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认可

巫盏猝不及防腾空,几乎是在腾空的下一瞬就捏了一道攻击的灵力，想要切断束缚住自己的东西。

        但巫盏也在同时意识到，缠着他的藤蔓没有想伤害他,缠绕的松紧程度刚刚好，甚至像是一个温柔的拥抱,具体来说,像是长辈把小辈抱着举起来。

        就是巫盏见过很多次的，长辈把小朋友举高高的那种举。

        巫盏被这个奇怪的比喻弄得一愣，下意识凝出的灵力攻击也散了。

        他垂眸看了看腰上的那些藤蔓,表面是深绿色的，缀了微芒,并不吓人,反而很漂亮。

        在奇妙景象的初见震惊之后，巫盏在这些藤蔓上感应到了某些亲切的感觉。

        巫盏试着在藤蔓上戳了一下,其中一根立刻缠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背,打了一个很友好的招呼。

        被举了几次之后，藤蔓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了下来,又在他头顶摸了一下。

        被藤蔓摸头的这一瞬间,巫盏忽然分不清这究竟是艾尔维斯对他的生日祝福在生效,还是他本来就有这样的能力，而对方当初的赞誉分毫不差。

        巫盏看向几步之外的霍临,问他：“这棵树……平时也这么热情吗？”

        “当然不是。”霍临从最初的震惊回过神，“母树从来没有这样过，她和其他霍家子嗣触碰的时候，顶多有点小小的互动，比如这样。”

        霍临伸出手，抓住一截藤蔓的尖部,像是握手那样晃了一下。

        藤蔓认出嫡系的继承人，礼尚往来地卷住他的手摇了几下，没再有其他的动作。

        “看，母树不会有特别大的动作。刚才把小巫举起来……”霍临笑了一下，“我猜是因为她太喜欢你了。”

        巫盏侧过头，看到了比心的藤蔓。

        他顿了一会：“母树平时是怎么样的？”

        这是一个愿意沟通的良好讯号。对于巫盏的冷淡性格来说，算得上是很难得的主动。

        霍临有些受宠若惊，立刻开口：“母树其实不完全是一棵树。我们称呼她为母树，一方面是因为她为我们赠予了力量。另一方面……她其实是是这颗星球的核心能源石。”

        巫盏想到f-768星的那颗璀璨晶石，又看了看这棵树。

        “不是所有的核心能源石都会藏在地下。主星的核心就是特殊的那个例子，她以一棵树的形态存在，支撑着这里的运转。”霍临看向母树的眼神很尊重，“因为她是一棵树，霍家那些先祖在最初拥有第二形态的，都是变成适应生存环境的植物。”

        巫盏看他：“那你呢？”

        霍临犹豫道：“我的第二形态很奇怪。”

        霍临的表情非常纠结苦恼，和他沉稳的模样不太相符。

        “那就算了。”巫盏那样刨根问底的习惯。

        这句话不知怎么的戳到了霍临愧疚的点，立刻应下弟弟的要求：“我给你变，就是希望小巫不要笑我。”

        巫盏：“？”

        霍临深呼吸一下，原地变成了一棵树。巫盏叫不出这棵树的品种，但挺拔且郁郁葱葱，属于树里面的高颜值。

        这有什么好笑的？

        巫盏看着这棵树晃了晃枝叶，然后有两根最粗壮的树根站起来，绕着他走了几圈。

        巫盏：“……？？？”啊？？

        这棵树干脆破罐子破摔，在弟弟面前一个助跑，狂奔十几米之后在半空翻了个圈。

        ……就很离谱。

        空气突然就诙谐了起来。巫盏偏过头，低低地笑了一声。

        霍临叹了口气，意外的没有什么羞臊，只觉得逗笑弟弟算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他用树枝叉起地上的衣服，跑到一个分支的树干后面变回了人形。

        巫盏没有一直笑。等霍临重新出现，他点评道：“很灵活。”

        霍临：“……谢谢小巫。”

        巫盏在兄长的带路下，接近了母树的中心。越靠近中心，他越觉得体内的力量充盈舒适。

        中央的树干很高很高，上方还有一些云雾缭绕。巫盏仰起头，但还是看不清顶端的模样。

        前面不远处就要到主树干的地方，巫盏的脚步慢下来，扯住霍临的衣摆。

        “不走了。”

        “嗯？”

        巫盏说：“我要在传承之地接受力量吧，等那个时候再去。”

        霍临立刻满足了弟弟的奇妙仪式感：“好，那就回去吧。”

        他们打道回府。回到宅子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不过巫盏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和自己羁绊颇深的地方，霍临则是因为弟弟回到主星而高兴。

        总之兄弟两人在凌晨依旧没什么睡意。

        巫盏被霍临带到了顶楼的露台。那里有一架秋千，上面还有几个抱枕。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很多东西。

        巫盏坐在秋千上放空自己。霍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捞过一个路过的机器人，对着巫盏的按了其中一个按钮

