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英雄出世笑华山

梦想是一种让你感觉坚持下去能带来幸福的东西。

赵匡胤的叔叔在太原府，他打马扬鞭一路向北，这一日，来到华山地界，群山巍巍，一时间山路变得崎岖，匡胤牵着马，慢慢前行。  

将相无种我自强，紫龙帝气应天命。

满目山河增感慨，一时风景寄遨游。

山道边有个凉棚，有位小道长摆了两筐桃子在卖。人疲马乏，匡胤将马拴到旁边的树上，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匡胤道：“道长，来二斤桃子与俺尝尝。”

道长捡了几枚熟的桃子，用蒲筐盛了，摆到赵匡胤面前，合掌道：“无量天尊，施主您要的桃子。”

几枚桃子下肚，匡胤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浑身也有了力气。让胃感到充实，全身的能量也会瞬间满满的。他抹了抹嘴问道：“道长，你这桃子多少钱？”

道长起身，合掌道：“无量天尊，此处乃是西岳华山，家师在上面棋亭摆下三盘棋，只要你能赢，这桃子就不要钱。”

一听这话，赵匡胤来了精神，“你家仙师这是做善事，求功德，我想问一下，你家仙师如何称呼，您又是哪位？”

道长道：“贫道褚元，家师姓陈名抟，道号希夷，人称陈抟老祖，施主如何称呼？”

匡胤道：“愚下来自东京，姓赵，名匡胤，表字元朗。仙师大名，我早已耳闻，今日能得拜仙颜，幸事幸事！”

跟着褚元，沿着山路，向上没走多远，就是一座山亭，中间是一座青石石桌，两位老者正在下棋。

桌中间摆着白玉石的棋子，棋分黑红两色。棋盘上刻着两行字：“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那位白衣老者已然占了上风，赵匡胤想帮忙支着青衣道长，看了看棋盘上面的字，也不好言语。

男人好赌，赵匡胤更是属于那种赌神一级的。一棋观罢，青衣道长落败，赵匡胤的棋瘾也被勾起来了。

褚元向白衣道长施礼道：“启禀恩师，这位是京城来的赵公子，刚才在山下买桃，现在想来搏一搏手气。”又向匡胤道：“这位是家师，陈抟老祖，这位是西岳仙翁。”匡胤连忙向两位老者拱手施礼。

陈抟道长点头允诺，西岳仙翁起身让座。赵匡胤是客，陈抟道长让赵匡胤执红子先行。

象棋也称象戏，起源于战国时期，隋唐时，开始流行，武则天就曾梦见与大罗天女下象棋。

能和声名远播的老仙师下棋，赵匡胤还有点小激动，他来了个当头炮，道长跳了匹马，匡胤拱了个卒子，道长出车，匡胤跳马，道长飞象，二人你来我往，各用心机。红棋一招失手，黑棋就占了上风，头一盘道长赢了，匡胤心中自然不服。

陈抟道：“无量天尊，施主请付桃钱两文。”匡胤心不甘情不愿地在袋中掏出两文钱，递给褚元，一拍大腿：“再下一盘，我愿和你赌一百两银子，仙师敢否？”

陈抟笑道：“区区一百两，还难不倒贫道？”二人重新将棋盘摆好。

陈抟道：“本该我赢家先走，现在还是让你先行，请！”

赵匡胤二话不说，直接跳马，陈抟轻轻地拨动了一个小兵到河边，匡胤大炮拉边，道长又拱了一兵，匡胤心想，道长也不过如此，这一盘一定要赢回来。

不一会儿，道长棋风突变，匡胤一不小心就丢了个车，左突右挡，拼马换炮，卒子阵亡，士象落单，道长一招车坐中心兵吃将，又赢了第二盘。

匡胤连输了两盘，心火上升，心想：“我在东京城大小棋局也是下了几百场，多为魁首，在这山野之间，怎能认输，这一盘一定要与他血拼，把本翻过来。”

于是说道：“道长，这一盘我们赌二百两，你若再赢，我便给照数给你银子，我若赢了，你给我一百两如何？”

陈抟笑道：“不下了，请义士付清赌资了事。”

赵匡胤有点急了，“好汉不赢头三把，道长莫非是怕输不成？”

陈抟笑道：“任你如何玩法，我依你便是。只怕到时候你拿不出银子，诓了贫道。”

匡胤道：“愿赌服输，你只管放心来下，无需多虑！”

陈抟道：“空口无凭，这一盘一定要找个监局，仙翁，你来做个证人，双方不得反悔。”  西岳仙翁点头称诺，双方又摆好棋子，仙翁在旁做起监局证人。

陈抟道：“别怪贫道欺你，这回还是你先行。”

匡胤心想，这回我一定要加倍用心，看好车马炮，别让这老道偷吃了去。他先飞象自保，陈抟直接一炮打马将军，匡胤赶紧平车吃掉炮，道长上马，匡胤拨炮，一来一往，战事又酣。

这一边冲兵攻破连环马，那一方运车困捉沉底炮；这一边不急吃马先造势，那一方借机咬车又吃马。有道是：

红棋算尽能必胜，黑棋将军用力功，少年豪气驱虎豹，老仙谋深隐蛟龙。

匡胤满指望着能成功，还是一个不小心，被吃去车马，想悔棋，那边监局的西岳仙翁，自然不肯，这一盘，偏偏又被老道赚了去。

再看赵匡胤这张脸，那是粉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得烟生火冒。心想，“自己哪有这三百两银子付给这老道。”

