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盗梦而栖

瑞树酒店刚发生儿童走失案那次，尹霜急匆匆地赶了过去，那是她和方收第一次见面。
  用方收的话说，起初他并没有注意到她。
  在他眼里那些记者就像是一群秃鹫，闻到腐味便蜂拥而上，而她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直到她丢出那番话——“孩子是不是遇见人贩子了？是不是有个女人带着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借机跟那个男孩家长攀谈套近乎，这才导致对方疏忽的？”
  游恋遭遇的就是相同的手法，这件事他比谁都清楚。
  旧事重提，他难免会想到儿时遇见的那个女孩。
  当时他并没有把尹霜跟那个女孩联系到一块，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大部分媒体都把新闻重点放在了酒店的疏忽上，极少部分会关心那个小孩到底是走失还是拐卖，可唯独只有她对人贩子的手法感兴趣，这个切入点太奇怪了。
  再后来便见到她和游源在泳池边说话，他处理完事情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聊完了，当时的游源很不对劲，脸色惨白、神色恍然，他从未见过游源这样，就好像……就好像是得知了一个难以接受的真相……
  到此，他仍未多想。
  直到那日突然起了恻隐之心，帮尹霜解了围，为了拿到专访她提起了自己儿时也曾遭遇过拐卖，是真心想要帮助那些孩子。
  方收当时就有些失态，忽然紧抓着她的手不放，翕张着唇，像是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问了一句，“当时一起被拐卖的时候还有游源的妹妹？”
  尹霜那会并不清楚他问这话的意图，只是照实回答了。
  那之后，她能明显感觉到方收待她有些不同，他性情冷淡，对谁都是淡漠的，唯独对她格外温柔。
  这份特殊让她免不了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许方收是喜欢上她了？她自卑惯了，不敢轻易去捅破那层窗户纸，生怕是她想多了，却又觉得没准是真的呢？她想了很多，觉得要说她身上有什么吸引方收的话，那多半就是之前所表现出的无论如何都要做这篇报道的韧劲。
  于是，她更加努力，甚至不惜去恳求万绪给她机会。
  ……没错，她坚持认为她只是去求万绪，不存在任何暧昧，行的端做得正，至于万绪是怎么想的，那不是她能左右的。
  郑可暗暗翻了个白眼，懒得吐槽，默不作声地听着她继续讲述她和方收的爱情故事。
  他们的关系是在肖家湾那一晚后才确定的。
  很显然，当时肖允挟持了尹霜，这让肖允愈发确定了她的身份。
  那晚方收向她表白了，她并未答应，只说会考虑。
  可面对方收屡屡伸出的援手她却从未拒绝，从“视界”离职后，她顺理成章地成了方收的助理，又顺理成章地跟他在一起了。
  不久前，她生日的时候方收送了她一份礼物，就是那个基金。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方收一直认错了人，他把她当成了郑可……
  说到这，尹霜溢出了几声哼笑，笑声里却带着讽刺，“你能想象我当时有多绝望吗？我也想过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可是……可是一旦说出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郑可神色漠然地看着她，坦白说，她共情不了一点。
  在听完了尹霜的叙述后，她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敢不敢再狗血一点？！
  这离谱又套路的剧情让她缓了很久，好一会后才逐渐回过神来，但脱口而出的话仍旧充斥着匪夷所思，“怎么可能会有人因为一段那么久远的记忆就喜欢上一个人啊！”
  尹霜：“……”
  “重点是这段记忆里也没有任何感情成分啊！说是对小时候偶然在儿童乐园一起玩了几个小时的人念念不忘都比这靠谱啊！”
  尹霜：“…………”
  接连的沉默终于让郑可正视起了尹霜的绝望，她沉了沉气，“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一段被美化了的记忆，这些日子跟他相处的人一直是你，生日之前你在他面前也并没有过任何伪装，他喜欢的人根本就是你啊！或许知道真相之后可能会一下子接受不了，但用不了多久就会想明白的，一般都是这个路数！”
  “可是……”尹霜吞下哽咽，“他认识你，知道真相之后一定会来找你。”
  “那又如何？他之前那么讨厌我，总不至于知道真相后就瞬间喜欢上了吧？”
  尹霜噙着泪，一个劲地摇头，“那是因为他还不够了解你，如果了解了，说不定……说不定就会爱上你……”
  她认真想了想，点头，“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尹霜愕然抬眸，面色扭曲了片刻，因为嫉妒而扭曲。
  她太嫉妒郑可的这份迷之自信了，那是自小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底气，她穷极一生都学不来。
  面前的郑可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道：“不过你就不怕纸包不住火吗？方收跟游源认识，迟早有天会从游源口中得知一切。”
  “所以我才无论如何都想见你一面……”她回过神，紧紧抓着郑可的手，就像是抓着一株救命稻草般，“可可姐，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好不好？只要你不说、游源不说，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
  郑可将手抽了回来，默然了片刻后才道：“盗梦而栖，迟早是要物归原主的。”
  “……”
  “抱歉，我帮不了你。”丢下话后，她起身离开。
  才刚举步，尹霜恼羞成怒的话音便传来，“你就不怕我说出真相吗？”
  她脚步一顿，秀眉微挑，“你敢吗？”
  “……”她紧紧叩咬着下唇，强忍着怒意，微微颤抖着的双肩却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放狠话前最好先过过脑子，把我惹火了对你可没好处，不如祈祷我万事胜意，我好你才能好啊。”
  “…………”她脸色煞白，意识到自己彻底落了下风，太早露了底牌，以至于沦为了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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