        “检测到饥饿程度……”后半句话被霍临按了静音，只显示了屏幕。

        巫盏在走神，没怎么听清：“嗯？”

        “在这坐会儿？”霍临征询他的意见，“我离开一下。”

        “好。”

        巫盏望着这座巨大的屋宅，心情很平静。

        他想到了他的母亲，以及他曾经居住过的屋子，那个破旧潮湿的出租屋。

        憔悴的女人站在昏暗的客厅里又哭又笑，然后搂着他说对不起。

        巫盏心想，如果他的父亲能够称职一些，让那个返航的破损保护舱再捎上一个人。

        那这里就会是他的家，巫微雪不会在最漂亮的年纪默默逝去，会爱她的孩子爱得更纯粹一些。那棵母树大概也会成为他童年的玩伴和摇篮。

        但没有如果。

        他的父亲时隔多年终于良心发现开始后悔，也无法左右这样的结局。

        巫盏远远望向黑暗深处的巨树。

        说来有些不敢相信，他在巫微雪身上感受到的母爱参杂了其他恨或是怨的情绪，在那棵母树身上体会到的却是单纯的爱。

        思绪被过去的那些经历和情感缠绕时，巫盏就会走神，并且会忘记时间。

        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霍临重新站在了他面前，手里端了一碗面。

        “？”

        霍临说：“你饿了，我就……给你做了点吃的。”

        霍大少爷有些忐忑：“我学做饭学得太晚，没什么厨艺天赋。按照之前的习俗，你生日那天我想给你做一碗长寿面的，但是还没学会。”

        巫盏确实饿了。他挑起一根面，放进嘴里。

        他听到兄长说：“希望小巫以后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

        那碗面算不上什么顶级美味。霍临在碗底加了蛋和青菜，很满的一碗，巫盏吃完了。

        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以至于第二天巫盏起晚了一些。

        他的光脑在给他播放早间新闻，说到官方对外公布了边缘星域的战况，并公布了元帅出去作战的事情。

        战事不可能一直对公众隐瞒，但元帅恰到好处的冲淡了担忧和焦急。

        巫盏给新闻热评的元帅夸夸语录点了个赞，洗漱下楼。

        霍老爷子在客厅和霍临的父亲下棋，看到巫盏下来，立刻笑成一朵花：“小巫醒啦，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

        老人示意霍临赶紧把早餐拿出来，一边问巫盏：“小巫打算在这里住几天？”

        “三天。”巫盏说，“之后我会去边缘星域。”

        如果不是军队要筹备运送大量的物资，并为武器进行一些升级，巫盏恨不得不去传承之地，直接去找他的雪豹。

        老人有些遗憾，但表示理解和担忧：“那边不安全。我已经拨了一批物资援助，小巫去的话一定要小心……说起来，元帅也在那边吧。”

        “……对。”巫盏被话题的突然转移吓得轻咳一声，然后坦坦荡荡，“我会去找他。”

        霍家几人善意地笑起来，老人也笑：“元帅是帝国的骄傲。等结束之后，小巫带他来这里吧？”

        老人的声音里带了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

        巫盏轻声说：“会的。”

        “传承需要傍晚才能开始，小巫，让你哥带你去逛逛？”

        ……

        两小时后，巫盏跟霍家亲人一起吃过午饭。饭后，他和霍临用了隐匿容貌气息的符，到了城区。

        这颗星球的人口大概有几万，对比其他星球来说很少，但这些人显然不在意。

        主星的生活节奏很慢，各种设施又一个不少，因此看起来很舒缓惬意。

        巫盏逛到了一个钟楼上。

        站在这样的高处，巫盏忽然发现那棵母树真的很大。

        以主干为中心，朝四周不短生长，牢牢庇佑着树下的人。

        这颗星球的一切，包括那棵母树以及星球上生活的人们，和这个星际时代都有些细微不同。因为隐于社会，又因为那棵神奇的母树，让这里变得像是科技洪流中的童话。

        “这里居住的都是人类吗？”巫问。

        “不是。不过纯种人类的比重确实比较大。”霍临说，“还有一大部分是当年和霍家交好族群，或是慢慢聚集过来的人。”

        兄弟俩从钟楼下来，走进了一个混合了露天游乐园和新建小吃街的地方。

        巫盏看着眼前连续跑过去十只兔子：“……？”

        霍临像是尽职尽责的导游：“喔，他们是当初交好的一个家族，原型是兔子，繁殖能力比较强。”

        巫盏：“……”没有计划生育的吗？？

        他们绕到了露天娃娃机面前，巫盏难得有些兴致，兑换了几个投币道具，开始抓里面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玩这种机器，抓得很困难，花了十个币才夹了个毛绒圆球，花色是银白色的，还有不规则的纹路，像是雪豹的绒毛。

        “你的娃娃能不能给我啊？”

        巫盏侧过头，发现是个一米多点的小鬼头在看他。小孩没有露出什么动物特征，估计是个纯种人类。

        小孩旁边的男生跟着说：“你好，我弟弟很喜欢你那个娃娃，可以让给我们吗？”

