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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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每当女子想起听命湖，就会联想到湖边凶宅里，那个猥琐男撅着屁股蹲在地上，与对面那尊即使双手抱膝、勉强坐地，也巨大到头顶天花板的鲶鱼精，交头接耳的场景。
像极了菜市场里，两个家长里短的饶舌大妈。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迅速蹿进林子里，女子变调高呼惊醒漫天繁星。月亮拨开乌云羞涩张望，熹微月光薄薄洒下，听命湖镜子一般反射开来。
湖里，无数鱼儿好奇冒头，瞪圆了双眼似在强势围观。周围别墅纷纷点亮，其中达官显贵或好奇、或气急败坏地探出脑袋，就有数位笑眯眯的景区管理员前往安抚人心。
“各位，少安毋躁，消防演习，消防演习。”
四名肌肉猛男同样闻声赶来，观其奔跑时皆右手按腰，想必西装外套下都藏着武器。
只见姑娘析长二指一点，压低嗓门儿，恶狠狠道。
“十二点钟、两点钟方向，一头鲶鱼精、一个猥琐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猛男见状，皆一愣。
怎么情况？把姑奶奶气成这样？
便齐齐化作四道旋风，以两人为一组，飞也似地朝着目标追了过去。
听命湖所在一片洼地，四周芳草萋萋，常有蛙跳虫鸣。其北面为高档度假别墅区，南面则为一片原始森林。
因之前见过面，按铃男理所当然得出现在了追捕姬不凡的二人小组里。
此刻猛男不断腹诽。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说那小子有问题，姑奶奶偏不信，现在倒好，又让追！
所谓缩地成寸。两名男子身手敏捷，快若奔雷，身后竟渐渐带起氤氲气浪，像两只发育过剩的兔子，上蹿下跳、飞梭流星，将无数参天古木幻灯片一般甩在身后，惊得无数鸟儿惶恐高飞、无数走兽四散而逃。
没过多久，姬不凡单手按帽、躬身撅臀的飞奔背影就在前方！
双方距离被快速拉近，很快只剩两个身位！
按铃男冷笑一声，果断一个擒拿手！
姬不凡脚下拌蒜，及时一个侧身闪！
没抓着！
前者不信邪，紧接一个绊脚蹬！
后者踉踉跄跄，步子随即一乱！
我靠？
另一猛男当即施展纵身踢！
唰！
姬不凡又一个踉跄，竟擦着头皮躲了过去！
奇怪的事情就此发生，两个猛男渐渐察觉出蹊跷！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恰如丛林里捕猎的野兽，每当锋利爪牙就要碰到猎物，对方便猛然一个奇怪的躲闪，无论你如何拼命追赶，他好死不死总和你保持两个身位的距离，看得见，碰不到，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任你急得抓心挠肝使尽浑身解数，依然水中捞月，尽是徒劳。
见状，按铃男果断五指成爪，澎湃劲力如天龙吸水凌空一抓！
有感巨大吸力向后一拉！姬不凡脚下一滑，却正好踩飞一块石子儿！身后另一猛男还没有所反应，就被子弹一般的石子儿狠狠击中面门！
嘭！
飞出去一个。
按铃男见状，爪子一抖，赶紧收功。
此招名为天龙吸水，虽然极耗内力，却十分适合缉拿高速要犯，没想到曾屡试不爽的奇招，却在这一次闹出了乌龙。
中招的肌肉男虽被这突如其来击得七晕八素，却也很快抹着鼻血追了上来。
“你几个意思？”
按铃男嘴角一抖。
“意外，意外。”
然世间武学皆有极限，内力再高也怕消耗。两位猛男心中着急，念及女子之前咬牙切齿，如果抓不住这家伙，说不得回去就要人间蒸发！
所谓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按铃男刹那狰狞一现，右手往腰间一拍，一把54式手枪随即弹向空中并被他一把握住，暴喝道。
“再跑开枪啦！”
前方，姬不凡根本不信邪。身子果断一歪，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一头扎进了左边树林里。
又是那个猛男两步没停住。
嘭！
撞倒了一棵大树。
只见他鼻青脸肿、气急败坏，尴尬又狼狈地爬起来，梗着脖子同样拔出腰间配枪，便一个猛子往同样方向扎了进去。
按铃男懵逼了。
