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秘密

李辙的住处离普通士兵的营帐很近，所以经常和普通士兵走在一起。但是其实认真说起来，他们也不算普通士兵。用钱行路的话讲，这是靳舒格精心培养的，朝廷花了大价钱养出来的五千精兵，就是整个部队最锋利的一把钢刀，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要直插入敌人的心脏。

        这是李辙企图和其中一个小兵称兄道弟的时候，被钱行路拦下时他说的话。言外之意就是兵是好兵，但是不能和像他这样不入流的人交往过密。

        李辙打从和钱行路见面开始，就没有被人看上眼过。李辙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刚开始还企图跟他搞好关系，但是几次李辙主动找他说话，人家都没有好气。李辙没想到这个表面上老实巴交的人，还是个有脾气的，久而久之也就不管他了。

        不过别看钱行路这样脾气古怪，靳舒格一肚子坏水，带出来的兵倒是憨厚老实。李辙就很喜欢其中一个兵，名字叫周长武，其他人都叫他周老五，这个人长得很有特点，一笑起来脸颊两侧就显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看上去非常可爱。

        李辙闲来没事就去找他，但是十次有八次跑空，因为全军营仿佛就只有她一个闲人。周老五他们今天修营帐，明天垒工事，甚至还有一回被拉到炊事房帮着做饭。

        李辙实在是看不下去眼了，拉着他问：“你们大帅给你们发多少军饷啊让你们这么干，地里的牛看到你们都得甘拜下风了。”

        周老五冲她笑了笑，两个大酒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双手叉着腰微微低头看着她说：“这不是大部队还没到嘛，马上要到冷的时候了，再不抓紧干就晚了。”

        “那也没有你们这么……”李辙背过手，抬头看着这身材魁梧的憨厚大头兵，一时间觉得这话也跟他们说不通，只觉得他傻的都要冒气了。

        李辙摇了摇头，叹了一口不争气，转而问：“那你们大部队呢，怎么还不到啊。”

        “不知道，”周老五摇了摇头，本来说昨天就应该来了，但是据说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

        “行吧，反正你就盼着他们早点来吧，你们不是精兵利刃吗，再这么干下去刀锋都给磨钝了。”

        “谢谢军师关怀，属下感激不尽！”听到李辙说这话，这人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还有点激动，冲李辙敬重地行了礼。这一下把李辙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辙连连摆手到：“得得得，你少跟我来这一出，我可受不起。不过，你知不知道你们大帅后面的那个营帐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啊，我天天看见他们进进出出的，有什么秘密？”

        周老五有些吃惊，并表示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那你认识秦将军吗？”

        “那我认识的，不过秦将军的任务是大帅亲自派下的，我们并不知道。”

        李辙知道自己算是问不出来什么了，索性约了下次一起吃饭后，就离开了。

        问不出来怎么办？那就自己查呗。其实她已经观察很久了，营帐不大，但是看上去规制很高，而且每三个时辰换一波守卫，每天定时定点有人来送吃喝，伺候的还精细呢。关键是一直负责守卫的那个军官有点头衔，而且靳舒格甚至还去过几次。

        所以这里面到底是谁呢？

        李辙坐在地上仔细思索。她并不是那么八卦的人，好奇心也没那么重，但是她真的是太无聊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剩下一点时间在等待来信。李辙想这军营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除了一群无趣的糙老爷们什么都没有。眼下已经冬天了但是还没落雪，山上也光秃秃的，想去逮个鸟捉个鸡都没到时候。

        这让李辙突然觉得人生在世实在无趣，几次三番都萌生了想走的念头。这也不能怪她，想当初在蝴蝶谷，拜师之前日子过得苦一点吧，但是自由自在，更可况还有师兄陪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好不逍遥自在；拜师之后每天学习修炼，忙是忙，但是过得很充实。

        哪怕后来行走江湖了，这世间的好玩的好看的，她几乎都见过了，正所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李辙就没来过这么无聊的地方。

        但是她得忍，这要是走了那就输了。人生在世，面子还得要。没有乐子，那就寻找乐子。现在找到那个营帐的秘密，就是她首要的乐趣。

        眼下看来，想通过打听，是不可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了，那么方法就只剩一个——自己进去一探究竟。

        是夜，李辙翻出了自己的夜行衣，穿上的时候李辙还颇为感慨，因为自己就是穿的这身杀了刘志。当初自己还属于江湖小贼，结果杀了朝廷的大官没成为通缉犯，反而现在摇身一变四舍五入也算得上是吃皇粮的人了，这种事情找谁说理去。

        李辙笑了笑，然后拿上了一柄素银短刀，溜进夜色中消失在无边的暗色中。

        其实李辙的贴身防武就是那把玄铁扇，但是以防万一被靳舒格发现，就找来了一柄短刀，刀身长一尺一寸，单面开刃。这刀虽然和自己的扇子无法相提并论，但是勉勉强强也算上乘。

        李辙收好气息越到帐旁，从怀里掏出来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一只野兔——这可是她自己抓的宵夜，现在只好忍痛割爱了。

