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夜色追击

辽国第一战神耶律休哥，多智谋，善料敌，为大辽征战无数，所向披靡，战功卓著，令宋军闻风丧胆，其威名可“小儿止啼”。

耶律休哥能文能武，他不是一个只能在战场上舞刀弄枪杀敌的勇夫，武能定国，文可安邦。任南京留守，总管南面军务，劝课农桑，精修武备，引导百姓种树桑麻，减免徭役赋税，抚恤老弱孤寡，护军爱民，边境大治。

耶律休哥做官做到大辽的天花板——于越，被封为宋国王。就这样，承天太后萧燕燕觉得还不满意，总想再赐予休哥更大的荣耀。

华夏子孙，每个人出生后，都一个属于自己的属相。十二生肖，十二年一个轮回，每隔十二年，就又到了你的生肖年。

过“本命年”，这一习俗起源于契丹，在大辽，皇族和各部落首领夷离堇（官名），每十二年会过一次“本命年”，又称再生礼或复诞礼。

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凡夫走卒，这一生总会有个七灾八难的。民间普遍认为“本命年”为凶年，是生命历程中的一道“坎”，到了“本命年”，习惯系红腰带或穿红裤衩。过“本命年”，契丹人会举行再生礼，日期不一定非要在生日这一天，而是另择吉日。

◆  赐再生礼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称帝，建立契丹国，再生礼成了皇家的特权。只有皇帝、太后、皇储才有资格行再生礼，臣子即便是担任夷离堇也没有资格。

契丹皇帝的再生礼，一般会选在皇帝“本命年”的前一年冬季举行。

行礼前，先在“禁门北置再生室、母后室、先帝神主室”，于再生室的东南，倒植三株崎木。

行礼日，将数名童子及接产老妇预先安排在室内，一老者拿着弓箭，一妇人端着酒，立于室外。

太巫致奠神主后，群臣奉迎皇上出寝殿到再生室。皇上脱掉衣服、鞋袜，带着童子们从崎木下连续经行三次，每过一次，接产老妇便念诵吉祥的祝词，用手在皇上身上做拂拭的动作。

当童子们从崎木下走过七次时，皇上在崎木旁躺下，此时，老者击打箭袋，高声唱道：“生男矣！”表示皇帝又从母亲胎中降生了。

太巫、群臣纷纷喝彩，并献上包婴儿的襁褓、彩结等物表示祝贺。皇上参拜完先帝御容，随即大宴群臣，至此，再生礼毕。

因为耶律休哥的鼎力支持，这对孤儿寡母以霹雳手段，终于坐稳了江山，外御强宋，内肃国政，君臣同心，国势日盛。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作为辽国南面的一道钢铁长城，耶律休哥对大辽有再造之功。

端拱二年（989，辽统和七年）三月初七，赐于越、宋国王耶律休哥红珠筋线，命他进入内帐举行再生礼，萧太后和圣宗又为耶律休哥献上一份丰厚的赏赐。

大辽立国二百余年，唯一一个以臣子之身享受再生礼，这一至尊无上荣耀的，就是耶律休哥。这也是萧太后母子对这位超级功臣表示的无上宠爱。

你在那万人中  央，感受那无上荣光，看不见你的眼睛，是否会噙着泪花。

◆  张洎献策

宋辽岐沟关大战过后，宋军的战略由进攻转为防守。

寇敌侵边，生灵受难，用宰相赵普的话说，“万乘轸焦劳之虑，千官无翊赞之功。”皇上忧国忧民，焦虑劳作，百官却帮不上什么忙。

户部郎中张洎，南唐旧臣，行止洒脱，文采清丽，博览佛道书籍，深得太宗赏识，称他为“江东人士之冠”。

端拱二年（989）正月，太宗与群臣商议“陈被边策”。张洎献《论北方兵事奏》云：

“今自飞狐以东，重关复岭，塞垣巨险，皆为契丹所有；燕蓟以南，平壤千里，无名山大川之阻，此所以失地利而困中国也。

今河朔郡县，列壁相望，然敌骑南驰，长驱深入，咸婴城自固，莫敢出战，敌人莞然自得，出入燕、赵，若践无人之境。此分兵力之过也。

今既未能克复幽蓟，宜悉聚河朔建三镇，鼎聚而守焉。”

太宗纳其言，在宋辽边境，练兵聚谷，增设城寨，屯兵戍守。

威虏军，就是宋军在长城口一带，设置的一座边城。位于今河北徐水西北，与辽界连接，其馈饷由朝廷调拨。

端拱二年（989）七月，赵普上奏：“工部侍郎张齐贤，数年前特受圣知，升于密地，公私识者尽谓当才，不期岁月未多，出为外任。向来微有传闻，或云奏对过当。凡言大事，须有悔尤，其如义士忠臣，不顾身之利害，奸邪正直，久远方知。齐贤素蕴机谋，兼全德义，从来差遣，未尽器能，虑淹经国之才，弗副济时之用，如当重委，必立殊功。”

