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浴火之仙

秦谣很肯定，他在那一刻看到了仙女。

        父母的逝去、家庭的毁灭完全打倒了他这个无助的少年，他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迷失在这一片火海中，找不到自己前行的路，直到，她的出现。

        那一片炼狱般的火海中，她的长发在风中起伏，束发的簪子似乎也无法限制那飘逸的好似绸缎的乌发。

        她的一身白衣被火光染得火红，让她好似浴火的凤凰，被无数光环环绕，那般的夺目而迷人。

        她的脸庞是世上最美的风景，虽然冰冷，却在冰冷中带着无法言表的圣洁，让人挪不开目光。

        她，就以那样完美而神圣的姿态，带着遍地的冰莲，从火中缓步而来。就像火中的精灵，那害死了全村人的邪火只能对她退避三舍，而且一退千里。她，绝对是上天降下的神祗，来带他逃离火海，逃离这世间的苦难。

        如果这是天上，那死便死了吧。秦谣如是想着，没有发现，小小的他的小小的心，似乎已经被触动了。

        命运，沿着它应有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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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凝在秦谣身前站定，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一身的污秽无法掩盖他精致的五官和逼人的灵气，秦谣，就好像是最精美的璞玉，默然的释放着他的光芒。

        “秦谣。”

        雨凝轻启朱唇，只是认真的叫出了这两个字。

        当旁人都为雨凝的声音沉醉的时候，秦谣却从自己的梦境中醒来，无神的双眼看了看地上的父母，又看了看眼前的雨凝，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在不经意间向后闪去。

        秦谣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察觉不到眼前这个“仙女”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虽然秦谣不说话，而且好像还有些害怕她似的，雨凝也没有依着一贯冷漠的性子转身离开。她只是沉着那张冰玉雕成的脸，淡漠至极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也是一贯的毫无感情，让人无法揣测。

        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静止了，只留下几枚火星炸裂的声音，装点着这压抑至极的气氛。

        秦谣长长地睫毛就那么颤动着，几滴泪水不听话的从乌黑的布满灰尘的小脸上滑了下去，他的眼神很迷惘，不知道是落在身前的父母身上，还是身前的雨凝身上。

        这里圣族的味道让雨凝有些不舒服，似乎很熟悉似的。她长久不语，虽然不想就这么离开，却也不愿再在此处耗下去。可是她偏偏又是个极寡言的人。

        雨凝看到那滴并不如何晶莹的水滴到地上，她大概知道，这些叫做“泪水”的东西，是人在伤心极了的时候才会落下来的，特别是男人。

        终于，她再次开口：“跟我走。”

        冷冰冰的，这是算“命令”是么？

        秦谣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似乎现在有一个神仙姐姐要来带他走，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可他却莫名的不喜欢那冷漠的语气，又暗自欣喜那人和他说话，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他只是孩子气的没有回应，同时又在期待或是害怕些什么，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咬住自己有些发紫的嘴唇，跪在父母面前，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若是旁的人知道这个宛若个小乞丐的孩子，可以让雨凝仙子开两次尊口，估计会羡慕的发疯。而若是他们知道这个孩子还对雨凝仙子爱答不理的，估计会恨不得把他杀了。

        雨凝的眉心微微动了一下，终是没有露出皱眉的表情。她冷清清的转过身，准备离开。她今天莫名的想要救这个孩子，已经很奇怪了，既然秦谣不领情，她没必要继续奇怪下去。

        尚未等她迈步，她便察觉到一个小小的手拉住了她的裙摆。

        若是看到这一幕，莫说别人，冰流山的人也会把这个小子凌迟了。开什么玩笑，他们最最最最最伟大的掌门的雪白的裙子，就被那个小子一双黑乎乎的小手亵渎了？他们想摸摸那裙角多少年，也没有成功过啊！

        雨凝没有不耐，也没有丝毫厌恶，甚至都没有把裙子从那双手中抽出来，可能只是因为没有感觉吧。

        她只是依旧淡漠，回头，看不出一丝情绪的眼睛就那么盯着秦谣，秦谣小小的凤眼依旧美丽，里面却不再是悲伤和绝望，而是多出了什么特别的亮光。当然，这一切，是雨凝读不懂的。

