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朵玫瑰

刚过三伏天，骄阳依旧似火。

        应市局的要求，温闫原先所在的麓高从这个学期开始就要跟隔了几条街的尚高合并，定名为临川一高。

        她们除了开学前报道来过一次，对校内其他的环境更是不熟。

        温闫和闺蜜江知意约好了早上在校门口的车站碰头，两人都很默契的提早了十五分钟。

        两人从高一时起就是一个班，因为十分投缘，刚开学不到一周就成了好朋友。

        崭新的学校各个角落都安装了路牌，沿着前方的石板路一直走，毫不费力的就能找到高二的教学楼。

        按理说教学楼的施工是最先完成的，可一迈进教室，空气里依旧能闻到那淡淡的甲醛味。

        江知意在教室刚坐下不到两分钟就受不了了，拉起温闫跑到走廊里，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甲醛闻一学期还不得要老命了。”手里的豆浆还冒着热气，摇晃着溅出几滴。

        温闫没仔细听她说什么，趴在栏杆上点头赞同就对了。

        趁着手里的包子还热乎，她试探性的咬了一口。

        皮薄馅大，原本滚圆的肉馅被咬出了一个小缺角，鲜香的汁水流到边缘没一会就被外皮吸收。

        她才刚对这包子产生一点兴趣，就听见江知意在耳畔压着惊喜，叫道。

        “闫闫！有帅哥！”

        温闫或许会怀疑别人审美，但绝不会怀疑一个追星追到几近疯魔人的审美。

        能让江知意饭上的明星，抛开人品不谈，最必要的特质就是男俊女靓，以至于她对日常生活中帅和美的定义都变得格外挑剔。

        一般这样的人，温闫都称他们为“江知意官方认证”。

        “哪？”温闫极力附和着她，哪怕自己对此并不感兴趣。

        循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少年单肩挎着书包，身姿挺拔，清爽干净的短碎发给他多添了几分少年感，只是浑身散发着与他的年纪不大匹配的淡漠气质。

        裴绍承正好抬头，一高一低目光短暂的交错。

        周遭的一切顷刻间都静了下来，只剩少女鼻尖均匀的呼吸，和悸动不已的心跳。

        仅仅是一个眼神，一秒沦陷。

        她承认，还是有一点感兴趣的。

        -

        目光跟随着那男生来到楼下，温闫垫脚想看的更清，视线范围内蓦然飞过一颗肉团，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肉馅在包子皮上颤颤悠悠的晃了晃，最终还是没能站稳脚跟选择一跃而下。

        “吧唧”一下，好死不死的就落在了男生的身上。

        明明没什么重量的东西却在温闫的心里如陨石一般砸下了一个大坑。

        校服肩头一坨酱红的油渍，与旁边的雪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肉团顺着校服布料滚过，即使增加了缓冲力还是避免不了在水泥地面摔成一摊渣渣的结局。

        裴绍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坠落物吓得缩了缩脖子。

        他心有余悸的抬头望向高处，终于在三楼发现了趴在栏杆上的罪魁祸首，手里还捏着“凶器”。

        温闫一紧张，手里没了轻重，包子皮里余留的汤汁被重力猛地挤压，滴滴答答的流出，下雨似的落在裴绍承的脸上和外套上。

        什么叫“丧失优先择偶权”，温闫深刻体会到了。

        她仓皇地跑下楼，裴绍承还站在那，手上油滋滋的，脸上的油水倒是抹干净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温闫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湿巾递给他，扭头蹲在地上隔着塑料袋抓起散落一地的肉碎。

        起身的第一个目光落在裴绍承阴沉的脸上，说不害怕是假的。

        他简单擦试了一下衣服反倒越抹越花了。

        温闫讪笑道：“要不你拿干洗店去洗一下？钱我出。”

        裴绍承偏头刮了一眼，谈不上生气，可态度也不怎么好：“不用了。”

        说着就动手开始脱校服外套。

        “你干嘛？”温闫诧异，后来想到什么似的脸上显露出震惊，“你不穿了？开学第一天被老师瞧见你会被通报批评的。”

        她到死都记得前一天晚上班主任老顾在班级群里的特别叮嘱。

        开学第一天千万不能忘记穿校服，被教务主任查到少不了一次通报批评，就算是高三的老油条来了都不敢这样顶风作案。

        温闫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个男生看起来很嫌弃的样子。

        “这样吧。”她小脑瓜子灵机一动，把自己的校服一通乱扒，最后塞进了裴绍承的手里。

        “怎么说都是我弄脏的，你先穿我的，你这件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怎么样？”

        她里面穿了件白色短t，露出白嫩纤细的手臂，在阳光的照耀下能清楚的看出皮肤的细腻程度。

        裴绍承跳开视线，一个眼疾手快把校服抢了回来，沉声道：“天气热，围在腰里别人看不见，老师也不会说的。”

        “你确定？”

        “确定。”

        温闫半信半疑，最后只能略显遗憾的“哦”了一下：“那……你有微信吗？”

        裴绍承围校服的动作一顿，还有点状况外。

        她汪汪的大眼眨巴着，一边拿出手机，十分认真：“我一时半会想不到怎么赔偿你，你要是想到了可以联系我。”

        动机能理解，可裴绍承总觉得这样的套路在哪里见过。

        视线下移落在少女手里握着的手机上，是香蕉机上个月刚出的新款，最便宜的也要五千多块。

        他眼眸不易察觉的暗了暗，脸色更差了：“用不着。”

