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雍熙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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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得好: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
幽州道行营前军骑水陆都部署,东路军主帅曹彬,人称大宋第一良将。想当年在太祖朝,曹彬灭后蜀、平南唐、征北汉,可谓战功卓著,功劳至无以复加。
当年平定南唐时,赵匡胤曾对他道:“等攻克李煜后,任命你为使相。”结果,南唐真的平定后,太祖又反悔了,“本来要授任你为使相,但是北汉刘继元还没有灭,你的那个使相,暂且稍等等。”因此后人对曹彬的评价是“彬为宋良将第一”。
曹彬是员儒将,人品那是没得说的,绝对的老好人。观其在前两次战役中的作用不难发现,此人做人牢靠,办事稳重,弱点是战术无奇,心太软,不能服众。
当年征伐后蜀,他是归州路都监,他工作的重点就是军纪,“诸将每过一地,咸欲屠城,独彬禁之。”归州路三万人马在他的监督下,军纪良好,秋毫无犯,受到太祖的嘉奖。这次的主帅是刘光义(太宗即位后赐名刘廷让),曹彬就是个抓纪律的,部下张廷翰、李进卿,在当时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将领,不出什么乱子是很正常。这次战争中,没有看到曹彬有什么经典战术的运用,宋军过了夔州之后就没有遇到多大的抵抗。
灭南唐之战,曹彬作为主帅,部下是潘美、李汉琼、曹翰这些大将,出征之前,太祖早已看出曹彬难以制下,授予他尚方宝剑,“副将以下有不听命令的,曹将军有生杀予夺的权力!”把潘美等人吓得脸上变色,潘美可是灭南汉的大功臣,只要他听话了,其他的人没话说。有樊若水的长江浮桥,靠着尚方宝剑,曹彬在战术上也没什么奇招,金陵城围困了一年也没拿下来。太祖下令攻城时,曹彬装病,众将前来探病,曹彬趁机道:“我的病不是吃药能治好的,只要大家诚心立誓,攻下金陵,不妄杀一人,我的病就自动痊愈了。”众将明白曹彬的苦心,一起焚香立誓,绝不枉杀一人。靠着尚方宝剑,有太祖赵匡胤的撑腰,此次的军纪依然很好。
将是好将,兵是强兵,关键要看他们的皇上如何运筹帷幄,调兵遣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决胜千里。
雍熙三年(986)年春,太宗赵光义决定北伐大辽,而且还要再次御驾亲征。参知政事李至立即站出来,发表反对意见,“兵者凶器,战者危事,用之之道,必务万全。”
辽国不是个软柿子,打仗必须讲究万全之策,李至为太宗分析了何为上策,中策,何为下策?幽州如同敌人的右臂,王师所向,必然会遭到强烈抵抗,数万大军攻城,需要数倍于以往的军粮储备,现在边境粮仓空虚。攻城守城都要用大石头,范阳周边,既无丘陵也无山,取石困难。畜威养锐,上兵伐谋,就是再准备一年,时间也未必够用,需从长计议。
京师乃天下之本,皇上坐镇京师,遥控全局,才是上策;如果非要亲征,以壮军威,最多只能行至河北大名府足矣,这是中策。北有契丹之虞,南有中原之虑,如果皇上执意要亲临前线,臣不惜以下犯上,就是掉脑袋,也要生拉硬拽,坚决阻止。
李至最后的一番话总算是说到太宗的心坎里去了,高梁河之战虽然过去了六年,太宗一直心有余悸。御驾亲征,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是坚决不会再去冒这个险的。
