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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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铁树开花，居然收了一个姑娘做侍妾。
“看来传言是假的。”
“什么传言？”
“你不知道？太子殿下有龙阳之好，还与那青云君交往很密切。”
“当真？”
“本来疑虑是真的，谁承想太子殿下收了个女娃。”
“收了侍妾也不一定吧，也许只是掩人耳目？”
“不，他不想收，谁人能阻他？”
……
“住嘴！不想活了？！”小贵子远远的跑了下来，刚刚议论纷纷的宫女和太监随即散开。
小贵子用手巾擦了把汗，嗟叹道：“宫中流言尚且如此，更何况坊间百姓？”
若不是亲眼所见那太子殿下收了锦家姑娘，小贵子也差点相信了民间盛传的太子爷和青云君的二三事了。
这样也好，皇后娘娘稍稍宽了心。
但皇后娘娘宽心没几日，东宫就又出了事。
东宫别院，一处隐秘的宫闱。大门紧闭，暗红色的漆将掉落，从门前游过的风声像极了哭泣。周围是一片杂草，看上去许久没有人居住，时有几只瘦猫出没，发出瘆人的叫声。这地方原来是关了一位先皇废妃，那妃子疯癫而死，据说幽魂都尚未消散。
我倒是不信这些鬼神，但冷清至极，让人心生凉薄。
太子殿下还好，给饭吃，不像锦鹿，让我饿肚子。
更让我庆幸的是，没有人来看我。
没有人来看我，等到七日之期一满，我发病时，不至于那么丢人。
给我最后最后的一丁点尊严。
“还有两天。”我轻轻笑了一声。这些时日经历的事情，比我过往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多，都难以置信，都光怪陆离。唯一担心的就是我那弟弟，今后一个人了，再无亲人。
我蜷缩起自己的身子，单薄的衣衫挡不住阵阵寒气。我朝手中哈气，痴心妄想一点点温暖。
第二天醒来时，依旧浑身冰冷，宫墙把所有的春意盎然挡在了外头，在这里居然看不见一草一木，一切有如冬天般冰凉彻骨。宫墙外的奴仆今天通过门洞递给我吃食。我接过去后，他马上用石头挡住原来的洞口。
我坐在地上，只想着明天在这院子的哪个角落死去。
揭开盖着的饭碗，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突然，喝到了一颗丸粒——红尘丸的解药？
求生的本能使我急忙咽下肚子，仅存的理智使我马上抬起那只碗。
果然底部有一张小小纸条：心患未除，卿如何去。
锦鹿，这是你的心患吧？你为什么非要杀了太子呢，甚至不惜把一个你最痛恨的间谍放出来，把一个背叛过你的人放出来，冒着无功而返的风险，甚至可能使自己被暴露，也要让我为你尝试。
我把纸条生生吞了下去，咽进肚子。
但转念一想，锦鹿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他好像并不在乎我供出他来。他轻易的把我放了，还让我入东宫，我总觉得有一种更加深冷的意思。
我头脑里一片乱麻纷杂。身体有些发热，但是服用了解药之后马上退了热，尽管有些许不适，但已无大碍。
“清莲小姐的……喜帖。”
沉言双手奉着一张红的扎眼的帖子，“公子，清莲小姐说这是第一份请帖，希望您卖个面子。”
卖个面子？想来，如果郾城第一公子锦鹿，清莲曾经的追求者去了。那场面是会更精彩。清莲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一定将满城富贵都请去了。
公子垂首，没有看沉言。
“公子……”
“好了，你放在那里吧。”
沉言端正将请帖放在面前的紫檀案桌上，并没有立即走开，道：“公子，还有一事。九棉服了解药，这周暂时不会发病。”
“知道了。”
太子将九棉囚在先帝疯妃住所，周围遍布暗卫，严加看管，连只耗子都飞不进去。锦鹿是动用了安插在太子府的人，才千辛万苦把药送进去。
“对了，我让你准备的那件事情怎么样了？”锦鹿沉声问道。
“公子请放心，万事俱备。”
只是九棉，我对你的信任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你怎么真不听话？
眠国大殿。
文武两类大臣均低着头，朝堂上黑压压的一片，手中拿着笏板、整齐而压抑。
眠国的皇帝年过中年，有些肥胖，稀疏的几根的白胡子挂在嘴边。
今天的气氛与平常不同，连一向愿意在朝堂上觐见的杜若凛都一声未吭。这死一般的寂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混账！”皇座上的人龙庭震怒。
“区区南国，居然让我朝丧失三万将领！”
前方线报，南国突袭青云郡，青云郡三万将领全军覆没，一时间血流成河，尸身遍野，饿殍遍地。
“清将军，青云呢？！”
