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撞玉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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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仪宫到琳琅殿很有些距离,玉辇在雕花砖道上缓缓而行,走到一个由丽湖石堆成的假山旁边的时候,忽然从假山后头跑过来两个小团子。两个小团子一个穿红,一个穿蓝,你追我赶,跑在最前面的红衣小团子直直地撞向了玉辇。抬辇的宫侍齐声惊呼,向后便躲,但肩上抬着玉辇,这躲避的动作就不够快,而况祖宗朝传下来的抬辇规矩是,便是有天大的险情,也不能伤着天子,故而他们的躲避动作幅度都不大。
宫侍们无法有效躲避,眼看就要和这红衣小团子撞到一起了,辇上的明帝连忙施展武功,从辇上一跃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小团子闪向一旁,把这个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小团子放到路边上。
抬辇的宫侍全都停了下来,明帝看看手边的红衣小团子萧景辰,再次奔到砖道上,把那个发现了危险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蓝衣小团子萧向辰也抓了过来。
待两个小团子站在了一起,她向着假山后面看了看,没有看到一个宫侍一个乳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吩咐随行的倩儿道:“先去玲珑殿。”
她说完也不再上辇,一手一个,扯起小团子就要往玲珑殿走。向辰和景辰哪里肯乖乖地让她扯着,一起挣脱她的手腕,一个道:“母皇,儿臣要玩捉逃犯。”一个指着她身后的玉辇提要求:“母皇,儿臣要坐车车。”
明帝低声喝止:“闭嘴。”
两个小公主听她这么说,全都嘟起了嘴巴。
明帝看看两个嘴巴上能拴马的女儿,有些头疼,却也不肯跟女儿妥协。她蹲了下来,先问向辰:“谁是逃犯?”
向辰一指景辰:“三妹是逃犯,儿臣要抓她。”
明帝点头,再问景辰:“你为什么想坐车车?”
景辰扬着红扑扑的小脸,答得理直气壮:“儿臣累了。”
明帝瞧了瞧向辰,向辰脸上也全是奔跑之后的红润,鬓边的秀发上甚至还带着两三颗汗珠儿,看来在外面玩了一会儿了,明帝想了想,对两个孩子道:“你俩累了的话就跟着母皇慢慢走,母皇给你俩讲故事。”
两个小团子一听,立马兴奋起来,向辰眨着酷似冷清泉的大眼睛看她,“母皇要给儿臣讲什么故事?”
讲什么故事呢?明帝把脑海中的故事思量了一遍,有些犯愁了,她平时跟孩子们相处得少,并不会什么专门讲给年幼的小娃听的故事,只好把圣贤经传中的寓言拿出来讲:“母皇给你们讲三个小猪的故事,这个听过吗?”
两个小团子一起摇头,异口同声地道:“没有。”
没有就好,明帝清清嗓子开始给女儿们讲述。
麟趾殿中,顾琼在听安澜讲对小娃要有耐心。他一把食煲送出去,就顺便往明心宫给安澜请安。明心宫离皇仪宫极近,离他的琳琅殿却是有些距离的,他从皇仪宫到明心宫,省了不少路。
天色不早不晚,安澜正在后殿中教乐安学琴。宏儿知道顾琼近来与安澜关系不错,直接把顾琼往后院带。
顾琼一瞧见乐安那认真练琴的小模样,心里头就有着说不出的羡慕。安澜看见他过来,又给儿子指导了两句,嘱咐儿子自行练习。
乐安点了点头,既不接话,也不站起来欢迎顾琼。
安澜吩咐儿子道:“这孩子,你倒是喊叔叔啊。”
顾琼连忙拦住:“让孩子练吧,练琴最要专心,臣侍又不是外人。”
安澜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强求儿子,拉着他的手往外走,两个一起到后院的正殿中坐着,侍儿们捧上茶来,安澜再次致歉:“安儿这孩子见了谁都不说话,真真急死个人。”
知道的说是孩子性情清冷,不爱理人,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乐安仗着嫡出的身份,瞧不起人,更或者说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教唆的,不准孩子搭理庶父们。
顾琼听安澜这么说,便真诚地笑笑:“男儿家讲究恭顺静默,乐安不爱说话,也没什么不好。”
他是真不介意乐安理不理他,乐安虽是嫡出,却也是个皇子,将来到了年龄嫁出去,不影响什么,奕辰的态度才是关键。与乐安的清冷不同,奕辰是个活泼的孩子,每次见了他,都热热络络地打招呼。
