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Dearmoon2

陈艾栖回来的那天，阵仗拉得可大，七个人全都跑到仁川去了。

        拖着小皮箱从出口刚一出来，原本趴着栏杆，等得百无聊赖七个人，立马又活蹦起来。

        金泰亨大嗓门，咋咋呼呼地先起了头：“哎呀！陈总您可回来了！”

        “陈总今天终于有空光临泡菜国了！”

        “陈总好！陈总好！”

        “陈总您好！！！！！！！”

        浮夸的接机方式，还是熟悉的吵闹配方。

        陈艾栖完全不觉得社死，反而觉得倍儿有面子，笑得合不拢嘴。定睛去看七个人里面，六个人和其中一个像是有一道很明显的分界线，闵玧其安静地站在一旁，一脸无奈地看向同伴，又转脸向陈艾栖温和地笑起来。

        只是目光相接只有一瞬，其余六个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围住了陈艾栖，恨不得原地手拉手绕着她转圈圈。

        这欢迎仪式是某天陈艾栖跟闵玧其讲电话的时候，电话漏音被金泰亨偷听去的。

        当时卧室里只有闵玧其一个人，金泰亨洗完澡，肩膀披着一条白毛巾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就听到陈艾栖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劣质传音筒里传过来。

        “我前几天看新闻走机场哦！来的人好多好多哦！拍照的尖叫的喊口号的，各司其职，可酷可拉风！”

        闵玧其身子靠在床头，后背紧贴着墙，他一手环着臂，一手撑着手机在听，笑着说：“陈艾栖，能不能好好学习，各司其职可不是这么用的。”

        “哎呀有什么重要嘛！”

        陈艾栖在电话里耍起赖来，正要说什么，便听到电话那边，金泰亨扑通一声跳到闵玧其床上，亮晶晶地询问。

        “哥，哥。陈艾栖吗？”

        闵玧其被金泰亨砸得猝不及防，吃痛地叫了一声，然后“嗯”了一下。

        得到肯定，金泰亨很是激动，上手扒拉他玧其哥的手机，“给我给我。”

        闵玧其也没抗拒，顺着弟弟松开了手，电话传到金泰亨的手上，泰泰握到电话，轱辘一下坐起来。

        正襟危坐，憋了半天，“哦吼！陈艾栖！！！”

        “哦吼！！金泰亨！！！还有老样子哦！！”

        两人聊了几句，都很开心，只恨不能穿过电话线，拍手击掌。

        挂了电话，金泰亨默默记下走机场的事情。暗中组织了一番，最后全员上阵，就有刚才发生的画面。

        闵玧其无奈摇头，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一己之力孤立整个团。两个月没见，本来想着好好跟陈艾栖说说话，结果一二三四五六个！大灯泡，丝毫没有眼力见儿地，锃锃发着亮。

        目光拨过六个小脑袋，偷偷向陈艾栖望了一眼。下颌线瞅着照走之前圆了点，看来小姑娘这两个月吃饱喝足，回到妈妈身边幸福得不得了。

        这么想着，闵玧其的视线刚要收回来，陈艾栖却像感应到似的，扭了过头。看到其其正看向自己，立马远远地挤眉弄眼扮了鬼脸给他看。

        有句话又让闵玧其说着了。

        临回韩国前，陈艾栖果真拽着妈妈的袖子，鬼哭狼嚎死活不肯走。家里老一辈人心软，看着外孙女啪嗒啪嗒掉了几滴眼泪，样子实在楚楚可怜。

        她外公先看不下去了，转头摆了摆手，说道：“不去了，咱不去了！”

        老人家的手掌惯是粗粝，手心却很热，外公伸手擦了擦陈艾栖小脸上的泪花，“刚开学讲的内容不难，晚两天去也没什么。”

        “爸！”艾栖妈在后面气得直跺脚，又没法说什么，只能领着小的，急匆匆追前面的一老一少，边追边说，“爸，您可不能这么惯着陈艾栖，她是去上学的，我又没送她去给人做劳力！”