刚被罢免了宰相之职的宋琪,听闻太宗伐辽,立即作了数千字的长篇奏章,将辽国的山川地貌以及宋军该如何进兵,如何交战,写出了“收幽州灭契丹十策”。“圣人务好生之德,设息兵之谋……然则兵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若精选使臣,不辱君命,通盟继好,弭战息民,此亦策之得也。”说了半天,宋琪的意思还是建议这个仗不能打。
太宗这个人,《宋史》评价他:“帝沉谋英断,慨然有削平天下之志。”仗着自己读完了《太平御览》,一肚子的墨水,无处挥洒,是时候表现真正的技术了。
既然文人都主和不主战,太宗就去找枢密院的王显、张齐贤、王沔等人探讨伐辽方略,太宗认为打仗是武将的事,尽量让文人少搀合,以至于关系到国家前途命运之如此大事,太宗都不愿意跟宰相李昉商量。此时的赵光义才真的活出了自我,一人独大。既然皇上信不着自己,李昉干脆就躲在家里赋诗宴乐,歌舞升平。
大军出发前,太宗给曹彬下的旨意是:“潘美之师但先趣云、应,卿等以十万众声言取幽州,且持重缓行,不得贪利。彼闻大兵至,必悉众救范阳,不暇援山后矣。”太宗在此表明了自己的战略意图,十万东路大军作为主力军团,不单单是为了夺取幽州,还负担着吸引和牵制辽军主力的任务。
太宗的猜测是辽军不敢两线作战,必然会利用自己的骑兵优势先攻打华北平原上的东路军,中路军田重进,西路军潘美,两军合力收复山后九州,三路大军在幽州城下会师,最后拿下幽州。
在太宗看似万无一失的战略部署下,雍熙三年(986)三月,曹彬、田重进、潘美三路宋军同时开拔,挥师北伐。
女中丈夫,大辽国承天皇太后萧燕燕,《辽史》评价她,“后明达治道,闻善必从,故群臣咸竭其忠。习知军政……赏罚信明,将士用命”,堪称一代贤后,是中国古代女性政治家、军事家的杰出代表。观其在秉政后的内平不服,外御强敌,用人方面唯才是举,韩德让、耶律斜轸、耶律休哥等人尽其才。比起她的对手,自以为是的大宋皇帝赵光义,真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得知各路战报,萧燕燕决定以骑兵之长,利用平坦广阔的地形,集中优势兵力先破东路宋军,随后再各个击破。
诏令宣徽使蒲领率军奔赴燕南,与南京留守耶律休哥共同主持南京(宋称幽州,今北京市西南)战事,分派使者征发诸部兵马增援耶律休哥。接着,命令东京留守耶律抹只率军驰援幽州,同时赐予他尚方宝剑,能擅专杀之权。
面对来势汹汹的二十万宋军,三十三岁的萧燕燕带着十五岁的儿子辽圣宗耶律隆绪,御驾亲征,非止一日,来到驼罗口(今北京南),安营扎寨。
◆ 初战告捷
三月,三路宋军一路告捷。
东路军以天平军节度使曹彬为幽州道行营前军马步水陆都部署,河阳三城节度使崔彦进为其副,率兵十万,由雄州(今河北雄县)北进,攻打固安、涿州;另一支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彰化节度使米信为西北道都部署,沙州观察使杜彦圭为副,亦率兵出雄州,经新城(今河北高碑店市新城镇),进攻涿州。
三月二日,大宋第一国舅爷李继隆,作为先锋,与大将李继宣率先越入辽境,先期抵达固安城下。固安守将出城迎战,双方战了三日,未见胜负。三月五日,曹彬带领主力部队抵达,当日,宋军顺利攻占固安。曹彬留少数人马守固安,大军继续向涿州进发。
幽州守将耶律休哥由于兵力不足,未敢贸然迎战,决定利用骑兵在平原上的优势,昼出精锐虚张声势,夜遣轻骑袭扰,暗潜部分兵力设伏,断其粮道,疲惫宋军。
