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十年后

古苏伊士运河。

河岸北岸码头。

一群穿着各式华贵衣袍的极西权贵经营，站在码头远处，一边低声交谈，一边瞭望着河道下游方向。

陈祖义被簇拥在中间。

以陈祖义为中心的小圈子，却不像后面的人，低声议论左顾右盼。

每个人都更显威严。

但每个人几乎都微微皱着眉头。

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乎，承受着很大压力。

“陈皇帝，燕华汗会不会因为我们抓了他的兄弟，与我们开战？”某刻，安静的小圈子中，陈祖义身边，一名穿着样式，与蒙古服饰颇有些相似的男子突然开口询问。

周围所有人，全都齐齐看向陈祖义。

陈祖义瞧着，心中不由有些得意。

当然，他也清楚。

他这个皇帝，在身边这些人面前，真不算什么。

东罗马帝国的约翰八世也就算了。

毕竟，如今东罗马帝国都快被奥斯曼帝国打成一条死狗了。

若非大明大皇帝陛下，突然率领中原大军，横冲直撞，以一个外来人身份，冲到极西这片土地上，凭借着强横先进的火器装备。

一路不断横推。

惹得整个极西之地，各方势力产生危机感，开始联合。

恐怕用不了多年少年，东罗马帝国就被他身边奥斯曼帝国君主，默罕默德一世给拉下君主的宝座了。

昔日的东罗马帝国，早已是江河日下。

询问他的这个青壮年。

也是个他比不了的人物。

蒙古血统！

早年臣属东察合台，后来自立开拓，打下帖木儿帝国。

他刚抵达这里，在燕华支持下，在这条，扼守东西放河道两侧立足时。

这位正野心勃勃，向东开拓呢。

发起了东征。

放出豪言壮语。

要重现其祖上，成吉思汗的荣耀。

打回中原，覆灭，覆灭了元朝的大明王朝。

兵锋甚至已经开始与波斯交战。

在此期间，还打败了奥斯曼帝国默罕默德一世。

可谓风头正盛。

最厉害时。

直接打到了南亚次大陆西北部边缘。

可能就是因为，这家伙放出豪言壮语，要打回中原，覆灭明朝吧。

反正，自从燕华通过租借法案，把倭国诸侯联军送到南亚次大陆后。

倭国诸侯联军，在沿海地区站稳脚跟，没有去攻打中部、北部肥沃富饶之地。

十几路倭国诸侯联军。

竟然率先发起了浩浩荡荡的西征。

一路横推沿途的土邦王国。

抵达次大陆西北后。

对着帖木儿亲率的八万精锐，就是一通火炮、火枪狂轰乱砸。

帖木儿被打的满头包。

八万精锐，逃出来的不足三万。

然后倭国诸侯联军，抢了一把，就喜笑颜开的撤退了。

帖木儿再也不敢图谋南亚次大陆。

要说这次倭国诸侯联军的西征。

背后没有燕王朱棣的命令。

打死他都不信。

要不然，倭国诸侯联军，怎么突然放着更肥沃富饶的疆土不去抢占。

刚刚立足，却发起了西征。

西征也就罢了。

怎么打败帖木儿后，抢了一把，欢天喜地撤了？

多半是，燕王朱棣，听到帖木儿大嘴巴说什么打回中原，推翻大明，所以要给这家伙一点教训。

反正，自此之后。

这位帖木儿帝国的开国之君，再也不谈恢复祖宗荣耀，打回中原了。

别人提起来，也都红着脸，恼羞成怒，顾左右而言他。

也难怪这位担心燕王朱棣，怒而兴兵。

更何况，这位现在处境也不好。

他控制下的疆土，已经和大明帝国，打了两年了。

波斯都丢了。

那位和他同为蒙古血统的马哈木汗，又一次，让这位认识到了，他们这些在极西之地的蒙古血裔。

和留在漠北草原的嫡系血裔差距多么大。

战场胜负，简直就好像血脉压制。

除了这几位。

他身边小圈子这些君主首领，都比他势力大。

毕竟，他当初只带来了十万多教民。

能在这条，连接东西，最狭窄的河道两岸立足。