张齐贤在代州这几年，临敌制胜，变化若神，屡败辽军，虽武夫健将，有所不逮。屯田河东，清净简易，去民疾苦。赵普所言，太宗深有同感，遂召赵普入宫议事。

赵普道：“齐贤德义，素为乡里所推，中外卿士无出其右。臣惭无致主之能，但有荐贤之志，朝行夕死，是所甘心。”

太宗点头，于是遣使赴代州传旨，宣张齐贤入朝，擢升刑部侍郎、枢密副使。

不久，威虏军知军孙全照上奏，粮馈不济，请朝廷速拨粮饷。

太宗遂命定州都部署李继隆、副都部署孔守正、镇州副都部署范廷召等，率镇州、定州转饷兵万余，护送粮草辎重，接济威虏军，以补给戎资。

宋军这边兵马一动，早有探马将宋军运粮饷的消息告知耶律休哥。断绝粮道，劫掠粮饷，打击补给线，是耶律休哥最喜欢干的事，而且屡试不爽，每次都是收获满满。

雍熙北伐时，耶律休哥就是劫了曹彬的粮饷，致使东路军粮草短缺，不得不撤出涿州。辽军跟后掩杀，岐沟关一战，宋军大败，损兵折将数万，北伐战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逆转。

这次，耶律休哥决定故技重施，袭击大宋运粮军，一洗唐河战败的耻辱。

大辽第一战神，碰撞大宋第一悍将。强弱的平衡哪怕发生任何细微变化，胜利的天平最终还是要倒向强者一方。

◆  尹继伦神勇

吃一堑，长一智。李继隆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破绽留给敌人的，出发之前，他就进行了周密的部署。亲选一万名步骑兵，有先锋，有侧翼，有殿后，保持着相当大的机动性。

宋军晓行夜宿，虽然有数千辆辎重车，行动却是迅速隐蔽。不出数日，就将粮草辎重全部运抵威虏军。等到耶律休哥得知消息，率领数万精骑，准备在中途拦截围剿时，宋军已经胜利完成补给任务，开始返程了。

耶律休哥的阻击计划彻底落空，来都来了，也不能空手而回，那就追击运粮大军，夺些牛马牲畜也是好的。《宋史》载，“李继隆部刍粮抵威虏，还度徐河，为敌追袭。”

端拱二年（989）七月二十二日，宋北面缘边都巡检使尹继伦率领一千多人的步骑，巡逻途中遭遇耶律休哥大军。

宋军一看耶律休哥的大旗，顿时心里面开始打鼓，心想，这回完了，楞了一会儿，马上反应过来，立即布阵，准备战斗。

耶律休哥急于抓住战机立功，对尹继伦这群散兵游勇根本不感兴趣，他命令大军开足马力，不战而过，疾驱南下，别把正经事给耽误了。

辽军铁骑根本视尹继伦的巡逻兵如空气，疾驰而过。

望着辽军铁骑卷起的烟尘，黑面将军尹继伦的火顿时就上来了，“丫丫个呸的！这么不把我们当回事？”贼寇如此目中无人，看来辽军是奔着运粮军去的，一定不要让他们得逞，得给这群辽人点颜色看看！

尹继伦对众将道：“贼寇如此藐视我们，如果他们南下获胜，回来时一定会乘胜驱赶我们北去，如果他们失败，回来时也会拿我们泄愤，到时候我们将无一幸存。为今之计，我们应该暗藏兵甲，轻装疾进，跟着他们，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贼寇如今锐气十足，一心只知道往前赶，不会想到我们会暗中跟随。弟兄们，咱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我们要打出军威，敢于亮剑，即使战死也不失忠义气节，岂能悄然消亡，做胡地的野鬼！”

尹继伦给士兵们指出两条道路，一条做一个忠义鬼，另一条就是做胡地鬼。众将的激情瞬间被点燃，大家纷纷表示跟辽军拼了，纵然战死沙场，也是精忠报国的勇士，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绝不做贪生怕死之人。

尹继伦命令将士们喂饱战马，做好一切准备，就等天黑出发。

尹继伦，开封浚仪人，保信军节度使尹崇珂的堂弟。尹崇珂的一个妹妹大尹氏嫁给了赵光义，后被追封为淑德皇后，因此，尹继伦也是跟皇上有亲的人。

父亲尹勋，曾任郢州防御使。知子莫如父，尹勋不避嫌疑，举荐儿子尹继伦，说他是可用之才，太祖赵匡胤大胆取用，补为殿直、权领虎捷军指挥，曾参与平岭南、下金陵等战斗。尹继伦长得身似铁塔，面似焦炭，逢战不顾生死，勇往直前，表现出超出凡人的神勇。