        老人家不听，拉着陈艾栖的小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机场。

        陈艾栖能养成今天这么无法无天的性子，全凭这位外公的宠爱。

        外公膝下四女，分为是她大姨春丽，她妈春燕，她三姨盼娣，她小姨招娣。

        光看名字就看得出来，老爷子起初还游刃有余，自信满满，生完她妈之后有点急了，儿子呢？我儿子呢？？于是盼娣招娣都来了，小儿子迟迟没有出生。

        据说陈艾栖小时候长得虎头虎脑，经常被人误认为男孩子，所有外孙里，长得最像他。大眼睛黑溜溜的，和年轻的时候他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陈艾栖从小就得宠，被外公捧在怀里，宠到心尖尖上。喜欢的东西，外公必要在后面掏小钱包拿下。妈妈和外婆说过好几次，不让外公给小陈艾栖乱花钱，然而根本不顶用，陈艾栖的可爱战胜一切。结果就是可怜的外公，在奋斗一辈子光荣退休之后，被迫被老伴收走了钱包。

        有一天，小陈艾栖说，外公，栖栖想吃糖葫芦，妈妈不给买，说昨天都吃了一串了，对牙齿不好。

        呜呜可是外公也没有钱。愁得外公直跑到阳台抽烟，跟下定决心似的，当晚用老婆给买烟的零花钱，给陈艾栖换了串糖葫芦。

        当初陈艾栖爸妈闹离婚，孩子归谁的问题在法院上打得热火朝天，她外公老兵出战，精神抖擞一个顶俩，在庭堂舌灿莲花据理力争，一步也不退让，愣是把孩子抚养权争取到手。

        就这么一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的小外女，最后还是让她伤心了。妈妈再婚，后来又怀孕，陈艾栖每次都要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假装写作业，偷偷哭完了好几包纸。

        这时候的外公，已经距离当初在法院里能言善辩的外公隔了约莫十来年了，他似乎比那时候老了许多，浑浊的眼睛里看向陈艾栖全是怜爱。

        只是这一次，全世界最疼她的外公，没有选择站在她这边。

        外公轻轻开口说：“外公对不起，让小艾栖受委屈了。可是妈妈也是女孩子，遇到不好的男孩子之后，也会再遇到别的喜欢的男孩子。我们艾栖很懂事，就当家里有了新成员，不要恨妈妈，好吗？”

        好。

        陈艾栖很懂事，努力适应家里的新成员，不再仗着自己是家里最小的小孩就作威作福，摸爬滚打继续长大。

        于是长着长着误入歧途，邻国造星势力大起，sorrysorry地来了，陈艾栖刚好是被荼毒的那一代。

        才十五岁，被大人图省事也有愧疚地丢到邻居小国，自生自灭地活。

        受到外公的袒护，国际学校早都开学一周了，陈艾栖才回来。

        国际学校开学本来就晚，像闵玧其他们普通高中开学时间更早了。陈艾栖回来的那天刚好是个周末，大家这才能有空去接。首尔距离仁川坐地铁最少一小时，如果从他们宿舍出发，就要提前两个小时出门，来回就是四个小时的路程。陈同学大受感动，小皮箱里一多半都是带来的零食，地铁还没坐到站，就忍不住给大家分完了。

        也许是她回去的太久了，生疏了他们的热情。就像她在韩国久了回到家，又要习惯一阵稍微长大的弟弟一样。在宿舍下车的六个先到了站，方才还八个人拥挤得坐七个位子上，听到报站名，齐刷刷地站起身来，身边顿时空了，只剩下闵玧其。

        地铁门开，舟车劳顿的小少年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纷纷下了车，临走前又跟两人挥了挥手说拜拜。

        都走了，闵玧其环着手臂，轻描淡写地开口：“可是长本事，还差点盼不回来了。”

        语气平淡，满不在乎，但陈艾栖耳尖，一下听出了闵玧其在闹小脾气。

        屁股抹油一滑，蹭到闵玧其跟前，挤着他坐，把小其软糖压变形，讪讪地说：“哎呀，别这么说嘛其其，怪伤感情的，我这不是在你生日之前赶回来了。”