全都是燕华在背后支撑。

战船！

火器！

火炮！

说白了，这么重要的战略位置，若不是燕华，不想自己裹入这片土宗教、邦国的乱战中。

扶持他陈朝。

他根本无法在这里立足。

而且，若陈朝背后没有燕华。

他一个刚刚发展形成五十万人口的小国皇帝，也不可能得到这么多大势力的重视。

就算陈朝军队都是精锐。

人口决定了，他的底蕴根本无法和这些人相比。

这也让他决定了。

陈朝的国策，就是抱紧燕华的大腿。

哪怕，这些年，那位大皇帝陛下，又多次派出使节联络他，希望他借助地利，切断燕华通往大陆岛另一侧的商贸道路。

他都果断拒绝了。

大皇帝陛下的确很有想法。

只要他把燕华的海贸道路掐断。

更西边那些野蛮的邦国部落，就再也无法得到燕华通过海贸贩运过去的，物美价廉的工业品。

而大明工业品，则能从陆路送过去。

上次合作。

马六甲陈朝都被灭国了。

他得多蠢，再和这位大皇帝陛下合作。

别看这位大皇帝陛下，现如今，称雄西域。

可他觉得，那是人家燕王忍让。

……

陈祖义看看周围众人，暗笑之余，不由感慨。

帖木儿有此一问。

这么多极西雄主，在这极西之地，可都是风云人物。

却如此重视这个问题。

说白了。

怕！

畏惧！

这么些年的海贸。

燕华海军经常前来护航。

以及，沿海那些燕华购买，建设成海军基地、商贸中转基地的海岛。

早让这边的所有人，都清晰认识到。

燕华是一个多么不能招惹的庞然大物！

大家敢组成联军，和同样工业化很先进的大明打。

但对燕华很忌惮！

这种忌惮。

并不是单纯源自于，燕华的海陆军如何如何精锐。

或者，燕华的工业。

更多是，源自于，对燕华展现出来的那种，大国气度？新文明？

反正他也说不清。

但他能感受得到。

燕世子出访、燕华商人往来，他们身上，都有一种，让很多人与之站在一起，都不约而同自卑敬畏的冲动情绪。

到不是说。

燕世子出访，亦或者燕华商人，或者游客如何如何傲慢。

相反。

燕华来人，无论是军人、商人、游客，乃至燕世子出访，都没有一丝一毫傲慢。

燕华商人来做生意，那也是一文钱一文货，童叟无欺。

他们说的话，许下的承诺。

更是一口唾沫一颗钉。

说到就做到。

若是做不到，也会明明白白不承诺，因为海上状况食言了，也不吝啬按照生意规则补偿。

看着，好似燕华人，很好欺负。

可恰恰相反，这里的人，对燕华人充满了忌惮、敬畏、自卑。

他也总结过为何，对待同样工业化的大明和燕华，会有这么不同的反应。

或许是源自于，燕华那种完全脱离了旧，而展现出的新吧？

反正，他即便是燕华扶持，双方走的很近，也搞不明白。

“帖木儿汗，我认为，不可能发生战争，当然，前提是咱们愿意把人交给燕王。”

呼！

周围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只要燕华不发动战争就好，别说燕华汗亲自出面，就是燕华汗捎句话，咱们也愿意放人……”

陈祖义扭头看了眼，小声嘀咕的约翰八世，不由笑笑。

这种话，大家心里说说就行了。

这位老兄直接说出来。

可见，这些年东罗马江河日下，这位老兄的精气神都随着江山败落丢光了。

恐怕，大明的兵锋被遏制后。

这极西各方势力，率先就要瓜分这位老兄了。

他倒是不指望，瓜分这位老兄的疆土。

毕竟，抢不过其他人。

或许倒是能趁着东罗马亡国。

借助海军之利，掠夺一批人口，充实陈朝底蕴。

呜呜呜……

就在此时，汽笛声从河道下游传来。

众人纷纷循声看去。

只见，一艘蒸汽木船破开水浪，以极快速度而来。

陈祖义整了整衣服，大声提醒：“诸位准备一下，肯定是燕王来了。”