太宗即位，封为供奉官，从征太原，因战功显赫，升为洛苑使。后充任北面边疆都巡检使，竭力抗辽。

◆  徐河大捷

是夜，尹继伦带领众将士，手持短刃，放轻脚步，人衔草马衔枚，战马裹蹄，潜蹑辽军其后，跟踪数十里，来到唐河、徐河之间的地带。

白天的时候，尹继伦早已派出飞骑，从旁路将辽军尾随追击的战报，告知国舅爷李继隆。收到消息，李继隆派一部分兵将保护辎重牛马车辆先行，派定州副部署孔守正带领两千人马埋伏于徐河之北的漕河，自己领军殿后，摆好迎敌的阵势。待尹继伦的部队跟辽军展开交战，自己立即带兵杀回。

其实李继隆的这个排兵布阵方法，跟唐河之战打败耶律休哥的手法如出一辙，只不过，唐河之战埋伏在定州古城的伏兵被辽军发现了，没有起到攻击的作用。

耶律休哥没有料到有宋军尾随，在距李继隆大军四五里处，扎下营寨。天还没亮，辽军开始埋锅造饭，准备用饭后发起进攻。

尹继伦已经完成了布阵，“列阵于城北以待之”。他要替辽军算算时间，何时能做好饭，何时准备吃，他要选在辽军开吃的时候，立刻发起攻击。

潜伏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尹继伦觉得时机已经到了，一马当先，从辽军背后首先发起冲锋。此刻，辽国大兵正悠哉悠哉的用着早膳，全然没有觉察到死神的降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宋军出其不意，从天而降，辽军做梦也不会想到，还会遭到偷袭，顿时乱成一锅粥。尹继伦突入辽营，斩杀契丹臣相皮室军将领一人，辽军惊恐溃逃。

耶律休哥正在吃饭，见一黑面将军带人冲入大帐。擒贼先擒王，尹继伦挥剑向耶律休哥砍来。耶律休哥躲闪不及，赶忙用胳膊去挡，盔甲被利刃划开，鲜血直流。

耶律休哥丢下筷子，在众人掩护下，带着重伤，乘马先遁。《宋史》载，“于越方食，失箸，为短兵中其臂，创甚，乘善马先遁。”辽军余众夺路溃奔，相互踩踏，死伤无数。

尹继伦的军队人数上只有一千普通士兵，辽军是铁林军三万精锐，宋军是一千打三万；尹继伦的军队使用的短刃短剑，辽军是长刀弓箭。时间一长，宋军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不是所有的辽军都只顾着逃命，还有负隅顽抗的。真正展开白热化的近身肉搏战，宋军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眼看尹继伦这些人凶多吉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继隆与范廷召带领一万精锐杀到，宋军已然锁定胜局。

辽军彻底崩溃，尹继伦与李继隆、范廷召合兵一处，沿着徐河一直追击十余里，斩首数千级，俘获甚众。

耶律休哥带领溃逃的辽军，先是被大将王杲拦截，追杀了一阵子，损兵折将，侥幸逃出。

耶律休哥等人逃到漕河，刚渡河到一半，只听得一声炮响，万箭齐发，埋伏在此的定州行营副部署孔守正，带领两千宋军杀出。

辽军向前不可进，向后不可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作困兽斗。曹河大捷，宋军又枭首三十多级，获马五十余匹，大获全胜。

《宋史》载，“孔守正又与之战曹河之斜村，枭其帅大盈相公等三十馀级。”

此役，耶律休哥只带着少数残馀逃脱，辽军锐气大挫。本想着能通过劫持宋军粮草辎重，报了唐河大战之仇，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米。耶律休哥志在踏平宋朝却只能铩羽而归，觉得有负太后和圣宗的厚恩。

此战，尹继伦骁勇善战，以一当百，辽人彻底记住了宋军这位脸似焦炭的天兵天将，称其为“黑面大王”。

此后数年，辽君未敢大举南掠，时常相互告诫应该提防、躲避“黑脸大王”。《宋史》载，“契丹遂不敢大入寇，以继伦面黑，相戒曰：当避黑面大王。”

徐河之战，尹继伦因立功升任长州刺史，仍兼任巡检官职。

到了淳化年间，著作佐郎孙崇谏自契丹逃归，太宗向他寻问边事，孙崇谏道：“契丹人一直不把宋军当回事，自徐河一战，契丹人为之夺气，每闻黑脸大王尹继伦大名，则仓皇不知所措，胆小的都尿裤子。”

“一千破三万，”太宗这才清楚徐河大捷的真实情况，于是迁尹继伦尚食使，领长州团练使，以此激励守边将士，忠心报国。

仁宗朝宰相富弼，曾感慨道：“尹继伦以千余之兵破敌众数万，可谓奇功也！”

有诗为证：

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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