        果然兔子一落地，急急忙忙蹬着腿就往外面跑。刚开始李辙还担心这兔子弄出来的声响太小，门口的兵听不到，不过这精兵就是警觉，立刻就发现了。

        李辙打从内心佩服，与此同时心生感概，有道是兵不厌诈，精兵也没有例外。

        李辙眼看着门口的一个人拔出腰刀，向这边走过来，便借机跃向一旁，直冲大门而去——但是门口还有一个呢。

        李辙蹲在一旁，想来想去模仿出一个男人的声线，对剩下的守卫说：“你快来一下！”

        那个守卫似乎愣了一下，看着李辙的方向望去，犹豫了一下，接着抽出了刀来向前走了几步。就是这个空挡了，李辙迅速绕过守卫，掀开门帘便溜了进去。

        没一会儿，两个守卫碰了头，其中一个颠了颠手上的兔子说说：“没什么事，就是它捣乱，一会下了哨咱们烤了吃吧。”

        另一个笑着说：“好啊，不过抓个兔子你叫我干什么？”

        “我有叫你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均是冒出一身冷汗，扔下兔子迅速拔出刀来纷纷闯入营帐，叫着：“公主殿下！你有事吗？”

        紧接着，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内处传来：“干什么要打扰本公主休息，你们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吗？”

        “公主，方才有没有人进来过啊？”

        “没有，要是有什么人进来你们不比我先知道吗？”

        “可是……”

        “没有可是！”里屋的人明显声音更加不悦了：“赶紧出去吧，这军营都防的水泄不通了，可能有坏人进来吗？”

        “好吧。”两个人闻言也只好出去了。他们当然不敢违抗公主的命令，但是更不能违抗自己家将军的命令，只好明日再秉就是了。

        在两个人彻底出去后，李辙握着刀的手仍是没有松开，那柄短刀连鞘还横在那个人的脖颈上。这个人也不是别人，就是两个守卫说的公主。

        “我已经答应你了，你还想怎样？”公主垂眼看着抵在自己脖颈上兵器，企图看出什么门道来，但是其实她什么都没看到，因为屋里的灯早就熄了，室内黑漆漆一片，她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还好什么都看不到，不然李辙那难看的脸也能看见了。

        李辙完全没有想到这里居住的，居然是一个女的，甚至还是一个公主。要说谋杀朝廷命官是个大罪的话，那么胁持一国公主的罪名，岂不是要了她命了？

        这都算是什么事啊？好奇心害死人啊！

        其实她进入房门跃入里屋之后就看见床上躺着个人，于是她便凑近了想看看，可是谁成想，她刚一走近外面那两个守卫就冲进来了，那公主立刻被惊醒了，一睁眼就看见李辙。李辙没办法，只好上床来到人家后背拿着刀威胁她不让她叫人了。

        但是现在怎么收场呢？

        李辙想要不还是跑了算了，这军营她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念及此，李辙收回了自己的刀，翻身下床，深深作揖道：“在下实在不知道是公主殿下，多有冒犯，希望公主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吧。”

        公主惊魂甫定，但是心头还跳的厉害呢，仍是问到：“你是什么人？多大的胆子敢闯进这里？要是靳舒格知道了，非杀了你不可。”

        李辙心中苦啊。这公主不知是不是故意，但是也恰好拿捏住了她的七寸。旁人也就罢了，靳舒格还真能威胁到她。

        这个时候撒谎绝对不是好办法，所以李辙决定如实相告：“在下并非擅闯之人，而是被靳将……靳帅，新聘入的军师。一早发现公主的住处很特别但是无人知其秘密，所以在下一时好奇斗胆一探，没成想会是公主殿下在此。可是公主殿下为何会在此啊？”

        李辙确实很想问这个问题，所以她也就问了。但是人家估计还不能相信她的身份吧。

        李辙还想进一步解释，可是没成想那公主却先喃喃开了口：“早听说靳舒格招了一个江湖军师，我还觉得是秦轻鸿蒙我呢，原来还是真的。”

        “什么？”李辙有点没听清楚，下意识就接上了一句，但是她也意识到公主似乎相信了她的话，甚至还早就知道她的存在？

        “我说，即便如此，你就算是江湖人士，也不该如此无礼闯入我营帐中。你当这军营是什么地方？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瞎打听。”

        李辙表现得无比虔诚，连忙回答：“公主教训的是，在下知错了。”

        “算了，好不容易有一个旁的人出现在这里，你不如陪我一会儿，每天闷在这里好无聊啊。”

        李辙闻言，心中不禁感动万分，原来没想到这军营里还有人和她一样觉得这里无聊无趣，深深觉得这大概就是知己吧！

        “所以，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公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良久才说：“你说这军营里，容得下女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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