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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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上课之前，习惯性地扫一眼班级。她的视线从门那边，一直到窗户这边，到穆霖希的时候收住了视线。
高中时期，正是体验压力的时候，许多同学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心理问题，做老师的就是慢慢引导。
但学生一般也不会和一位老师谈自己的心事，有挺多老师会反映一些同学的问题，学习上很好解决，但是心结一般很难解开。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你们先自己消化，看一下题。”距离下课还有八分钟，小高就停下了。
“大家觉得这几天上课的节奏怎么样啊？我听说食堂只开了两层。”
学校食堂一共有三层，因为只有一个年级，所以一二层、一三层轮着开。
“是啊，每次去都像上战场一样，去晚了什么都没有。”
临近下课吃饭的点，大家也没什么心思看书了。
“等会儿我们提前下课呗！”
下面多数同学都抬起头来聊天看着讲台，即使是有些内敛的同学一般也会笑着。
“行行行，只能提前两分钟，不然算教学事故的。”
“小高永远滴神！”
男孩、女孩们撒着娇，说着笑。
穆霖希抬起头，他和邵梓说自己晚点去吃饭。老师让他把作文补完。
邵梓点点头。
下课之后，凌霁云没有走，坐在座位上。过了大概三分钟之后，他上前拉开邵梓的椅子坐下来。
穆霖希看着他，“怎么了？”
“没，”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卷子和答题卡，“在补吗？”
“嗯。”穆霖希应声的时候低了下头，没有看他。
“为什么会没写完？”凌霁云看着他。
穆霖希说：“前面花的时间太多了。”
“哦。”凌霁云说，“那你写吧。”
在小高课堂上最后的几分钟，穆霖希已经把大纲基本上列好了。虽然凌霁云坐在旁边有点影响，但还是慢慢静下心动笔写了。
“你们还没走吗？”答题卡上的空格补了大概两百多个，小高走下来了。
现在班上还有不少人在学习，没想到小高也还没走。
小高靠着凌霁云那边，她先看了一眼凌霁云，再看穆霖希。
两个人一起说没有。小高看见穆霖希桌上的试卷和答题卡，“你们以前认识？”
凌霁云点点头。
看见两个人坐在一起，小高也在前面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是朋友的话我就在这儿说了吧。”小高语重心长，不太像刚刚上课谈笑的样子。
穆霖希点了头，坐得很端正，手上抠着笔盖。凌霁云靠在椅子上，看着穆霖希的手。
“陈老师刚刚和你聊天了是吧，说了一点情况，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说的话和我说。”
小高平时和他们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很上心。分班的时候自我介绍，小高还拿着笔记本记下每个同学的性格和喜好，大概三天左右她就记住了全班的同学。
“老师，其实没什么，我觉得我自己可以调整。”穆霖希抬头看着小高说，他不太喜欢过分的关心，即使老师们只是在做他们责任范围之内的事情。
“我记得你的中考成绩很好的，全科评级在我们学校是第一，像你的成绩的同学很多都已经去到市里或者市外的一些学校，是不是这里的环境对你有什么影响啊？”
有时候一些学生去到差强人意的学校，确实会出现落差心理，对于老师、同学都会抱着一种排斥感，满是憋屈，以为自己可以更好。
但是穆霖希平时的状态又不像，他很认真。
凌霁云看着他，听见他说:
“没有，老师，学校很好，班上也很好，是自己的问题。”
小高点点头，说：“那你有问题记得说出来，和同学们聊聊天，随时找老师也行，没关系的。”小高说，“成绩还是次要的，心理需要重视。”
“嗯，谢谢老师。”
这样的关心已经很多次了，每接受一次，笼子就又被上了一把锁。
小高走之后，穆霖希看了一眼凌霁云，凌霁云刚好也看过来。凌霁云没有说话，他也就没有开口。
“去吃饭吧。”穆霖希提醒他。
凌霁云说:“不吃。”
凌霁云看着穆霖希抿着嘴唇写作文，想起了初三第一次模拟考之后的运动会。当时校长站在穆霖希班级旁边，和穆霖希说话，旁边有着挺多老师，大都是领导层的。
说的大概就是让穆霖希继续保持成绩，再创造辉煌这些话。
穆霖希就是这样的表情，烦躁但是又不表露出来，就是抿着唇应声。
现在的穆霖希皱着眉头、越写手挥动得越快，字变得潦草。
凌霁云看着班上的人越来越少，座位空了一个又一个。
再到班上只剩下他们。
写完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四十了，寝室十二点四十五关门。
穆霖希快速地收拾好东西，问他：“要去买东西吃吗？”
凌霁云说:“嗯。”
宿舍现在有人检查纪律，穆霖希说:“我们晚点回吧，阿姨会给我们开门的。”
穆霖希不是很饿，看着小卖部里的面包和泡面这些也不是很有胃口，就挑了盒水果和酸奶。凌霁云拿了面包和酸奶。
教室空调已经断电了。高三教学楼后面有一座凉亭，他们去那里坐下来。
两个人低着头吃着手上的东西，没尝出什么味道。周围的绿树在烈日下垂着，没有什么生气，蝉宣告着这是属于它们的季节，一声又一声彼此应和，声势雄雄。