        巫盏并不想让出这个像是芝麻馅汤圆的毛绒球，直白地拒绝：“不可以。”

        那个小孩立刻哭闹起来，抽噎着说想要，声音惨兮兮的。

        那个小孩的哥哥顿时有些不太乐意：“就是一个娃娃而已，我会给钱的，能不能让给我？我弟弟哭得很难过，只要你让出这个娃娃，他就不会哭了。”

        天雷方块蠢蠢欲动，被巫盏按住。

        那小孩哭得更起劲了：“你没听到我哥说的吗，会给钱的，我想要呜呜呜，不然我哥会发火哦。”

        “不行。”

        霍临比巫盏更快一步开口。

        他搭住巫盏的半边肩膀，对那个小孩说：“哭也不行，他说不想给那就是不能给。你有哥哥，他也有哥哥，这位道德绑架的朋友应该也不敢做什么吧。”

        巫盏用余光看了看霍临，没有再开口，放任自己享受兄长的维护。

        ……

        娃娃机前的插曲没有破坏巫盏的心情。

        那对兄弟看不清对方两人的脸，但霍临一开口，他们立刻被气势唬住，灰溜溜地走了。

        不过天雷越想越气，偷偷蹿过去，在那个胆敢道德绑架的男生身上电了一下。

        男生瞬间感觉浑身都是麻的，又痛又痒，张嘴想说什么，居然从嘴里冒出一缕黑烟。

        男生：“？？？”

        巫盏不知道天雷的小动作。

        他在兄长的带领下去了很多地方。他拍了不少照片，回到霍家屋宅之后，挑出了好看的几张，分享给了艾尔维斯。

        给男朋友看看他的家族生活的地方。

        傍晚。

        巫盏又一次进入传承之地。这次有很多人陪他一块进去，几乎是霍家全员出动。

        巫盏顺着昨晚凌晨的路走去，终于停在了母树面前。那树干太大了，上百个人都不一定能抱住。

        “接受传承之力可能会有些痛苦。”老人唠唠叨叨地叮嘱，“如果不舒服的话，立刻喊我们，我会帮你打断。”

        “嗯。”

        巫盏走近树干。

        母树中央的藤蔓更加热情。巫盏刚一靠近，就有数不胜数的藤蔓把自己打结，编织成一个舒服的摇篮。

        巫盏又被提溜起来，放在了那个摇篮一样的座椅上。

        浅绿色的微芒在没有完全天黑的时候不太明显，但也缀得很好看。

        巫盏坐在那藤蔓组成的椅子上，微芒缠绕，看上去圣洁又漂亮。

        霍临鬼使神差一般拍下这一幕，分享进了群里。

        看，他弟弟就是最好看的。

        群里的几人在看到图片之后，不约而同地选择把图片保存，如果能够远程读心，大概会非常认同霍临的话。

        “……”

        巫盏完全没有痛苦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这棵树为他灌输了她遇到霍家先祖的经历，然后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更舒畅。他体内的力量源源不断，变得更贴合自己。

        消化力量的过程很漫长。

        霍临催着父母爷爷姑姑先回去，自己留下来守着弟弟。

        这几个小时里，巫盏一直在梳理体内的力量。

        传承之地的力量果然很明显，他因为二次渡劫产生的一些小问题已经不复存在。

        巫盏再睁眼时，又到了凌晨的时间。霍临在他不远处守着，很耐心地等待。

        巫盏隔着十几米看他，霍临立刻挥挥手，骄傲又高兴地过来。

        巫盏忽然想到了昨天，霍临变成第二形态杂耍逗他的模样，又不可抑制地想到昨天深夜的那碗面，以及今天在小孩面前毫不犹豫的保护。

        这些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看起来还忐忑又笨拙，论实际的价值，这些并没有霍家给的那些股份贵重，但巫盏更喜欢这些。

        他过去不曾对外人倾诉的，对亲情的渴望，不知不觉间被小小的满足了。

        至少，如果再次遇到他幼年时碰到的那些熊孩子同龄人，碰到那个对他炫耀自己有兄长的人，他可以充满底气地说一句，他才不会羡慕。

        “感觉怎么样？”霍临紧张兮兮。

        “还可以，挺舒服的。”

        “那就好，这两天也可以再来这边，继续巩固。”

        兄弟俩面对面站在松软的土地上。母树在黑夜里总是散发着摇曳的光芒，点缀在两旁的枝叶藤蔓上，

        或许是这样的气氛台温情，让人不自觉的比平时冲动。霍临看着弟弟的侧脸，问出他一直以来的小小心意：“小巫，我……想听你喊我，可以吗？”

        他真的很想听弟弟喊他一声。

        巫盏抬头看他，却没有说话。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像是无声的拒绝。

        霍临摇摇头，故作轻松地开口：“小巫别苦着脸嘛，我就是随便问问，快检查一下身体情况……”

        巫盏回忆着那碗面的味道，抬起手，打断了这些转移话题的话术。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认可了兄长，声音很小地喊。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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