什么身法？什么身法！那小子是人吗？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等再次拉近双方距离，时间已过去十数分钟。
姬不凡的奔跑动作除了销魂，依然那么平稳流畅，丝毫不见拖泥带水。身后两位武学高手却渐觉力有不逮，体内真气迅速流失，再这样下去，就真要被他逃脱了！
按铃男果断道。
“开枪吧！打腿！”
另一猛男狠狠点头，抬手就是一枪！
biu！
居然装了消音器！
几乎同时，姬不凡飞奔身影猛地一滑！踉跄两步竟幸运地躲过了！
身后二人经过相同的地方同样一个踉跄！原来在那草木遮蔽处，竟藏着一截凸起的树根！紧接着就是软泥地！两个猛男齐齐摔了个狗啃泥。
啪！
等二人狼狈起身，才发现前方同样一张满脸污泥。姬不凡也滑倒了！却迅速起身，再次逃跑！
按铃男冷笑一二。
“看你运气能有多好！”
抬手再一枪！
咔！
没子弹！
等看清手中武器，才发现刚刚那一摔，居然好死不死将所有污泥全灌进了枪口！卡壳了！
另一猛男见状，嘴角一抖，迅速开抢！
biu！
这时，半空中刚好飞过一只燕子！
啪！
无辜鸟儿应声落地，瞪着双匪夷所思的大眼睛盯向凶手。
什么仇什么怨······
猛男崩溃了。
“妈的！邪术啊！”
二人气急败坏，再次朝姬不凡飞奔背影追了上去。
等第三次拉近双方距离，两个猛男学聪明了，他们发现事情不对！非常不对！
须知追缉二者皆为武学高手，在内力激发的情况下，奔跑速度早已打破人类极限，且相对持久。
反观姬不凡，这一路光从外表看，完全不具备任何武艺，也无所谓道法加持。
那他为什么能跑那么快？凭什么能这么持久？并且，他的运气也太好了些，仿佛总有神秘力量在暗中相助。
念及于此，其中一猛男机智地选择改变战术。
“兄台留步！我们并无恶意！谈谈吧！”
就见对方一边夺路狂奔，一边颤抖着竖起了中指。
我靠？
按铃男见状，忍不住翻个白眼儿。
我们都特么开枪了，鬼才信你啊！
此时，他已将手中武器重新组装完毕。
于是抬手一枪。
biu！
相似的剧情再次上演！姬不凡同时一个踉跄，连滚带爬又摔了出去！两名猛男紧跟着又一个平沙落雁脸着地！这一次，湿滑泥土满是荆棘，刀锋一般划破二人衣衫皮肤，拉出满身细密伤痕。
当他俩狼狈起身，果然发现姬不凡同样刚刚爬起。
终于，几近力竭的两方人马，于这片黑暗静谧的原始森林当中，展开默契对峙，都有些瑟瑟发抖。
场面瞬间变得颇为喜感。
按铃男气急败坏道。
“你！跟我们回去！”
姬不凡也不说话，摸着脏兮兮的下巴，仿佛若有所思。
另一猛男随即目光一闪，义正严辞道。
“你隶属哪方组织？难道真敢与我们为敌？知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姬不凡一愣，昏暗中，对方并未发现他那双大眼睛骨碌一转。
便闻他高深莫测道。
“你们是什么身份，我没兴趣知道，但你们听过华夏龙组吗？”
对方大脸一抖。
哈？
姬不凡冷笑起来。
“还以为你们身份多高，这个部门都不知道，就敢对我开枪？不怕坐牢吗！”
两个猛男四目相对，皆读懂了对方眼里泛滥的荒唐之色。
“你特么是不是欺负我们没看过网络小说？”
姬不凡的回答机智冷静又老练。
“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看来，你们不懂艺术，更不懂生活。”
二者眨巴眨巴眼儿。
“既是同僚，你跑个毛啊，把有效证件拿出来瞧瞧！”
姬不凡嘴角一抖，心中已将这个“有效证件”骂了无数遍，嘴里却不屑道。
“让我出示证件？可曾闻龙组证件，出则见血！”
按铃男脸都歪了。
“你特么拍武侠片啊！”
姬不凡满是污泥的大脸一红，赶紧道。
“知道我为什么跑吗？因为我的身份你们不配知道！本以为三两下就能甩掉你俩，没承想，如此难缠，也算没有给我辈丢脸！”
于是，抱拳喝了声。
“山水有相逢，不必跟着啦！再会！”
说完，转身就跑。
两个猛男见状，拔腿欲追！其中一人就“哎呀”一声单膝跪地，脚不知何时竟扭伤了。
另一人迈出的步子微微一颤，整个人也化作了一个问号。
“那个······我们还追吗？”
“没必要了吧，万一是真的呢？”
“不是，我怎么感觉你略显心虚？”
“要不你上，我在这儿等你凯旋？”
“······哎呀！哎呀哎呀！我腿抽筋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黑澄澄的枪口抵在两腿之间，巨大的鲶鱼精好似受气的小媳妇儿，夹紧屁股，立定站好。