一位老臣花白着头发，颤颤巍巍，手几乎握不住笏板。半爬半走跌到朝堂中央。
“回……回皇上，青云被俘，不知所踪……”
没等清大人讲完，皇帝将手中的卷轴猛地砸向他。
大臣们纷纷跪下，没有一个人看抬头一窥龙颜。
皇帝被气得不轻，脸色发白，指着底下的跪的黑压压的人群，微微发颤，道：“南国突袭，青云城的首领青云却在大婚？！”
好一个青云！好好一个忠臣！好一个清府！
“把清禄给我拖下去，下死狱。”
皇帝嘴唇哆嗦，堆积在眼角的皱纹突然之间仿佛变多了。
这一次，堂下臣子无一个反驳了，都成了哑口的人。皇帝站立着，望着这些不抬头的人。人人皆知我眠朝人才辈出，可眼前这帮满腹鱼虾的死人，哪里会是我的能臣啊。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用。
“退朝。”皇帝仿佛一下子老了，由公公搀扶着走出了宫殿。
服药后的第三天，我被黑布蒙着眼睛，带到了一架马车上。
马车仿佛停在了某个地方，我听到谁的脚步声缓缓向我靠近，然后那人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坐在我旁边。
但离我足足一丈远。
“太子殿下，其实你给我松绑，我也逃不出去的。”我轻声道。
“你给她解下来。”太子殿下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只手从窗户里伸出来，粗鲁的把我的眼布解下来，我听到刀出鞘的声音。
随即我的绳子断了。
我看着这个与我同乘一辇，坐的端正的人。
我说道：“你要我干什么，直接点。”
他波澜不惊，道：“你帮我去办一件事情，我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我暗笑，道：“时至今日，我哪去求什么后半生。”
“那你弟弟呢？”他淡然。
果然，我就知道他会用九翎来威胁我，但是这毕竟是我的弱点。
“你为我办了三年的事，你该得到的补偿你自然会得到。”
“你要我干什么？”我不想理他的承诺了，只不过他的威胁对我来说确实有效。
太子看着旁边这个人，也觉得好笑，居然为了所谓的亲情，可以做任何事。似乎不是无论何时，只要搬出她弟弟，就可以任意拿捏她了？
“你的确是一个合格的探子。但毕竟你是从锦鹿麾下逃来的，你不足我完全信任。”
太子直接说了自己对我的疑虑，但让我安心了一些。短期内他认为我还尚且值得一用。
“这次我会派你去南国探听情报，将他们的军情及时传送与我。”
又是当奸细。
“并且，你还要帮我办一件事情。”他突然靠近我，好像要贴在我的身上。我与他之间的那一丈距离顷刻间消失。
然后，他贴在我的耳畔，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了。他的鼻梁很高，真想用手指滑一下，看看什么感觉。
但他只是一板一眼的传达任务。反正就是南国有双面间谍，出卖了眠国，导致眠国青云城失守，要我找出来。
我突然就冒出来了一句：“双面间谍，我的同僚？”
说出的瞬间，我就后悔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双手蓦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慌张地看着身旁的这个男人。
他反倒没有放在心上，居然头一次在我面前微微的笑了，道：“这世上哪一个双面间谍能有你做的更好？”
南国那个喽啰应该也不如你吧？
我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人，突然感到一阵悲哀。
“我想我弟弟应该和你一样大了，可他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恍惚间，我今天又一句话脱出了口。
果然，太子爷立马绷住了刚刚那所剩无几的笑容。
变脸还挺快。
但出乎我意料的，他居然好像还生了气。朝着前面的马夫叫道：“停车！”
一直飞快向前行走的马车立马刹住了，他跳下马车。
一阵风来，他的杏色黄袍随着风往外翻滚，秀美的侧脸在清光下显现出格外优越的轮廓，袖子也随风摆动。
我的心脏突然也翻滚起来。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匹白色的俊俏马儿，好像在此等候他似的，飞舞着过来。
太子跨上马匹，“驾”了一声，掉转头回去了。我只能看到马儿撂开蹄子翻滚起来的阵阵土气。
而我早已经被安排好的马车，将继续载着我，一路向南，直至到达南国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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