里有一支独属于自己的情报组织这点，萨卡斯基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如果通过他们将这些信息传播出去，世界政府会受到怎样的冲击，答案可想而知。
  舆论最恐怖的影响就是它会潜移默化改变你的认知，而当今的世界政府最恐惧的莫过于改变。
  可覆巢之下无完卵，世界政府垮了，海军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明明有足够的能力将这片大海的烽火点燃，可最后，却选择点燃了自己。
  萨卡斯基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早有准备走上一条无人的修罗道，可此刻，他却开始有丝茫然。
  直到翻完所有罪恶的昭书，一张枯黄有些年头的纸张被压在最下面。
  布满折痕的残纸依旧挡不住上面刚劲有力的字体，那是姜与乐在新兵营写下的：
  敬没有绝对正确的理念；
  敬不随波逐流的自我；
  敬情感和信仰的骚动；
  敬百无禁忌的一切；
  敬，绝对自由的选择。
  看完这一切，不知为何，萨卡斯基提笔在纸张上加了那么一句。
  “敬，不悔的相遇。”
  ……
  ………
  …………
  小剧场：回家
  姜与乐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可她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觉得内心空落落的。
  师父坐在她的床头，手上拿的是她偷藏的禁书。
  她好像记得自己在那本书里学了个奇怪的法阵，然后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在那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接过师父递来的茶水，水面倒映着自己稚嫩而青涩的脸庞，不知为何，姜与乐总觉得这张脸上应该多几条疤痕。
  但回过神来却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突然间，咔嚓一声，整个卧室门塌了。在门口偷听的师兄姐齐齐跌了进来，摔得歪七扭八。
  场面一度尴尬万分。
  卧室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面对这滑稽的画面，大师姐拍了拍衣角的灰尘，顺便重重踹了把门压塌的师弟，然后小跑来搂住了姜与乐的肩膀，重重拍了几下。
  熟悉的清冽甘香传来，紧绷的肌肉开始放松。
  “哎哎哎～我们小魔王昏迷几个月怎么变成死气沉沉的了？”
  几个月？只有几个月吗？
  姜与乐那张原本一直嘻嘻哈哈的脸上，现在却像是被打磨的死鱼，显出一副无力感。
  半晌，她好像才反应过来，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没有……只是有些乏。”
  “不对劲……让姐姐们瞧瞧。”
  姜与乐的脸被师姐们轻轻捧起，像个明珠般捧在对方的手心中，温暖渡过对方的手掌传来。
  “哥哥我也要瞧！”师兄们也蹭的一下站起，作势就要分走一半脸庞，然后被师姐一脚踹飞。
  “没事，我真的没事。”
  而她的哥哥姐姐们听闻却突然安静，蹲在床檐边俯视着她，像群往外冒的小萝卜头，每个人的眼睛都亮闪闪的，和曾经的自己一样。
  为什么是“曾经的”？
  莫名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姜与乐赶忙把视线挪开，不愿再直视她们那雪亮的眼睛。
  “我们不在的时候，小师妹是不是受委屈了啊。”
  “……”
  “是不是有坏人欺负我们亲亲师妹了啊？”
  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才刚被自己平复，又像雨后春笋般再次涌出，鼻子开始发酸，手指不停的摩挲着被褥，原本组织的语言全部被打散。
  她好像经历了很难过的事情……
  师姐摸了摸她的头，目光含笑。
  “没事没事，回来了，回来了。在这儿天塌下来都有我们顶着……所以。”
  师姐的声音好像也有些哽咽。
  “所以……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
  过去往往过不去，未来往往未知来。
  她的师兄师姐们，她的家人们，永远站在自己的身边，和她一起歪七扭八的痛骂世界。
  站在身侧的其他师兄师姐们也重重的点头。
  “不管如何，都是世界的不好！”
  “它该让让你的！”
  在自家人眼里，世界不该让你受委屈。家人的爱永远拿得出手。
  原先奇怪的情感被冲散，脑内那些仅存的印象也开始消失。
  看着重新恢复活力的小人儿，大师姐随着师父一块退出了屋内。
  “这样……真的好吗？师父。”
  强行逆转身体和剥夺记忆是逆天的术法。
  但既骗了这一时的天道，便会一世的骗下去。而所有责罚与苦难，只需由作为师父的他一人承担。
  可上天既定的剧本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撼动，它迟早要回到原有的轨道。
  落入异世的人会再次回去。
  而本该死去的人活了过来，自然得有活着的人死去。
  一个金黄色的发光球体就这样乖乖待在他的手心，然后被收进了玉镯之中。
  他知道自己有些过于溺爱徒弟们了，可是……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白衣仙人的声音似远而近，然后又被风吹散。
  “为师只是想让她……能安稳睡一觉……”
  所以，慢点长大也行，师父会替你铺好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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