        说罢自顾自的离开，留温闫一人站在原地捏着手机发愣。

        她感觉到了男生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可又不知道怎么了，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恰好听见江知意在楼上叫自己，温闫来不及多想就跑上了楼。

        江知意迎着赶来的温闫抬手勾住她的脖子，戏谑道：“厉害呀，几天没见撩汉十八式就被你拿捏死了。”

        “江知意！你思想有问题。”

        温闫被勒的不舒服，挣脱开控制鄙夷道。

        她就是单纯觉得过意不去。再说了，就算她有这个心思，对方也一点被撩的机会都没给。

        -

        早间的升旗仪式开始前，老顾就在教室门口一个个抓小鸡似的检查着学生穿校服情况。

        温闫本来是很悠闲的，从桌肚里拿出校服抖了一下。

        蓝白拼接校服胸口绣着临川一高的校徽，而校徽偏上的位置恰巧就沾染着一摊污渍。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温闫还特意凑到眼前观察了一下。

        记忆瞬间回到早上，和裴绍承在教学楼下你来我往的互换着校服。

        应该不至于这么狗血吧。

        “温闫，别磨蹭，快点下楼排队。”老顾的催促声似魔音绕耳。

        她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硬着头皮套上校服。

        衣袖比自己的胳膊长了一截，只露出一个中指指尖，下摆也盖过了屁股，像是穿了件道袍。

        排队的时候温闫还不忘故意将外套拉链往下拉，领口往外翻折勉强能盖住一点污渍。

        持续十来分钟的升旗仪式，温闫都能感受到来自老顾的眼神审判。

        “袖子捋到胳膊上拱成一团就算了，拉链也不拉好，高二老油条了就开始搞特殊了？”

        课间的办公室里，空调静静的吹着凉风。

        其他老师都在认真的备教案，唯独文科二班的顾老师坐在办公桌前义正严词的斥责着一旁的人。

        即使这样，温闫还是没有把着装收整好。

        “你们这个年纪个性比较鲜明，想独特一点很正常的，老师能理解，但是你现在是高二，马上高三了最重要的是学习。”

        一些老生常谈的话温闫不听也知道，老顾说一句他就点几次头。

        足足念叨了一整个课间，直到上课铃响了老顾才肯放她回班级。

        温闫昏昏欲睡的状态终于在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中打破。

        江知意还以为她是因为被老顾训了所以心情不好，扬言邀请她吃午饭。

        蜂拥而出的学生赶集似的冲向食堂，尤其是那些新高一的学弟学妹，清一色迷彩军训服。

        给人颇有一种要把学校吃垮的感觉。

        “张思琪呢？她怎么不吃饭？”温闫问道。

        那是江知意的一个初中好友，温闫跟着她见过几次。

        不过张思琪不是那种爱说话的人，所以她和温闫见面说的话加起来总共不过十来句。

        温闫对她最多的了解就是江知意的描述。

        张思琪初中的时候几乎没朋友，还因为性格问题老被别人欺负，只有江知意愿意为她出头。

        江知意把她当妹妹似的，温闫即便与她不熟还是相对照顾着点。

        高一升高二的这个暑假，她们几乎都没见过张思琪。

        偶尔叫她一起出去玩，她都说有事推了。

        江知意瘪瘪嘴：“我问她了，她说有事不吃了。”

        “行吧，那咱们跑快点。”温闫把手机揣进兜里，“还没吃过新学校的食堂呢。”

        食堂各个窗口都乌压压的排了长队，两人打完盖浇饭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江知意抬头的瞬间依稀瞧见了个熟悉的人。

        “那不是裴绍承吗？”

        裴绍承？

        谁？

        “就是早上那个倒霉蛋帅哥。”

        温闫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在茫茫的人堆，裴绍承一米八几的个子很突出，跟身边的男生有说有笑，看起来并没有被早上的事情影响心情。

        温闫突然没了吃饭的心思，目不转睛的盯着。

        “温闫？”江知意一本正经的伸手掰过温闫的脸，严肃道。

        “嗯，怎么了？”

        “你不会是坠入爱河了吧！”江知意几乎是半喊的，幸亏食堂环境嘈杂，周围的人都没听见，“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温闫咽下嘴里咀嚼的米饭，做贼心虚似的望下四周，确保周边的人都没反应了才打开江知意的猪蹄。

        “你别胡说八道，我正经人。”

        显然，对面的人不相信。

        一个简单的“哦”字，还故意拖着长长的尾调。

        “你怎么知道那人叫裴绍承的？”温闫故意装作漫不经心道。

        “当然是八卦来的。”江知意满脸春风得意，筷子在米饭里翻来覆去地搅动。

        她早上刚见裴绍承，课间就马上去八卦小群找消息去了：“你别说，这个裴绍承之前在尚高的时候就挺出名，喜欢他的女生很多。”

        温闫呆了一下，心头好像堵了块棉花：“喜欢他的女生很多吗？”

        “是啊，不过结局都挺惨烈的，无人生还。”言外之意就是每个表白的现在都快凉透了。

        温闫：……

        裴绍承在柜台前打完饭，端着盘子走出人堆，寻找着合适的位置。

        他本是打算往二食堂走的，不经意间看见了什么，突然调转方向。

        “老裴，二食堂这么空，你往这边走干嘛？”宋亦快步追上裴绍承，见他往人最多的一食堂走，不免有些奇怪。

        “不喜欢那边。”

        裴绍承说的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可宋亦就是信以为真的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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