它身前，正有另一组两名肌肉猛男一手举枪，一手出示皮质证件，个子只到它腰部。
以鲶鱼精的视角向下看去，那一对儿板寸头竟莫名觉得有点萌，却不敢动。
此时，树林窸窣，有人漫步而来。
月光透过层叠树叶如剑射下，眼前光影如织明暗如线，静谧神奇如梦似幻。姑娘便林间仙子般，于阴阳明暗中缓缓走出。
窈窕身姿，鹅蛋娇颜，如水长发，泛起几分波浪卷。她忽而沐浴在光明里，忽而沉浸在黑暗中，神秘傲娇，令人叹为观止。
等来到跟前，见她兀自拿出手机朝妖怪对比一番，随即翻个白眼儿，说出来的话更让鲶鱼精全身一颤。
“身材平平？你脑袋上长的是电灯泡吗？”
对方闻言，大嘴委屈得瘪了下去。
“领导，种族审美有差异的嘛。”
原来之前姑娘咬牙切齿，就是听见了这四个字。
两名肌肉男便不干了。
“什么什么？你居然说我们领导身材平平？你给我找一个身材更好的出来！瞪大你的死鱼眼儿好好瞧瞧！这叫什么？这叫玲珑！我每天、那个······我见犹怜！古典美！什么叫古典美！这就叫古典美！这就是绝代佳人！”
女子不耐烦地摆摆手，两个小弟立马收声。见她动作温柔地拔出绑在大腿上的54式手枪，一边把玩，一边淡淡道。
“现代社会，不许成精，没听过吗？”
鲶鱼精尴尬地点点头。
“知道，但是领导，小的成精那会儿，别说现代，秦皇都没出生。”
两个猛男闻言，握枪的手齐齐一抖，狠狠咽了一口吐沫。
我靠？
有感女子生冷目光瞟来，二者赶紧挺胸抬头，举枪站好。
输人不输阵，天塌下来个儿高的顶着。有这个姑奶奶在，管他什么牛鬼蛇神，统统要玩儿完！
女子心中同样惊讶，却不惧，目光渐渐变得狐疑。
“你之前跑那么快，现在怎么不跑了？以你的实力，别说跑，就是把我们全干掉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不敢啊？湖里那个也是你吧？”
鲶鱼精便干笑道。
“嘿、嘿嘿，干掉你们？我又不傻······”
“我既然见到了你们的证件，自然明白各位是从哪儿来的。那地儿别人不知，您还不知吗？上面有人啊。小姑奶奶，我观您有天人之相，想必出身非富即贵，什么高端玩意儿没见过，何必逮着我一只小妖没完没了。小的千百年来安分守己，从不做出格的事，求求您念在上苍有好生之德的份儿上，放过小的吧。”
女子就被逗笑了。
这一笑，春暖花开，阳光正好，姹紫嫣红也无法形容其万分美态。
“还挺机灵。”
鲶鱼精赶紧趁热打铁。
“这位女菩萨，小的完全是被姬不凡那家伙给带偏了。湖里那会儿昏天黑地，小的不敢停留啊，生怕被您当作歹人，错手诛杀。后来湖边别墅姬不凡那一嗓子嚎得，任谁下意识都会跑的嘛，这叫潜意识反应。您看我现在不是没跑了吗？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小的冤枉！都是姬不凡的锅！”
谁知女子喜怒无常，前一刻还阳春三月的小脸儿，下一刻就晴转多云。
“女菩萨？”
鲶鱼精差点哭出来。
祸从口出啊！忘了这是个道二代！
却闻女子狐疑道。
“姬不凡？就是那个穿西装的？”
鲶鱼精赶紧点头。
“就是他！您赶紧抓他！他不是个好东西！所有事都是他干哒！”
女子就懵逼了。
“人言降雨是他干的？别墅命案也是他？”
鲶鱼精大嘴一抖。
“啊这，这这这······嗯！”
姑娘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傻大个儿，星眸凤目眨一眨，漫天繁星也跟着闪一闪。
“你俩不愧为同道中人，厚颜无耻，都卖得一手好队友嘛。”
正在这时，忽闻脚步渐近，等看清来人，才发现是追捕姬不凡的那两名肌肉男。却见二人衣衫褴褛、浑身是伤，蓬头垢面、鼻青脸肿，还一瘸一拐、相互搀扶！
女子俩眼儿一眯。
“那个姬不凡这么厉害！竟能把你俩揍成这样？”
却见二人张了张嘴，相视一眼皆讷讷不语。
女子见状，柳眉一挑，眸子里怒气渐生。
“哑巴了？”
按铃男这才委屈巴巴地嗫嚅道。
“报告领导，我们和他没交手。”
女子目光一闪。
“还有同伙接应！”
另一人心虚地摇摇头，一咬牙，道出了实情。
“不是，领导，我们······我们这是自己摔的······”
世界瞬间安静，大伙儿懵逼了。
啊？
只有鲶鱼精心中了然，幸灾乐祸，大嘴一歪。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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