草原野狗有项绝活就是掏档,从不正面交锋,专搞背后偷袭,趁机掏档,然后群起而攻之。耶律休哥用的也是这种野狗战略,让过宋军主力,派出小股轻骑骚扰宋军,专打落单落后的宋兵,消灭宋军有生力量。宋军大部队都奔涿州去了,固安就落单了,辽统军使耶律颇德随即率军反扑固安。
耶律休哥,号称大辽“战神”,这是一位有着非凡军事头脑的战争天才,此人不仅勇冠三军,特能打,关键是懂得怎么打,兵法纯熟。打仗,他知道哪里是敌人的死穴,出招必中,一招制敌,四两拨千斤。虽然兵力不足,打宋军的运粮车绰绰有余了。
宋军的辎重部队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遭到大辽国战神耶律休哥的伏击,运粮官被活捉,粮草、牛马、器械、辎重,统统被辽军缴获。
粮草辎重被劫,这是曹彬始料未及的,为今之计,只有先拿下涿州。
十三日,宋军主力来到涿州城东,辽军列阵出战。国舅爷李继隆、大将李继宣、范廷召等率先杀了过去,辽军万箭齐发,李继隆大腿中箭,瞬间血流如注,范廷召也被辽军箭矢射中。三人枪急马快,早已冲入敌阵,宋军跟着掩杀过来。一场激战下来,辽军几近被全歼,残部退回城内。曹彬指挥大军攻城,瞬间攻克涿州北门,宋军不费吹灰之力,占领涿州。
曹彬进城后,派大将李继宣每天率领轻装骑兵渡过涿河(北拒马河),侦察敌情,防备前来支援的敌军。辽军的奚部兵最先抵达,与李继宣的巡逻部队遭遇。李继宣横槊,打马向前,与辽援军奚宰相贺斯,力战三十回合。贺斯力怯,拍马便走,李继宣打马赶上,挥槊一击,正中贺斯背心,翻身落马,李继宣上前一槊,结果奚宰相贺斯性命。辽兵溃败,李继宣挥军掩杀,斩首千级,获马五百余匹。
李继宣,开封浚仪人,原名李继隆,跟国舅爷重名重姓,年龄还一样大,太宗为其改名继宣。太祖乾德年间,陕州(今三门峡陕州区)老虎为患,十七岁的李继宣奉命到陕州捕虎。李继宣不辱使命,一人杀掉老虎二十多只,活捉两只,外带一头豹子,献给朝廷。李继宣为民除害,堪称少年英雄,比起《水浒传》里的武松和李逵,不知道甩他们几条街。
太宗即位,李继宣受封为供奉官,任邠、宁、庆三州巡检都监。太平兴国五年,契丹侵犯静戎军,李继宣跟随崔彦进越过拒马河与敌作战,自午时至申时,大败契丹。此次北伐,三十七岁的李继宣,跟随李继隆打前锋,为大军逢山开道、遇水架桥,屡立战功。在大宋的名将当中,李继宣能征惯战,是少有的常胜将军。
中路军受到的阻力不小,中路军是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静难节度使田重进为定州路都部署,西上阁门使袁继忠为都监,率兵数万自定州(今河北定州)出发,进攻飞狐(今河北涞源),占领蔚州(今河北蔚县)。
三月九日,田重进在飞狐口南小胜辽军。十五日,辽军西南面招安使大鹏翼与副使何万通、监军马頵,率众二万人来战,田重进采用都监袁继忠之计,在飞狐南口设下伏兵,自率军在东面列阵,派部将荆嗣率五百骑从西面迂回包抄。荆嗣逼近山崖,与辽兵短兵接战,辽兵战败,纷纷投崖,荆嗣手刃敌首一百多级。
辽军驻扎在土岭,副将黄明不能取胜,想要撤退,荆嗣道:“你暂且将军队停留于此,为我声援,看我拿下这个山头!”荆嗣率军杀出,辽军大败,荆嗣一口气追出五十里开外,到达仓头,才拨马回来。
辽军又来,田重进、荆嗣整军再战,辽军扔下炮具、盔甲败走。辽军乘着夜色包围了直谷、石门两寨,田重进派荆嗣率五百精锐前去救援。
荆嗣道:“敌人有两万多,我们兵力太少,难以解围。”田重进为此忧心忡忡。荆嗣道:“幽州西面行营都监谭延美,有两千兵屯于小沼,可以抄小路前去,邀请他配合协同作战。”半夜,荆嗣单人匹马来到谭延美处。
谭延美道:“敌人拥兵两万,势力如此之大,你我如何解围?”