话落。

蒸汽木船在码头停下。

陈寿穿着一身燕华服饰，从船上下来，来到陈祖义面前，用陈朝全面学习燕华的军礼，敬礼道：“父皇，燕王舰队已经进入运河，即将抵达。”

已经不需要陈祖义说。

所有人都注意到，远处一道道滚滚升腾的黑烟。

……

八艘第二代海军战舰缓缓靠近运河最狭窄处。

朱樉几人和朱棣站在舰首。

朱樉看着码头方向，乌泱泱的人海，听着欢迎声。

不由诧异：“行啊老四，没想到你在这边，这么有面子。”

这一路而来。

他们才知道，老四在马六甲以西的成就。

的确，老四在马六甲以西，没有寻求疆土扩张。

可那些，沿海邦国瞧不上，贫瘠的岛屿，全都被老四燕华买下来了。

建设成一个个海港。

繁荣之程度。

令人咂舌！

总之，在此之前，他们已经长见识了。

可看样子。

此前那些都是开胃小菜。

朱棣笑笑，介绍道：“这里是陈朝，我扶持陈祖义父子在这里立足，就是为了燕华能很好利用这条海道，前面那些贵族君主，应该是来迎接咱们的，后面那些百姓，多半是陈祖义组织拍马屁……”

……

说话功夫。

舰队在码头停靠。

朱棣带着众人下船同时。

陈祖义一群人已经乌泱泱涌上来了。

众人简单打招呼后。

就转移到了陈朝王宫。

一座殿内。

如同燕华议政殿。

摆着一张长长的桌子。

朱棣坐在一端首位。

左侧坐着雄英为首，朱樉等人。

右侧坐着极西之地各方势力君主。

每个人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的燕华产，透明玻璃杯。

杯中，一根根绿茶，在滚烫开水冲泡中，根根树立，绿油油极为好看。

朱棣给叶开使了个眼色。

叶开会意。

出去后，很快折返。

身后跟着一队，身穿白色燕华海军军装的海军将士。

每一个将士双手捧着一个长长的精致红木盒子。

来到三十几个，坐在右侧的各势力君主身边。

将盒子摆放在各君主面前后。

立正敬礼。

右转列队无声离开。

帖木儿等人，看着面前的精致盒子，都有些狐疑。

相互看看，又齐齐看向朱棣。

坐在右侧首位。

极西之地，势力最大的奥斯曼帝国默罕默德一世，看着朱棣，率先开口试探：“燕华汗，这是？”

朱棣端起面前，泡着茶叶的玻璃杯，苦笑道：“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给你们惹麻烦了，这是我的一点见面礼。”

“我们燕华新研制出的火器。”

各方首领面色变了变。

谨慎打开盒子。

一把红木枪托的双管火枪出现在众人面前。

朱棣微微向前探身，拿起默罕默德面前的火枪。

以及两颗黄铜子弹。

握住枪托一甩，枪托和枪管分开。

将两颗子弹塞入其中。

啪！

猛地一甩又合上，介绍道：“这种火器，后装弹，弹丸用黄铜定装，两秒之内，可打出两颗弹丸，一分钟之内，即便是战场上，紧张环境，即便是普通战士，也可以进行最少十次射击。”

其实和后世双管猎枪差不多。

兵工厂那群研究人员，在陆军要求下，为了军备发展，搞出来的。

不过，他不打算列装。

价格太昂贵。

枪的成本还能接受。

子弹的成本，燕华都无法承受。

化学工业还无法搞出廉价的底火。

现在子弹底部，用来击发火星的是燧发枪用的燧石。

把燧石，打磨成特殊形状，还要安装在弹壳底部，预留下的位置。

得工人，一颗颗借助工具，手工完成。

力气大了，燧石就碎了。

这根本没法儿装备。

让研究人员。

继续朝着这个方向慢慢研究，攻克技术就行了。

现在这玩意儿的价值，就是当做燕华国礼的用处，不具备战争实用。

默罕默德接过仔细打量。

所有人脸色变得沉重。

片刻后，帖木儿这回率先开口，“燕王，我等愿意释放燕王的兄弟，可我等现在的情况，想必燕王也清楚，大皇帝对土地的贪婪，已经让我等没有办法妥协……”