        秦谣被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盯得有些害怕，小小的身子再次颤抖了一下。他抽噎着开口：“我……我跟你走，别……别扔下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帮我把父母……父老乡亲下葬……”清越而有些稚嫩的童音，很是悦耳。

        提到自己的父母，秦谣看了看那两具有些面目全非的尸体，瘪瘪嘴，似乎又想要哭了。

        他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雨凝只是看了看自己那从“魔爪”中逃出的裙子，依旧洁白的耀眼，在这一片火海中，好似浴火的凤凰，无比的耀眼。

        从没有人敢这样对她不敬，也从没有人这么赖皮的抓住她的裙角，从她三千年以前当上师父的关门弟子之后，就没有过。至于那些凡人，就更加只会把她当做神来膜拜，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心里莫名的觉得有些别扭，不知道是滋长了什么情绪。

        雨凝的脸依旧是精致的冰雕，她没有说一个字，等待秦谣的下文。

        “我不想让爹娘和叔叔婶婶们曝尸荒野，我……我一个人没办法葬了他们，可不可以请你帮帮我。只要葬了他们，我就跟你走。”秦谣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要求着。

        雨凝有些不能理解，只是皮相而已，何必这么执着？人，不都会有这一天的么？既然是注定的，又何必伤心，何必执着？伤心又是什么？明明就没有什么感觉的，就像师父魂飞魄散的那天，她从未落泪，别人说她心狠，对养育了自己的师父都那么绝情。可是她不明白，不都是命数么，眼睛里落下几滴水，又有什么用？

        她，还是没有心的人。

        “人总是会死的。”雨凝一如既往的淡漠。

        聪明如秦谣，怎么会不明白其间的含义？无非是人都有死了的这一天，都会化为枯骨，又何必执着于对尸体的掩埋？这又有什么不同呢？

        秦谣听了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酸痛。是自卑？是痛苦？是悲伤？是无奈？他突然愤怒了，为什么这个神仙姐姐总是那么淡漠呢？就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他好想在这一切上面留下什么印记，好证明这一切不是一个梦。

        所以，他做了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大胆举动，他扑到雨凝身上，奋力的咬住了雨凝的手臂，在那雪白的藕臂上留下一串牙印，甚至流出了几滴鲜血。那鲜血，竟诡异的带着淡金色。他误食了一滴鲜血，浑身变得燥热起来，视线也模糊了，却始终不松口。

        他一边咬，一边含糊不清的嘟囔：“不一样，不一样！他们是我的家人，我和他们一起生活，我们有很美好的回忆，我们之间有欢笑和泪水，就算死了也不会冲淡。人都是有感情的，不会一直这么冷淡的。我要埋葬他们，更是祭奠这份感情！”

        几滴血流入他腹中，使他的小身子都发起淡淡的白光来。他，终于疲惫的晕过去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雨凝只是站在那里，任他咬自己的手臂，就好像那手臂不是自己的一样，甚至都不用仙气护体。

        待秦谣倒地之后，雨凝的皮肤迅速收口止血，雨凝看着那个口子，手一挥，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牙印构成的疤痕。白色的衣袖恢复原状，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少许迷茫。

        感情，这是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教过她？是不是，就像这孩子一样，伤心了，就可以哭泣？

        她揽起地上的孩子，亲自把他抱在怀里，跃上招来的云朵，衣衫被风带起，她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中向南方掠去。

        ~~~~~~~~~~~~~~~~~~~~~~~~~~我是主角消失的分割线~~~~~~~~~~~~~~~~~~~~~~~~~

        她走后，小村庄的火突然熄灭，地上的土陡然向四周散开，当所有尸体落入那个凸现的大坑后，土再次覆盖其上，形成了一个小山包。

        小山包之前，竖立着一块大石，上面只写了三个字：“谣敬立。”

        远远看去，这个小山包好像一个大大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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