荆嗣道:“你把全部军队转移到平川,树起旗帜列好队伍,另外挑选二三百人在道路两侧遍插旗帜,敌兵看到我军旗帜绵延很远,必定认为是大军来援,我带五百精锐急速杀出,必定攻克他们的营寨。”谭延美点头答应。
荆嗣这才率部杀出,谭延美紧随其后遍插旗帜。荆嗣在山崖之巅与契丹短兵相接,一日之内,交锋六七个回合。果然如荆嗣所料,辽兵久战不胜,又见宋军旗帜绵亘,怀疑有大军到来,遂撤兵而走。
田重进率大军趁机杀出,辽军大败,纷纷投崖而下,溃卒投降千余人。宋军乘胜追击,大鹏翼枉称大鹏翼,这时候也是插翅难逃,瞬间做了宋军的俘虏。宋军一举擒获康州刺史马赟、马军指挥使何万通及渤海军三千余人,斩首数千级。
三月十九日,辽太后萧燕燕急遣北院枢密使耶律斜轸为山西兵马都统,率军援助山后,驰赴蔚州防线,以拒田重进和潘美两路宋军东进。命林牙(官职名)勤德守平州(今河北卢龙)海岸,以防宋军从海上袭击。
田重进率军围住飞狐,令大鹏翼到城下劝说城中守将投降。飞狐守将定武军都指挥使吕行德、副都指挥使张继从、马军都指挥使刘知进等,于三月二十三日举城投降。接着,田重进大军又进攻灵丘,二十八日,灵丘守将步军都指挥使穆超献城投降。
西路军打得相对比较顺,三月初九,潘美、杨业率军出雁门关,在西陉遭遇辽军,此战,辽军败走,宋军一路狂追到寰州(今山西朔州东)。十三日,辽寰州刺史赵彦章举城投降。潘美转而围攻朔州,辽顺义军节度使慎思弃城而逃,副使赵希赞投降,宋军占领朔州。十九日,潘杨大军转攻应州(今山西应县),守将应州节度使骨只逃走,辽彰国军节度使艾正、观察判官宋雄,举州降宋。
战争一打起来,战场形势渐渐不受太宗赵光义的左右。东路军看似顺利,拿下幽州前哨涿州,实际上麻烦就从这边开始了。
◆ 都是粮草惹的祸
涿州至幽州的直线距离不足百里,曹彬的进军速度,显然超出了太宗的预期。《宋史》载:“每奏至,上已讶彬进军之速。”
当年高梁河之战,太宗乘驴车从幽州前线逃走,辽将耶律休哥乘着马车在后面狂追,辽军可是一直追到涿州城下。得到东路军战报,太宗顿时不淡定了,他开始埋怨曹彬不听号令,让他“持重缓行”,他反而孤军深入。如果遭遇辽军主力,中西两路军到达不了预定位置,根本使不上劲,东路军必将凶多吉少。
速度太快,太宗的思维有点跟不上,然而,东路军的危机不仅在速度上,最要命的是粮草,李至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孙子兵法》云:“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打仗讲究的是因粮于敌,自己带的粮食够吃十天半个月的就行了,关键是从敌人那里获得。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没有粮没有草,敌人为我们找。
东路军这边,辽军丢给曹彬的涿州城基本上是一座空城,库中没什么粮食。而宋军的运粮车又被耶律休哥给截胡了,曹彬的十万人马在涿州只待了十多天,自带的粮草就已经啃食殆尽,曹彬无奈,只能退兵回雄州筹集粮草。
太宗听闻东路军断了粮草,大骇道:“岂有敌军在前不顾,而退军待军粮之理!”曹彬此时回军雄州取粮,必定会遭到辽军的追击,这显然是下下之策。
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东路大军到达白沟(今河北高碑店市白沟镇),即被太宗传旨呵止。急令曹彬更改行动方案,让他不要再向前进军,带领大军沿着白沟河折返,与新城的米信会合,养精蓄锐。待潘美、田重进尽得山后诸州,再一起合围幽州,与契丹大军决战。
白沟处于新城与雄州的中间位置,白沟到雄州也就十几公里,曹彬已经即将到达雄州,太宗这个时候让饿着肚子的东路军回头,再向回跑十几公里到达新城,还是解决不了粮食问题,这明显是瞎指挥。