“是啊！”

“我等并非想与中原为敌，可大皇帝实在是……”

……

朱樉、朱棡、朱橚看着这些西方雄主，在朱棣面前诉苦、恭从、尊敬的模样，不由惊讶对视。

“燕华汗能不能说服大明大皇帝，停止进攻？”

朱棣看着郑重开口的默罕默德，看着所有人，齐齐看向他，摇头解释：“我和大皇帝的关系，你们想必也清楚。”

“其实，我也反对大皇帝现在的所作所为。”

……

“你们可能以为，此时，大明的百姓一定十分富裕，其实不然，大明工业品产生的超额利润，几乎都被权贵顶层分润。”

……

朱棣详细解释了。

朱标武装殖民的原因。

话锋一转，“但，大明的情况一定会改变，未来，大明朝绝不会寻求用扩张的方式，追求工业发展。”

“会全面效仿燕华。”

“这是我大侄子，大明继承人朱雄英。”

雄英起身，躬身道：“各位前辈，我为大明引发的战争，造成的伤害，向诸位前辈郑重道歉……”

“使不得，使不得！”

默罕默德等人连忙起身。

默罕默德看着朱棣，“既然燕华汗都开口了，我等愿意释放可汗的兄弟，不过，既然可汗无法阻止大明大皇帝发起的战争，我们也一定会斗争到底。”

朱棣看着满脸坚定的各雄主，默默叹了口气。

点头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管，也管不了。”

“并且，作为感谢，我们燕华，愿意为每一位雄主，提供一套，适合你们的水力、畜力、或者人力兵工厂各类机床生产线，并且，可以派人亲自教导你们。”

所有人都满脸震惊。

朱樉微微皱眉。

默罕默德等人，生怕朱棣反悔，忙抚胸弯腰：“谢燕华汗！”

……

半月后。

朱棣在一群西方雄主热情相送中，乘坐战舰离开。

朱棣没见朱权等人。

确定朱权等人无事。

让西方联军派人将几人，送去大明军中后，便没有再管此事。

……

朱棣出访。

并未影响朱标对极西之地的武力扩张。

战争一直在持续。

并且规模越来越大。

……

隆武十八年。

朱标登基第十八个年头。

燕华王宫。

朱棣书房。

朱桂、朱楹都在，坐在旁边，拧眉听着外务部长解缙汇报。

“王爷，臣亲自带着春晓、民丰回去，但被皇帝拒绝，皇帝禁止我们探视太孙，甚至，都不让臣等入金陵城。”

朱棣眉头紧皱。

看向方瑞，“方瑞，想办法，动用军情司所有力量，一定要弄清楚雄英的情况！”

这些年，自从雄英提出赎买所有权的主张后。

几乎和他推断的一般。

形势大好。

无法参与工业化红利的士绅，蜂拥转变立场，支持雄英。

大皇帝不得不让雄英监国。

可自从回金陵监国几年后。

雄英就时不时生病。

前不久，更传来一些无法确定的风声。

雄英病重！

无法监国！

他让解缙带着春晓、民丰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老大竟然不让入金陵城。

“父亲。”

站在朱棣身侧的雍鸣忽然开口，“要么，孩儿和春晓师姐回一趟，孩儿就不相信，孩儿回去，大伯不让孩儿去见大哥！”

朱棣皱眉。

有些犹豫。

这十年中。

双方关系越来越糟糕。

他还真担心，有人对雄英铤而走险。

毕竟，吕本等人，现在就差狗急跳墙了。

朱棣在众人注视中，琢磨片刻，看向方瑞，“方瑞，你去找于节庵，让他来见我，你们都回去吧，稍后我再决定具体怎么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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