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看天定 只在人为

照着镜子梳洗了一番，金玉碗简单梳了个双丫髻，未施粉黛，清秀娟丽。

        临出去之前，她蓦然转身，余光扫见桌子一角的唇脂，心下一动，素手点唇，平添了几抹少女的娇俏。

        刚一出门，金玉碗就听见里正的声音：“上一次来没交换庚帖吗？这如何能合规矩？”

        单听这话倒也听不出喜怒，金玉碗没有放在心上，接下来却听到了顾亦轩翠竹一般清冷的声音。

        “我与金家丫头的婚事不看天命，只在人为，里正无需担心。”

        他声音如环佩叮当，十分悦耳，金玉碗不禁探头到外面瞧了瞧，想看看他今儿的模样。

        未曾想，刚一探头，她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

        金玉碗满心的欢喜，都被这一双深邃的眼眸浇了个干净。怎么又忘了，自己不该对这样的人动心。

        可那颗怀春的少女心，总是在不经意间发芽生长，就连金玉碗也没有发现它的异样。

        “想想你堂堂二十一世纪医学博士，新时代的杰出女性，什么环肥燕瘦没见过！”金玉碗低声骂道，然而余光却不住地瞥向顾亦轩的方向。

        她见过不少俊男美女，无论是舞台上星光闪耀的明星，还是实验室里沉稳踏实的科研人员，可没有一个人像顾亦轩这样，温柔却磅礴，似乎能包容万物，却又不被万物左右。

        想到这儿金玉碗又不经抬起头，细细的打量着今天的顾亦轩，那是一份她从未见过的沉静，放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出乎意料的妥帖。

        就在她回神的时候，蓦然发现顾亦轩眼带笑意，正望着自己。

        他……他竟然对着自己笑……

        这一刹那，金玉碗的颜狗本质暴露无意，被美男的一个淡笑迷得七荤八素！

        丢人！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那一笑如陈年美酒，醇香诱人，金玉碗迷迷糊糊的，都不记得后来的事情了，却始终忘不了那样的笑意。

        要是真嫁给这个男人，这一辈子就完了。

        “老丫头，你想什么呢，可是今儿见着顾家公子，心里欢喜？”金姜氏给金玉碗夹了一筷子肉丝放在碗里，脸上止不住的笑。

        这会儿听到了金姜氏的声音，金玉碗才彻底的回过神来，听清楚了她的话耳根子一红，忽然间明白了小说里所谓的娇憨小女儿态。

        那是想到心里的人才会有的期待，怎么能不诱人？

        “娘就知道拿我说笑，您今儿笑得也很开心呢！”金玉碗也给她夹了菜，嘟着嘴回道。

        “娘能跟你一样吗？你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往后去了顾家可不能这样笑，人顾家规矩多，面上不计较，不代表心里不计较。”李秋突然横插一嘴，破坏了金玉碗的心情。

        不过今天她开心，可以不计较，咬着筷子看着李秋道：“谢谢嫂子提点，原来嫂子心里也跟个明镜似的，我还以为嫂子什么都不知道。”

        骂人能骂到自个儿头上，李秋算是独一份儿了。

        被他一怼，李秋霎时反应过来，脸色一紧，翕动着鼻子哼哼两声就没了下文。

        在这家里也就只有金玉碗敢怼她了，等着臭丫头嫁出去了，金家就没有让她不舒心的人了。

        “你嫂子说的没错，到了顾家是要注意点。”一直闷不吭声的金大伟突然开口，但话语中全是关心，“若是不习惯，也不必强撑着。”

        说出这话，金玉碗和金姜氏吃饭的时候忽然一僵，对视了一眼才看向金大伟，两人皆是神情复杂，都没有接话。

        金姜氏担心金大伟一语成箴，坏了老丫头的婚事，心里呸呸呸两下就过去了。

        可金玉碗的心里，却挤满了感动。

        这个朝代民风开放，对于和离再婚没有什么异样的目光，但说到底没，有几个人愿意自家的女儿经历这样的事情。

        金大伟能够做到这一地步，已经是给足金玉碗安全感。

        他原本就生活在别人的异样目光之中，若是自己再回来，金家可就彻底沦为笑话了。

        别的人不知道，那李秋和赵猛绝对是笑的最开心的。

        “哥，你说啥呢，你妹妹要出嫁，还能盼着我回来呀？”金玉碗忍着泪水，加了快菜放在他的碗里，“你赶紧想着妹妹点好，小心我连菜都不给你夹。”

        说着她赶紧低头扒拉饭，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红彤彤的眼。

        即便金家没有办法给她想要的家的感觉，但金玉婉很明白，这对母子为自己做的，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最好的了。

        以前她从未想过待嫁是什么感觉，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金玉碗才明白，那是一种割离，把她和生长的地方生生割开的痛苦。

        她看过不少小说，对于嫁人似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身临其境才明白，即便只是生活了不到一年的便宜家，也是难以言喻的酸楚。

        半夜，金姜氏趁着起夜，偷偷去了金玉碗的房间，果然见到她对着窗户发呆。

        “老丫头。”金姜氏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她的身边，脑海中浮现出那晚她做噩梦的场景。

        “娘，您怎么还没睡？”金玉碗手忙脚乱的抹了把眼泪，低头看着雪白的脚丫继续发呆。

        “娘来看看你，再过不久，咱家老丫头就要出嫁了，娘可算对得住你了。”金姜氏说着眼红不已，泪水吧嗒吧嗒往下落。

        对得住她，是啊，自己是金姜氏捡来的孩子。陪了他们这么久，把自己嫁给顾家。也算是一桩好事。

        想到今天金姜氏看到顾亦轩的眼神，金玉碗心里更加酸楚。虽然是捡来的孩子，但金姜氏从头到脚仔细打量顾亦轩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了金玉碗的心里。

        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亲闺女了。

        金姜氏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小布包递给她：“老丫头，娘存了点私房钱，你把它压在枕头下，等家人那天带过去，也算有点底气。”

        这才是金姜氏来的目的。

        “娘，您还是留着吧。咱们卖豆浆也赚了点钱，我够的。到时您和大哥，在家里得注意着，不能叫人欺负了去。您可是咱娘，谁还有资格动你啊，可不能退让……”

        月华如水似白练，照亮了狭小屋里这对心事重重的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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