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困兽之斗（1）

成为植物是一种什么感受，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主旋律大抵是慵懒的，从土壤中汲取水分和养料，在阳光的作用下进行光合作用，已经可以满足我的生理需求了。

        可是，当那些怪物，现在对于我来说是食物了，当那些食物大摇大摆从我面前经过时，我的藤蔓总是蠢蠢欲动，我忍受不了这种极端浪费的行为，于是顺其自然地解放了我的天性。

        我的花朵可以散发出两种气味：一种是腥臭的，对我可爱的食物们而言却是极致的诱惑，意志不坚定的家伙会被引诱到我身边来；另一种是馨香的，就是我之前闻到的那种，会让我的食物们放松警惕，甚至直接陷入昏睡。然后藤蔓就出动了，它们会将食物们的躯体寸寸碾碎，然后紧密地包裹起来，就像巨大的蚕蛹，蚕蛹内壁渗出的消化液会将食物们分解为更容易吸收的形态。以上就是我完整的狩猎过程。

        往往在上一批猎物还没有完全消化的时候，我就开始下一次狩猎了，好在猎物们的智商水平有限，不然该在看到我花丛下累累骸骨的时候就逃之夭夭了。

        敦促我做出疯狂到令人发指的捕猎行为的因素除了过于旺盛的食欲，还有忧患意识。

        我可不会忘记前不久的我还是生活在温饱线以下并时刻处于食物链上位者威胁下的小可怜，尽管我现在可以轻易应付一般的食物，但这座城市还有不少我应付不了的存在。就比如在小区内遇到的那个体型庞大的怪物，他可以轻易挣脱我的藤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的小伎俩就显得十分可笑，我要充分利用可利用的时间和资源来武装自己。

        充分的营养使我的体型像吹气球一样快速膨胀，在我的刻意控制下，营养率先供给根部，因而表面上的我还是一株小小的蔷薇，无法从外表上判断我危险性的食物们通通成了我的美餐，构成了良性循环。

        我的狩猎技巧也在一次次实践中愈加熟练，还根据以往看过的文学作品琢磨出了新的招数：飞叶与寄生。我分化出了一批不够柔韧却很坚硬而且锋利的叶片，飞射出去造成远程伤害，这极大地扩大了我的捕猎范围。寄生则是让我微小到肉眼难辨的种子附着到食物们身上，有些附着在体表，有些可以通过孔窍附着到体内，然后它们会疯狂汲取食物们的营养，快速成长，在被吸成一具空壳之前，没准会被密集繁复的根部切割得四分五裂。

        除却体型的增长和技能的增加，我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发生了一些隐秘的变化，我的大脑似乎比以前清明很多，如果我还有大脑的话，换句话来说，是精神力强悍了许多，我预感到继续成长下去会收获更多的惊喜，便不免对现在的捕食效率产生不满。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得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我也有翻车的时候。

        那是一个中等体型的对手，外貌平平无奇，步伐却沉稳有力，和人类没有什么差别。我愿称他为对手，因为他身上散发出区别于一般食物的气息，和小区中遇到的那个怪物一样甚至更加强大的气息，我的叶片因为感受到威胁而竖立，藤蔓也绷紧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朝这个方向走来，目标明确，因为这个方向的目标只有我一个，然后他在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了。

        这个距离，他要怎么攻击我呢？我疑惑不已。我的藤蔓最长只有六米左右，当然，只要我想，还可以长得更长，只是没什么必要而已。体型的优势固然重要，然而维持且支配这样的体型所需要的能量是巨大的，所以我一般采取诱杀的方式，而不是主动追捕，以免得不偿失。

        就在面面相觑二十多秒，我以为对方权衡之后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被凭空出现的火焰包围了，好烫，不对，这是我下意识的反应，其实我根本感受不到热度，但火焰造成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我的花叶直接成了焦炭，藤蔓也在萎缩。不用多想也知道，罪魁祸首就在眼前，难怪他离我那么远，原来是有远程攻击的手段，只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一边思考，一边不顾能量的流失，拼命调动掩埋在地底的密集而庞大的根系，源源不断地将水分输送上来，一时间，水分蒸发的扑哧声成了战场的主旋律。

        对方也只是在咬牙坚持，略微思考一下就会知道，这种攻击方式固然强大，能量的消耗也很恐怖，我放弃过于强大的攻击方式正是如此啊，所以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硬碰硬呢，完全违背了我的初衷。

        于是，我完全放弃了抵抗似的，任由对方将我烧得一干二净。战败？是不可能的，我的反击才刚刚开始呢。

        在变成植物后不久我就发现我没有所谓的神经中枢，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把意识寄放在任何一条藤蔓，甚至任何一朵花，一片叶上，根系当然也没有问题。

        所以我现在位于地底，视觉和听觉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但不妨碍我的感知，应该是说，在寻常感知受限的情况下，我衍生出了新的感知方式，如果要给个定义的话，可以说是能量的感知。

        我一边根据能量密度准确地朝对方的位置潜行，一边好奇对方的目的，如果是要吃我，把我烧成一堆焦炭有什么好处呢，不是白忙活一场吗？他的目的一定不简单，受未知利益的诱惑，我暂时停止了动作，准备多观察一会儿。

        他似乎以为我死透了，大胆地朝我原来的所在地走来，尽管地上只剩一堆焦炭，他仍细致地在焦炭之间寻找着什么。然而，焦炭只是焦炭而已，什么都没找到的他大发雷霆的同时又夹杂了一丝懊恼。

        我骤然生出新的藤蔓，一鼓作气将对方拖入地底，狭窄的空间内，藤蔓和根系的紧密包裹极大限制了他的活动空间，就算他想要再次使用那诡异的火焰，也会误伤自己，好像，他的能量已经耗尽了，没有做出像模像样的反抗。

        大战之后，我悠闲地享受我的战利品，现在的我经验充足，懂得了控制消化液的剂量，小口小口蚕食着对方，对于没有什么营养价值的骨头只会设法掏出里面的骨髓，而不是消化得一干二净。吃到最后，颅骨中滚出一颗圆溜溜的珠子。

        什么东西，我从地底回到地面，将珠子暴露在阳光下仔细端详。珠子呈现晶莹的红色，不过弹珠大小，却蕴含了比整具尸体更多的能量，而且我的消化液一时间不能将其完全消化。我可不会因此选择放弃，直接将整颗珠子埋在身体里，在消化液持续不断的攻势下，珠子总算在一天后完全消融了，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饱足感。

        吃饱喝足的我不忘思考，我之前吃过的食物身体里都没有出现和珠子相似的东西，只有昨天那位对手身体里有，毫无疑问，是大补的食物，味道也是一等一的，让我有点上瘾。而一般食物和昨天的对手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实力了，也就是说，实力越强的食物体内不仅含有珠子，也蕴含更多的能量。

        难怪昨天的对手一开始就盯上了我，他盯上的应该是我身体里的珠子，话说我体内真的有吗？我凝神搜索一番，没有看到珠子，但根系和藤蔓中间有散发着莹绿色光芒的线，这大概就是我的珠子，应该说是能量吧。

        我想出了一个值得一试的有趣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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