安澜微微一笑:“你这话跟我想到一起去了,男儿家顶要紧的是敬顺妻主,性子够不够活泼,有没有才气,原本都不重要。咱们为人父的,首先要做的便是弄懂孩子的脾气,每个孩子脾气不一样,只要是无关宏旨的,不妨由着他。都说男大十八变,小时候怎么样,大了未必还这样。咱们太过于心急,吓着了孩子倒不好了。”
顾琼初始听安澜说话,不住地点头附和,及至听到最后,觉出安澜话中有话来,便只管含笑坐着。
安澜见状,便知道顾琼猜到他在说长乐了,索性把话点透:“小琼啊,我知道咱们不能事事都由着孩子,可你也别太急切了,长乐虽是最大的皇子,却也只有四五岁,兴许他是个开窍晚的孩子,你让他慢慢学,别不让他进膳。”
果然,宫里就没什么事是能真正瞒得住人的。顾琼敛了笑,垂眸不语。安澜是皇后,更是长乐的嫡父,既有权力教导君卿的言行,也有权力过问皇子的情况,所说的话不管有没有道理,他都不好反驳,当下只用指甲在双手上掐来掐去。
他今个儿穿得是今年才做的杏黄色宫装,这宫装质地精良,前襟上上臂上花团簇簇,原本是要给人一种盛世繁华皇家富贵的喜庆感。奈何尺寸是比照着他之前的腰身做的,眼下他瘦了好些,这衣裳看上去就很是宽大,他这么敛眉低首地坐在那里,衬上这宽大的衣裳,只让人觉得弱不胜衣。
安澜在一旁瞧着,越瞧心里头越不落忍,他真诚地道:“小琼啊,长乐是你亲生的,你自然是最疼他的,他若是因为学东西饿出毛病来,你岂不后悔呢?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长乐贵为皇子,会不会才艺都一样嫁得出去,大不了咱们多赔些嫁妆也就是了。”
顾琼也不抬头,声音涩涩的,“皇后既是这么说,臣侍也说句肺腑之言,陛下膝下不止一个皇子,人家妻家肚子里也会比较,不说别家,便是安侯家,之前陛下跟臣侍说过,若是安侯没有嫡女,便把长乐嫁给安侯的庶女,可是皇后请想,安侯家会乐意娶一个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一没才学二没本事,除了吃饭什么都没兴趣的胖皇子么?”
安澜语塞。
他自己是安家的公子,自然知道安家对女婿的要求向来是极高的,不说别的,他的祖父嫡父姨父,都是出口能吟诗下笔能写文的才子,便连他和弟弟安清的生父,也是两个锦心绣口的男儿。虽说安琪似乎对男儿有没有才学不是那么看重,但是安琪的正夫顾三公子,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是远超其兄顾琼的。
顾琼看安澜住了口,倒有些过意不去,眼睛望着安澜把话往回收:“长乐还小,臣侍现在督促他得严些,或者他还能够有些进益。等他进益了,臣侍自然也就不苛求他了。”
安澜想了想道:“你要忙铺子里的事,也没功夫教他,要不然你每天出门的时候,把他送到我这里吧。我教乐安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顾琼心头一动,安澜主动提议要替他教儿子,这着实是难得的情分,他双眸含泪,看着安澜道:“皇后这话,让臣侍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后真是拿臣侍当亲弟弟才会这么说,可是皇后负有教导大公主的重任,膝下又有乐安,还有那么多宫务,臣侍不能给皇后帮忙,已经很愧疚了,哪里还能再给皇后添担子?更何况,教导长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万一皇后因为这孩子累着了,陛下那边臣侍就交待不过去,倘或因为教导这孩子,耽搁了公主的功课,那臣侍就是凰朝的罪人了。”
安澜听顾琼这么说,也有些犹豫了,奕辰的功课是他所有的事情中最最重要的,他平日里把奕辰的事排在第一位,每天先让侍儿站在至善堂窗户下面,等侍儿把向锦讲授的功课报给他,他就自己翻书搜典的琢磨,务要弄得熟烂透彻,晚上奕辰回来,讲给奕辰听,一天中大部分的时光都花在奕辰身上,教导乐安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宫务更是抽空处理的。他确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分给长乐。
顾琼察言观色,见安澜踌躇了,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两个又聊了一会儿宫务,顾琼惦记着长乐,起身告辞。安澜事情多,也不深留他。
顾琼脚步匆匆地往琳琅殿走,才走到院门口,便听得薛恺悦在院子中发话道:“本宫给长乐带吃食的事,你们不准告诉怡卿,谁告诉了,本宫就不依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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