再说,米信在新城打败辽军,四月,辽军再来反攻。米信派人给曹彬送信,曹彬立即派李继宣率领五千骑兵支援米信。
米信麾下,只有三百余人,辽兵上万,彼多此少,相去悬绝,新城被敌兵团团围住,如同铁桶。米信个人勇猛善射,领兵却还欠些火候,他以部下龙卫卒三百人出城与辽军血拼,辽军将他们重重包围,箭如雨下。米信射中数名辽兵,部下士卒多半战死。天黑时分,米信手持大刀,率领骑兵,呐喊着发起反击,杀死辽兵数十名,辽军稍稍退却,米信带领一百多名骑兵成功突围,总算捡了条命。
米信不能守城待援,违反军纪,论罪当诛,太宗特地诏令免他死罪,贬任右屯卫大将军。正巧李继宣带兵赶到,与米信里应外合,在新城东北,大败辽军,李继宣本人身中两箭。
随后,曹彬带主力大军也陆续赶到,东路宋军再次合兵一处。
四月十一日,中路军田重进在飞狐北再次击败辽军,斩杀两员辽将。十七日,逼近蔚州,田重进命令荆嗣率领几十名勇士,多次用绳子拴住翻进城,会见蔚州守将。在荆嗣的帮助下,蔚州守将左右都押衙李存璋、许彦钦等杀死节度使萧啜里,拘执监城使耿绍忠,献城投降。宋以崇仪使魏震知蔚州。
不久,耶律斜轸的援军赶到,副都指挥使江谦胡言乱语迷惑众人,荆嗣立即叫人将其拉出去斩了。田重进领军迎战,宋辽双方在蔚州东展开激战,田重进部下军校五人,其中四人全部战死。宋军退至大岭,荆嗣率军杀出,与辽军辗转激战,终于杀退辽兵。
西路方面,四月三日,潘美攻云州,云州节度使化哥逃遁,潘美再下云州。宋军攻陷山西诸州,各置守兵防御。杨业还代州,潘美继续东进与田重进会师,两路军可以说是窥视幽州了。
这一个多月左右的时间,宋军基本按照原计划进行,各条战线都取得不俗的战绩。作为宋军的主力,东路军可谓名将和精锐云集。听说中西两路军捷报频传,东路军的将领自然不甘心落后,大家立功心切,都说不能停留,要继续北上攻打涿州,获取军功。
曹彬宽仁有余,威严不足的弱点彻底暴露无遗,他控制不住部下的求战情绪,又被皇帝训斥,只能与米信带着不多的军粮,再向涿州进发。
耶律休哥闻讯,继续派骑兵进行骚扰,专打落单的兵士。《辽史》载:“夜以轻骑出两军间,杀其单弱以胁馀众;昼则以精锐张其势,使彼劳防御,以疲其力。又设伏林莽,绝其粮道。”
宋军自救不暇,只得结成方阵,在道路两旁挖壕沟向前推进。天干地燥,宋军挖着壕沟向前推进,这也难不倒耶律休哥,所谓水火无情,水攻火攻,作为将领,这是必备的军事常识。在箭头上缠上麻布,沾上火油,直接放火箭就是了。
冒着火石箭雨,顶着烈日当空,宋军一路上没有饮用水,只能找沟沟坎坎里浑浊的泥水来喝。东路军用了十多天,到达涿州。宋军来回奔波,人困马乏,师劳军疲,携带的粮食再次告竭。
人吃马喂的,十万大军一天要耗多少粮食,太宗显然是没有算清楚这笔账。人是铁饭是钢,太宗坐镇京师,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军挨饿,无法解决粮草供给。
东路军的来回折返,给辽军的集结赢得了时间,大辽国承天皇太后萧燕燕和圣宗耶律隆绪的主力部队已经接近涿州。
曹彬与耶律休哥隔着涿河对阵,听闻萧太后大军已距离涿州不远,担心被辽军左右夹击,给包了饺子。东路军的粮道已被辽军堵死,粮草运不过来,大家不能在这里大眼瞪小眼,挨饿等死吧。曹彬决定,再次从涿州撤军,退回雄州,筹集粮草,整装再战,这是曹彬第二次回雄州筹粮。
逃跑将军是很难当的,此时天降大雨,曹彬命人掩护涿州刺史卢斌和涿州城中老幼先走,自引大军冒雨而退。道路泥泞,大军撤退时,宋军争先恐后,队形顿时大乱,“无复行伍”。
走路的永远赶不上骑马的,泥泞的道路,对骑兵来说,根本不是事。这个时候,耶律休哥不再骚扰了,而是果断派出奚王筹宁、北面大王蒲奴宁、统军使耶律颇德等领兵追击。
四月十八日,萧太后和辽圣宗耶律隆绪到达涿州,大军进城,耶律隆绪在此祭告天地。
二十日,萧太后和耶律隆绪率辽军主力,行进到涿州东五十里,与耶律休哥形成对宋军钳击之势,萧太后决定大举反攻。主力大军进攻固安,命耶律休哥自涿州向南一同攻打宋军。
