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各自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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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哥.......”
“走了,别跟。”舒展接下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俞川给堵了回去。
俞川现在不想听安慰人的话,其实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都是孤岛,自己的感受别人不可能感同身受,负面情绪浓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些安慰人的话再怎么听都会觉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况且那些不痛不痒的安慰人的话他今天已经听得够多了。
俞川撑着地面站起来,往外走,细细的雨夹着冰渣子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是真凉。
——
高中放假比较晚,即使是职高也不例外,足足要比初中生晚四五天。他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学校里,正是上课的时间,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抽屉里,头几个电话打来的时候他都没接,直到班主任到班里把他叫出去,告诉他父亲快不行了,让他赶紧去医院看看。
俞川听完班主任的话的时候很平静,像是了解到他爸又要出差时那样的平静,甚至在听完班主任的话之后他还回教室不紧不慢地收拾了个书包,在打车去医院的路上他静静地坐在后座,也没催过司机。
他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停了一条红色的直线,他妈妈趴在病床边哭得昏天黑地。
就在这个时候,俞川依然没有多大感觉。
直到他看到父亲躺在棺材里的样子,一张脸瘦得只剩皮贴在骨头上,死气沉沉,没一点生气,他站在那看了很久,可是他的父亲没有睁眼,没有怒骂“你个白眼狼小子盯着我干嘛?!”
突然,俞川就清晰地认识到,他父亲去世了,跟他吵了十几年,拿着棍子追着他打了十几年的父亲,去世了。
巨大的悲伤的像洪水一样泄出来,挡都挡不住,人生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哭得狼狈不堪。
他这副模样着实把舒展和沈晴吓到了,两个人搀着他往外走,最后他在走廊尽头坐下,悲伤过去之后又重新陷入平静,心里却慌的厉害。
俞川又病了,上次发烧是在中考之后,因为夏瑶淋了雨,这次同样还是因为淋了雨,还是混着冰渣子的雨。
他睡在床上烧得稀里糊涂,脑子里是夏瑶清淡的眉眼,他梦到他抱着夏瑶哭,语无伦次地说他很想她,他现在很难过,他很后悔以前没有对他爸好一点,他说他很愧疚。
梦里夏瑶轻轻拍他的背,说没关系。
俞川眼泪就涌了出来,呢喃地唤夏瑶的名字,重复地问为什么她不在,问为什么不喜欢他。
——
这个新年过得异常心累,不过也早在意料之中,夏瑶住在市中心的房子里每天和夏炎斗智斗勇,和嫂子逢场作戏,终于在年前的时候夏瑶跟他爸妈一起去了外婆家,李涵和夏炎也在。
农村条件不如城里,外婆和外公住在十几年前盖得一栋两层小楼里,还有一个院子,养了一群鸡鸭,院子门口是泥巴路,屋子的地面也是水泥地面。
正巧前两天下了一场雪,正是化雪的时候,路很是难走,偏偏乡间小路车也开不进去。也不知道李涵怎么想的,明知道要去农村,明知道这两天在化雪,这天还穿了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靴,好看是真好看,但走在泥巴路上也是真狼狈,她连大衣也是白色的,泥点子蹦的身后全是。
李涵全程都拉着脸,脸上一百万个不愿意,剩下的一段路还是夏炎背着走的。
夏瑶穿着藏蓝色雨靴,跟在李涵后面,看她扭捏的样子看得心烦意乱。夏瑶向来不喜欢那种扭扭捏捏的女生,以前跟沈晴开玩笑还说:“要是有个女生嗲声嗲气地跟我说话,我能一脚踹她十米远。”
夏瑶叹了口气,越过李涵跟夏炎,大步往前走,雨靴虽丑,但走在这样的路上是很方便,李涵看着夏瑶的背影,默默翻了个白眼。
外婆早就等在门外,夏瑶笑着跑过去抱外婆,像小时候一样。
外婆已经快七十了,笑起来眼睛一弯,嘴里的牙齿也快掉光了,但嘴巴咧起来却很好看,那份笑是独属于老人的十分纯真的笑,能顿时让人的心底敞亮起来。
吃饭的时候外婆也拉着夏瑶坐在旁边,她对自己这个外孙女的喜欢从来不加掩饰,李涵坐在席中很是尴尬,夏瑶看出来了,主动热络地给她夹菜,使得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夏瑶想住在外婆这,临走时跟父母说了好半天,她爸妈怕让夏炎和李涵觉得夏瑶不喜欢他们,试着劝夏瑶一起回市里住。
夏瑶很无语,自己不喜欢他俩不是明摆着的吗?这时候还装也未免太虚伪了呀,既然她和夏炎李涵都互相看不对眼,何必还要凑在一起演“家和万事兴”,不难受吗?