于是狡辩道：“我看一定是你这老道使了什么迷魂药，不然我怎么会连输三盘，你老道在此设局骗人钱财，看我不砸了你的棋摊。”

陈抟笑道：“好话不在多说，有理不在高声，堂堂八尺男儿，做事需光明磊落，说一不二，贫道我岂是三岁孩童，任你耍刁使蛮，刚才为防你反复，我才让西岳仙翁做个监局证人，你既要耍赖，岂能瞒过这天瞒过这地，将来传扬出去，岂不毁了你赵公子一世英名。”

西岳仙翁道：“自古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是好汉打脱牙齿和血吞，愿赌服输真君子。说定无更，请英雄速速将银子付清，才是正理。”

赵匡胤自觉理亏，争辩无益，于是道：“罢了，罢了，就当我这银子救济了贫民，做了善事，你们不必多言，待我到山下将银子取来，与你了账。”

陈抟笑道：“施主，你休得拿老道开玩笑，我怎知你到山下何处？你若哄我就此走了，又不知你家住何方，叫我如何寻你，哪儿说哪儿了，输赢不离此地，就在这把钱付了完事。”

匡胤道：“我出来匆忙，不曾带这么多银两，不信你看，我这周身上下，也翻不出三两银子。”

陈抟道：“你既然不肯给，那就到我跟前来，磕三个响头，我就当买个雀儿放生了拉倒。”

匡胤笑道：“道长说什么话来，我这双膝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爹娘，岂能被你占了便宜。我这匹宝马先留给你，顶替你一百两，余下二百两，我写欠条给你，日后定当奉上。”

西岳仙翁道：“英雄，下棋赌输赢，争的是正气，你既然没带这么多银两，可有什么值钱的信物，留下一件，待你取了银子回来，自然还你，岂不是好。”

陈抟道：“凭你什么玉石宝贝，贫道我概不稀罕，你家可有什么房产田地，写下一处与我，再不然，你写下一座山或是一条河，立一个卖契与我也行。”

赵匡胤心想，这老道看来是老糊涂了，有哪户人家，家里有大山大河的，看我戏他一回，于是说道：“老仙师，你既然要大山大河，那我就把这座华山卖给你如何？”

陈抟道：“如此甚好，我就要这座华山了，你速速写来与我。”

匡胤道：“可有纸笔，取来用用？”

陈抟道：“要什么纸笔，你只管找块石头，划在石壁上就行了。”前面峻壁危峰处正好露出一块岩石，还算平整，陈抟用手指着岩石道：“就写在那个上面。”

赵匡胤捡起一块石片，在石壁上划道：“东京赵匡胤，情愿将华山一座，三百两纹银，卖与陈家，永为陈氏之业，无租无税，恐后无凭，亲笔为证。”这真是：

一时义气，消了无数起烟尘；数行字迹，免了三百年税租。

◆  老祖赠书

赵匡胤只当是儿戏，谁知刚把卖山文契写完，那石壁上的白道儿，顷刻间变成了黑色字迹，心中疑惑，急忙丢下石块。回头再看，两位老者已经没了踪影，就剩下褚元手里拿着一张书柬，在他身后站着。

匡胤问道：“两位仙师去往何处？”

褚元道：“家师已和西岳仙翁先行离去，师父留下话说‘赵公子写完之后，可以自行擦去’。”

匡胤当真折了根松枝，走将过去，用松枝尽力擦拭，上面的字迹，如同生了根，怎么擦都擦不掉。

褚元道：“我看，公子也不必如此费心，就留在那儿，做个古迹罢了。”匡胤只好作罢。褚元接着道：“家师留下一柬，让我转交给你。”

匡胤接过书柬，只见封皮上写着：贫道陈抟书奉赵公子足下。柬文是用十分工整的小楷写的，匡胤展开细细研读：

“承让三局，恩赐华山，税粮不纳，贫道心安，愧无所报，妄拟指陈：公子相尊，贵不可言，略俟数秋，龙腾九天，汉毕周替，陈桥兴焉，隆兴盛世，三百廿年。俚言奉达，伏望详参。”

匡胤将书柬上的文字，反复读了几遍，还是不解其中意。将书柬依样折好，揣进胸前口袋。笑道：“仙师真乃神仙人物，我一介武夫，输他三盘，倒被仙师笑话了。”

褚元道：“偶尔输赢，何足道哉，家师怎敢取笑，公子言过了。”

匡胤摇头笑道：“看他们来去匆匆，这世上果真有高人，敢问道长，我如何才能下赢家师？”

褚元笑道：“家师说‘当你统领千军万马之时’，就是下赢他老人家之时。”

匡胤听后哈哈大笑，又问：“道长可知苗广义否？”

褚元道：“那是我师兄，现在山西潞州，度化有缘。”

看看天色将晚，二人就此告别，褚元提着果篮上山，匡胤牵起赤麒麟，迤逦下山。那刻在华山上的卖山文契，在余晖中闪闪发光，万古千秋，至今依稀尚在。

后来，赵匡胤陈桥兵变，荣登九五，华山这地儿的钱粮税款，果真不纳分文。

真宗赵恒登基之后，听闻华山有个陈抟老祖，世外高人，遣使征召，进京供奉，陈抟不应。真宗怒书：“江山尽属皇朝管，不许荒山老道眠。”

陈抟回话道：“江山原属皇朝管，卖与荒山老道眠。”还领着使臣看了太祖亲笔留下的卖山契。真宗无语，大宋三百二十年间，华山再也没有被打扰，任由道士们在此高卧悟道。

烂柯真诀妙通神，一局曾经几度春。

三盘赢下赵天子，华山也曾改姓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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