“穆霖希，”凌霁云喊了之后嚼着口里的面包，穆霖希嗯了一声，音调上扬示意他说下去。
凌霁云吸了口酸奶，“你没事吧？”
穆霖希吞下口中的酸奶说:“没。”
顿了一下，凌霁云直白地说:“我觉得，我们离得好远。”
凌霁云并不觉得穆霖希变了，但就是靠不近。
两个相互贴近的气球，哪一个漏了气，另一个都会知道。
“你吃水果吧。”穆霖希把手边的水果推到凌霁云手边，他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件事情。
凌霁云还没开口说出什么，“你…”
穆霖希说：“你能不能先吃你的东西？”
“对不起。”看见穆霖希的抗拒，凌霁云沉下声音。
“可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凌霁云说，“当时为什么没有去报名？”
“别问了，不是给自己找事吗？”穆霖希淡漠地说。
凌霁云还是坚持问:“是不是你爸妈？”
穆霖希看着他，成熟了不少，但又能看见以前的影子。
而且，他的眼睛好像还有光。
穆霖希叉起一块西瓜，低着头沉默。
最后告诉他说:“他们是说，‘你不留在家里这边的话，谁照顾家里呢。’”
当时吃着晚饭，老爸一如既往地显露出工作一天的疲惫，老妈不经意间问起他的成绩，电视里在放着动漫。
穆霖希当时说市里那边已经录取了，准备去报那里。
老妈露出震惊的神色，随后又亲和地劝说他留在家里这边，语气温柔，就好像是关心孩子去太远会受欺负一样。
老爸也这样说。
穆霖希记得小时候老妈带蛋糕回家。有一次蛋糕上只有两颗草莓，老妈切了蛋糕之后给了穆淇和穆霖航，和所有的习惯一样，穆霖希排在了最后。
穆霖希也想吃那颗红色的草莓，他想要的又不只是草莓。
那一次，老爸注意到了穆霖希没有草莓，他叫老妈给他多切下一点，老妈不好意思地说好的。穆霖希会以为他们对自己保留着一点所谓的愧疚也好，爱也好。
他想，要是自己早早地离开这里会是他们支持理解的，两方都不会尴尬为难。
其实去到什么样的环境都没关系，他一样希望能抓住自己。但希望他们不要让自己像被丢弃的宠物一样，不要对自己视而不见。
“她后面直接拿着我的准考证来这报名了。”
“这样吗？”
凌霁云想说些什么，穆霖希先他一步开了口，“其实有一点点嫉妒你，想避开你，怕你问点什么，和你对比起来，对我来说有点难堪。”
太阳转换了位置，穆霖希看见角落某处阴暗地见了光。
他笑了笑说：“不过也很开心你还像以前一样。”
凌霁云猜想，大概前几次的接触穆霖希都在心里做了很多工作劝解自己。
明明都是同龄人，期盼着走一样的道路，结果偏偏就有人没有走向那条理想的道路。
他们这个年纪所能做到的极致，就是怀抱着名为理想的东西，付出行动，飞奔向未来。但有时候偏偏有现实情况。
“对不起。”
穆霖希看着他愧疚怜悯的神色，局外的人听类似的事情通常都这样。
“不需要这种反应。”穆霖希说，“所以才不想和你说。”
“你不觉得这样把人推开很幼稚吗？”凌霁云问他。
穆霖希笑着对他说:“一直追问才比较幼稚吧？”
别人都想避开麻烦，偏偏他要贴向麻烦，还是这么多年都无解的麻烦。
“为什么转学来这？”
凌霁云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我妈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就想离家近一些。”。
“行。”他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凌霁云母亲了。
凌霁云开口说:“你向往的，不应该成为束缚你的枷锁。”
因为太在意，就会抓得越紧，就像是悬崖上钢索表演者的绳子一样，生的希望寄托在上面，就会被拉得越紧。不会断裂，但一旦松开，还是会受伤。
对于穆霖希来说，那些还没有来到的精彩，是最后的稻草，太想抓住了。最后没有得到的时候，会自我怀疑，会厌恶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
他恐惧所有能给自己期望的东西，因为害怕到最后所有的都不属于自己。
考试、上课，成为了他最排斥的事情。
“看见试卷会有想要呕吐的感觉”，那天告诉陈老师的情况，陈老师叫他去咨询心理老师的时候。
“过去就过去了，还有现在不是吗？”
凌霁云发现，穆霖希并没有看着那么无坚不摧，但生命力依旧还在。
语气里的沉重和担忧，眼神流露出来的关切，因为情绪牵动不自觉皱着的眉头，穆霖希看着他轻声笑了一下，“我试试。”
“不是试试，是必须积极的。”凌霁云咬下一口面包，像是热血番的主角。
穆霖希看着他，像是被感染了一样说:“行。”
凌霁云把另一个面包撕开包装袋，给了穆霖希，说：“下午上课呢，吃点填填肚子。”
面包是草莓味的，草莓酱又酸又甜，混着牛奶的味道。
“吃水果吗？”面包有点腻，凌霁云把酸奶喝完了，穆霖希问他要不要吃水果。
塑料盒子里面装有西瓜、哈密瓜这些水果，凌霁云用签子刺下一块西瓜。
不知道现在是多少点，但是生物钟让人有点累，穆霖希问凌霁云要不要趴下休息。
他们趴在石桌上，闭着眼睛。
凌霁云说:“说好要一起的，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好。”
“知道了。”
这样趴着并不是很舒服，只是让人能够靠着一个地方安定下来。两方都在脑海里过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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