        闵玧其太不会挑日子出生了，怎么能在开学季出生呢。

        只见闵玧其斜睨她一眼，嘟囔着说：“差点就要寿星当天去接机了，你还好意思说。”

        突然取消班机，然后拖到男朋友生日前两天回来，这种事只有陈艾栖才做的出来。

        陈艾栖自知理亏地笑笑：“哎呀其其不要这么说，我们其其过生日这么重要的事情，陈艾栖怎么会忘呢，不要生气嘛其其！”

        陈艾栖说完，大力摇晃闵·闹小脾气·不高兴·小其，差点把瘦弱的其其摇散架。不堪重负的闵玧其，抬头看了眼，地铁门刚好开了，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拿过陈艾栖变憋的小皮箱，另一手拉住陈艾栖跑下车。

        陈艾栖被稀里糊涂地拽下车，疑惑地说：“还没到站诶？”

        “是哦……”闵玧其拉长声音，语气有点得逞，脚步没停，顺势拉着陈艾栖的手揣进自己外衣的口袋，“反正也隔了不远，一起走回去吧。”

        陈艾栖侧过头看了一眼闵玧其，声音也难得柔软下来，她回答：“好。”

        好久不见其其，还是那个喜欢装凶，然后一哄就好的其其。

        还好还好，陈艾栖松了口气，还是软的。

        转眼就是春天了，可能接下来有段时间，他们都见不到那样大的大雪了。但好在春天还有樱花，夏天还有绿荫，秋天还有落叶，依然有很多东西可以期待。忙里偷闲的时候，照样可以驱车好几个小时看去看海，去爬山，去看一看红彤彤的日落。

        当初十五岁的陈艾栖第一次踏上飞往韩国的班机，她曾经心存一丝希望，飞机逐渐升入云层，她对着平静无澜的蓝天白云偷偷许愿。

        或许，可不可以有个人，能从始至终地爱我呢。

        哪怕我愚笨，贫乏，不可理喻，不被认同。

        全世界都不爱我的时候，他还在爱我，我掉下来的时候，他能接住我。

        神啊，你看我飞得这么高许愿，生怕不能贴近你的耳朵。心愿实现簿上，能不能把我的名字写前一点，我很迫切。

        ……

        三月的气温，终于开始逐渐回暖了。

        以后闵玧其晚上回家，不用再冻得鼻尖红红，叹气的时候不会腾出一口白气了。嗯还是希望其其少叹气，啊！笑起来的话也不会腾出一口白气了哦！

        不愧是闵玧其，选在这么温暖的月份出生，真是个温暖得一塌糊涂的大好人。

        陈艾栖突然用力抓了一下闵玧其的手，闵玧其感觉到，回过头，笑得一脸温和。

        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沿街亮起橙黄色的灯火。

        “其其。”陈艾栖没头没脑地说，“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闵玧其讶异了一下，接着调整表情，肯定地回答：“会。”

        “呜呜！”感性少女小脑袋倒在闵玧其的肩膀，委屈地说，“熟悉的味道，好想其其哦。”

        闵玧其一听笑起来，“少骗人了，好想其其也不知道快点回来。”

        “其其。”想到什么，又猛地抬起头，忽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你过几天吹蜡烛许愿，就许要一直喜欢陈艾栖吧！”

        拒绝，“我不要。”

        震惊震撼不可置信，“为什么！！！！”

        因为，“许愿提前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对对对……”略作思考，严谨地说，“那你假装拒绝我，然后那天就许这个，这样老天爷就不知道啦。”

        “好。”闵玧其点点头，笑了起来，“那我不答应。”

        “嗯嗯嗯，千万别答应，到时候可别忘记啦。”

        闵玧其眯起眼睛，露出牙牙乐，大方地点了点头。

        他的爱静悄悄，从来都不会转弯。

        ……

        双手合十，不停许愿。

        “希望有个人坚定不移地喜欢我啦！老天爷，您最伟大智慧，所以看看我吧！！”

        ——哦！看到啦！不过那个人我只管送来，其他要看你自己努力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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