最后是外婆出马,强硬要把夏瑶留下在乡下过年,夏瑶爸妈才松了口。
临走时外婆给李涵塞了个红包,互相推搡了好一阵,还是被李涵收下。
等人走了之后夏瑶拉着外婆的手问:“你干嘛这时候给她红包?”
“李涵怎么说也是我的外孙媳妇,人家结婚后第一次来,可不得给红包吗?”外婆说。
“那她过年之后要是来拜年你不是又得给,你跟外公两个人能有多少钱,攒点钱多不容易。”夏瑶瘪瘪嘴。
“你今年才多大呀,就知道心疼外婆了。”外婆笑着掐掐夏瑶的脸,“你放心,我跟你外公发红包的钱还是有的,等你以后有对象了,把那人领外婆这来,外婆肯定也给,要给得比给你嫂子的还多。”
夏瑶脑子里有那么一瞬想起了俞川,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压下去了。夏瑶笑笑说:“我还小,外婆你要长命百岁,要等我长大孝敬你。”
外婆笑得合不拢嘴,拍着夏瑶的手背说好。
等这份欢快的气氛消退之后,外婆却变得语重心长起来,她拉着夏瑶的手说:“瑶瑶啊,外婆知道你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活得清楚明白,你以后的路怎么走外婆一点儿都不操心。但是,人活得太明白不是好事。”
夏瑶没太懂外婆在说什么,似懂非懂地眨着眼睛。
“你看啊,你哥现在有了你嫂子了,以后就是一家人。外婆知道你有很多看不顺眼的地方,包括你爸妈,你应该很多时候都不能理解他们的做法,但是你要装糊涂,因为你们是一家人。”外婆说。
“他们才是一家人,我不是。”夏瑶低着头说。
“别犟。你看刚刚在餐桌上,你看出来你嫂子不高兴了,主动给她夹菜,你就做得很好啊,之后你跟他们一起去B市生活,也要像这样才好。”
“我那是......难得跟你和外公吃上饭,不想搞得太难看,再说,我去了B市又不跟他们住一起。”夏瑶说。
“但是一家人总有打交道的时候啊,你现在还小,以后你长大了你哥就是你的依靠,是能陪你时间最长的人,不好把关系搞得太僵的,一家人要是搞得鸡飞狗跳的,那日子怎么过下去?”
“我就没想过以后能指望上夏炎,我就当我没他们这号人。”夏炎淡淡地说。
“你说什么胡话,你哥之前老打你是他不对,但是我听你妈说,你哥这两年搬出去住了,以后碰面的机会也不多,只要你俩处在一块的时候你忍忍就行了,你别怪你哥,他被你爸妈亏欠太多了。”外婆看着夏瑶说。
“亏欠什么,爸妈亏欠他什么了?他高中的时候,昂?打架逃学,最后还把学校的厕所给炸了,哪次不是爸妈托关系求着学校别开除他?虽然爸妈那时候在西安没带着他是不错,但是他自己不争气能怪谁?他见过大冬天妈妈一个人蹲在街边一个一个打电话求人的样子吗?他怨爸妈不管他,其实他是最没资格怨爸妈的人,他就是日子过得不如意,不愿意承认那时候自己太混蛋了,所以才把气撒到别人身上,他这种人就是活该。”夏瑶越说越激动,红了一双眼。
外婆叹了口气,拍着夏瑶的背安抚,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每次她劝夏瑶不要怪他哥,都是这个样子。
“瑶瑶,活得太清醒的人什么都得不到的,该糊涂的时候那就得糊涂,该忘记的就得忘记。”外婆沉默许久,也只能憋出这一句话来。
夏瑶不想再说这个事情,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让外婆早点去睡,然后自己就回了房间。
夏瑶心烦意乱,脑子里全是夏炎以前故意刁难自己的画面,甚至还动手打过她,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脚踹在身上的时候让夏瑶怀疑自己是不是骨头要断了,夏瑶怎么反抗都没用,每次都是爸妈赶来把夏炎拉开才结束,他被拉开的时候还骂骂咧咧。
原谅?怎么原谅?!夏瑶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
以前还小,不敢反抗,现在夏瑶只求夏炎和李涵别来招惹她,不然,她可能真的会控制不住干出点什么来。
接下去几天夏瑶一直住在外婆家,很安逸,在大年初四的时候夏炎跟李涵来外婆这拜了个年,夏瑶躲在房间学习,只在吃饭的时候露了个面,算是相安无事。
后来夏炎和李涵去了武汉,说是李涵爸妈在武汉那边忙茶叶生意,过去帮忙。
夏瑶这才回了市区的房子里,住了两天就跟着爸妈回了B市,这个寒假总算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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