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蟠杨盛会

嬥池旁，灵霄殿上，一排排玉座陈列，一个个宫娥穿梭，一位位仙家就座，喝喝花酿琼露，吃吃蟠杨圣果，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片。

        上座的却帝和芜后也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为此时的失礼有丝毫的不快。

        “冰流上仙——雨凝仙尊到！”

        热闹的场面瞬间静了下来，只因为仙官的这一声通报，而变得落下一根针都可以听得到。

        众仙抬首看向灵霄殿的月门，看到了即使过了一千年也不会忘记的那一幕。

        白色的身影徐徐走来，美丽的霞光披在身上，构成了一件最华丽的彩衣。虽然看似一步一步迈的很小，却丝毫不显突兀的前进了一大截儿，飞速的靠近着。那包裹在白靴的玉足每一次落下，都会在那灵霄殿的白玉地面上留下一朵最冰清玉洁的雪莲。

        来者引发了现场的一阵惊呼，让他们再次感叹这极至的美丽。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如此盛名的雨凝仙尊，看上去只是一个约么二十岁的女子。

        素白的衣服上银色的流光闪动，那世间最宝贵、最纯洁的冰蚕晶做成的天衣，也及不上她千万分之一的高贵与神圣。洁白的衣裙正象征着主人的冰清玉洁、清高傲岸，让人即便看到她那袅袅婷婷、凹凸有致的身材，也生不出半分的亵渎之意。

        黑色的柔滑长发如瀑，简单的用一根白玉簪绾了上去，腮边垂下的几缕长发冲淡了她与其说是冰冷不如说是清冷的表情，为之稍稍增添了几分柔和。两道柳叶眉下，如同星辰一样闪亮却又如同冰玉一样澄澈的黑色深邃眼眸中透出一股淡漠，浓密的睫毛遮挡着她的目光，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却不带着一丝笑意，就像冰山上的雪莲一样，柔弱中带着冷清和坚强。

        “其神胜月，其容胜花，其肌胜冰，其肤胜雪，其骨胜玉。”想必说的就是她了。

        似乎世界上所有美丽的事物都加起来，也不及她的一根手指头。任何赞美的语言，任何华丽的词句，在她的美丽之前，都显得惨白无力、

        如果从来没有见过雨凝仙尊的人，永远不要说自己懂得什么是美丽。

        “仙尊别来无恙。”

        “仙尊安好。”

        雨凝走过之处，四周众仙人无不臣服而恭敬的向她弯下身子。连那灵霄殿夹道的桃花桃花海也堆起层层细浪，追逐着她的脚步，上下欢腾翻飞着，仿若在她脚下腾起了粉色的云彩。

        雨凝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清冷的向众仙颔首示意，径直走向御座下左首第一个位子，就连那高台之上的却帝和芜后也只能换来她微微欠身，连睫毛的一丝颤动都没有。

        素白的裙摆落下，雨凝淡淡的坐在那里，冷若千年玄冰。

        却帝和芜后那般高贵的人，却也像熟知了她的性子，对于她的无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仙尊难得来我灵霄殿一次，孤感到十分欣喜。仙尊一定不要客气，让孤略尽地主之谊。”

        能让仙界之主的却帝说出讨好意味如此强烈的话语的人，怕也只有冰流上仙雨凝了吧！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上仙，会不会有一丝窃喜呢？许多年轻的仙人这样想着。

        然而他们终究要失望了。雨凝的表情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端起案上的玉盏，向却帝举杯。这似乎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大的反应了。而她的脸庞就像是雕塑，永远不会有什么变化。

        玉盏中盛的，不是仙界的美酒，只是泡了几片蟠杨树叶的天池池水。因为任何一个仙界的人都会知道，雨凝仙尊从不喝酒，只喝水，还必须是仙界的天池水或是冰流山的雪池水。

        却帝好像还为雨凝如此“巨大”的反应而感到高兴，得出了雨凝今日心情不错的结论。

        丝竹管弦声再次响起，年轻貌美的仙娥翩翩起舞，蟠杨会恢复了秩序，而雨凝，就沉默的坐在那里，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但她终究是在那里坐着，无数仙家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她，男性仙人们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赞叹。他们却不敢有丝毫逾矩的想法。

        仙界并非禁情欲，但谁都知道，冰流掌门必须绝情绝义，只为天下众生，只为冰流。雨凝手上那串透明到几乎要消失的、看似不起眼的掌门手链，便是最好的见证，只要它还没有变浑浊，雨凝就不会有心，爱人的心。

        况且，雨凝已有三千余岁，在她三十一岁除妖一举成名，七百岁接任冰流掌门后，冰流山蒸蒸日上，而她自己，却太上忘情，没有和任何人发生些什么故事，就连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师姐，也被她下令关在冰流山落尘峰两千年，毫不留情。

        如此绝情的人，怎能有人对她有什么不恭敬的想法。

        酒过三巡，悠闲逍遥的仙家们便如此过了大半日。

        雨凝放下手中的玉盏，倏地站起身来，迎来的，就是一片恐怖的寂静。

        却帝暗中叹气，蟠杨宴每次会大宴十日，雨凝总在第一日前来，第一日离去，连续两次，次次如此。看样子这次也无法挽留了。

        “陛下，冰流尚且有事，先行告退。”

        这是雨凝蟠杨宴上的第一次开口，通常也是最后一次开口。但是听到她的声音的人，都沉浸在这声音中无法自拔。

        恍若涓涓流水泠泠作响，恍若神鸟凤凰火中啼鸣，恍若乐神醉人的音乐，恍若萝神飘渺的歌声，那仿佛可以碎冰的仙音，又迷住了多少仙人的心？就连那上好的玉盏坠地的声音，此时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心，似乎也在此时碎裂了。

        却帝对这声音也很受用似的，他站起身，笑着说：“孤听说人界月彤潭下的圣族将军止殇最近又在冲击封印，仙尊正与冰流弟子忙于镇压，实在是为三界众生费心了。仙尊如此仙德，孤为三界众生感到庆幸。孤也怕是仙尊离开久了会有变故，既然冰流有事，孤也不挽留了！两年后孤的长孙茂离与冥王之女成婚，还望仙尊能亲至。”

        没有像常人一样受了恭维而感到欣喜，她依旧只是点了点头。

        白衣在飞扬的花瓣雨中远去，只留下了一地的冰莲，透着明澈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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