二十三日,萧太后到达固安,二十四日,辽军主力开始攻城,宋军在固安的守军本来就不多,辽统军使耶律颇德率先登城,固安城被一举攻破,城破后,辽军开始大肆烧杀抢掠。
◆ 兵败歧沟关
曹彬率领的东路军主力撤出涿州,并没有直接向南奔新城,而是转向西南,直奔歧沟关(今河北涿州岐沟村)。歧沟关位于涿州西南二十公里处,距离南拒马河四公里,北拒马河六公里。
歧沟关就是一个小小的土城,五月初三,耶律休哥追至歧沟关。之前叫嚣着请战的将领早已成了落汤鸡,宋军力穷,曹彬命人将运粮车呈环形摆在阵前,防御契丹骑兵的冲击,耶律休哥见状下令包围宋军。
曹彬见势不利,不能坐以待毙,命令大将李继宣率领五百兵马断后,掩护主力撤退。自己和米信率领少数亲卫骑兵,趁夜打开车阵,从契丹骑兵中撕开一个缺口,引军冒雨南撤。
群龙无首,剩下的宋军全都陷入惊慌失措之中,哪里还顾得上阵型,纷纷跟着疯狂南逃。连夜抢渡南拒马河,慌乱中人马相踏,死伤无数。知幽州行府事刘保勋,骑马陷在泥淖中,其子刘利涉从后面抬马,想救他出来,由于力气不够,人与马互相挤压,最终一起阵亡。
耶律休哥趁机展开掩杀,一场大屠杀就此开启。
李继宣率一队精锐,逆行而上,与辽军一部交上火。双方乘着夜色,杀得血肉横飞,鬼哭狼嚎。宋军拼死冲杀,辽兵不敌,拨马就逃。李继宣发起追击,一直追至百里外的孤山(又作狐山,在今北京房山之南)。
然而,李继宣遇到的这一部分辽军并不是主帅耶律休哥统领的,此时的耶律休哥早已率精骑追至南拒马河,来不及过河的宋军,纷纷跳河逃生,溺死者不可胜数。
一将成名万古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风萧萧兮易水寒,曹彬、米信率领残兵败将逃往易水河南,正在河边埋锅造饭,忽听得号炮连天,耶律休哥的追兵再次杀来。宋军此时已是惊弓之鸟,无心恋战,听闻追兵赶到,顿时崩溃。在辽军快马弯刀的冲踏下,宋军死伤、互相踩踏、惊惶入水溺亡者不计其数。知幽州府事刘保勋父子与殿中丞孔宜皆溺死在水中,数万鲜活的生命,永远地长眠在这易水河畔。
宋军余众,逃奔高阳(今河北高阳东),又被辽军追击冲杀,死伤数万。次日,河中浮尸蔽满,竟致河水断流,丢弃的盔甲辎重,堆积如山。史载:“馀众奔高阳,为辽师冲击死者数万人,沙河为之不流,弃戈甲若丘陵。”
东路军的基本作战线路,可以看到从涿州撤退,再进军涿州,再撤退,最后被辽军一路追杀,导致溃败。
整个北伐既无打法又无章法,主帅曹彬徒劳无功,一步步将东路军拖入泥潭,既没有完成牵制辽军主力的战略目标,又在和耶律休哥接触过程中一次又一次溃败,无任何亮点可言。
歧沟关一战,除了李继宣的少数兵马抵抗,宋军完全成了逃跑主义。主帅曹彬、米信先撒丫子了,其余宋军一盘散沙,慌不择路,一败涂地,被辽军追着碾杀。十万兵马折去六万余人,可以说整个雍熙北伐最大的责任方就是曹彬。
耶律休哥大胜宋军,向萧太后呈请继续追击,想乘胜略地,至黄河为界。太后萧燕燕不从,决定见好就收,遣使制止道:“须候秋高马肥,然后进兵。”命耶律休哥回师涿州。
宋军尚有数万运粮军民来不及南逃而藏匿于岐沟空城中,也被辽军包围。五月初五,是萧太后的生日,太后懿旨,放这些宋人回国。初六,萧太后班师,回师驻扎于新城。
耶律休哥在岐沟关大败宋军,再续高粱河击败宋太宗的神话,萧太后与辽圣宗酬耶律休哥之功,封他为“宋国王”。用大宋的国号来封赏打败大宋的功臣,显然是对大宋和宋太宗的一种刻意羞辱。
歧沟关惨败,宋军北伐的战争还未结束,中路军和西路军还蒙在鼓里。他们继续按照原计划向幽州挺进,殊不知,危险正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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