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锅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你又撒了点菜沫下去，接着便扣好盖子端到了平常吃饭的地方。坐在一侧的张良也起了身，熟练地布置好了碗筷。

        小圣贤庄的规矩向来是“食不语，寝不言”，即使在山野之间也是一样。

        不过……

        你端着碗抬眼扫了一下对面的张良先生一眼——他面前的菜已经许久没有动过了，筷子也只是拿在手里做做样子罢了。

        是已经动了告别的念头吧？你收敛了目光，一边本能地朝嘴里送着饭菜，一边想着。

        毕竟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他只能在这山谷附近转悠转悠，博浪沙行刺后的一堆烂摊子亦是鞭长莫及。

        原本可能还有一个“女管仲”田言可以帮他里应外合，就算失败了也可以留下一条生路。

        但……那一剑直接划断了他俩多年的交情，这条线同样废了个干净。

        也许刚开始，你还会以“重伤未愈”的理由让他在这里安心养伤，暂时不去想别的事情。

        现如今却是不行，他的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再加上刚才，自己将“苍龙七宿”的秘密和盘托出，猜测的地点距离宁北山不远不近，正是去验证谜题答案的好时候。

        小圣贤庄的张三先生向来是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人士，尽管看上去一幅为人温和的样子，但只要了解过他平时都在做些什么事情，恐怕评价都绝不会如此清新脱俗。

        归根结底，你并不打算让这位张良先生和自己躲在深山老林里面过一辈子，现在烦恼的是，他走之后，自己何去何从呢？

        是要跟着他吗？还是……在山里隐居几年，避一下即将来临的战乱？

        虽然于张良先生有着救命之恩，可是你心中非常清楚一点，这点恩情或许能让他护着自己安稳一生，然绝不可能让他搭上自己的婚姻大事。

        其实还有确定的一点，自己真的非常喜欢他。你喝了口菜汤，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目前似乎有点愈演愈烈的架势。

        但感情一直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一方无意一方死缠烂打，就变成了丝毫没有意义的执念罢了。

        想着这十几天来的种种亲密行为，你能肯定的大概就是张良先生的确对你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但这好感度能不能进化成为相濡以沫的爱情？却是一个不确定性的因素。

        “放不下”和“求不得”一样难受，经历了两辈子，你十分懂得及时放手的道理。只是……感情的事情若是真的说放就放，就好了。

        十天前，你在采药时无意中发现了一方活温泉，恰好离山洞不远。于是，张良便会在晚饭后，独自去泡一会儿，对他的伤势愈合也有显著的效果。

        当然，你有时也会有意在午后的时候，去稍微泡一下解解乏。不过都是错开来的时间，倒是没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情。

        今天晚上却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大概原因也能猜到。想当然的，当张良先生沉声叫住你时，自己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楚姑娘，在下……有事要同你商议。”

        “什么事？”你暗暗叹了一口气，又道，“……是张良先生打算离开的事情吗？”

        面前的青衫公子微微一愣，却又在下一刻，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心间顿时颇有些五味杂陈，但大体上来说，还是属于意料之中的。毕竟，眼前的这个男人绝非池中物不是吗？

        要冷静……自己都知道历史的，再不济等到以后楚汉相争去投奔他也不迟啊！

        你默念着，尽量神色如常的转过身面对他：

        “我知道了，先生能不能先等上两天？我把路上给你带的药备齐，虽然先生现在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内伤还是得慢慢恢复。这样吧，明天我把刚打回来的银环蛇胆入药煎一下，先生再服一贴下去。”

        此时此刻，就算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你还是会有一点点遗憾的心情，莫名的在意识里翻涌。

        “麻烦姑娘了，良不胜感激。”张良神色温和地朝你施了一礼。

        你见状，连忙略微侧身退了半步，算是只受了半礼：“应该的，医者仁心，先生不必客气。”

        谁知，在你刚要去整理明天要用的药材时，面前的人又伸手拉住了你：“在下……还有个问题，不知楚悦姑娘愿不愿意解答？”

        “先生请问。”

        你以为是关于吃药方面的问题，张良先生好像有点怕药的苦味……心中还因此在打算着是不是要磨成药粉药丸这类给他带着方便一点，可是两天时间，应该不够吧？

        耳边响起张良温柔试探的声音，那问句倒是一点都不长，却一下子就把你砸懵了：

        “两日后，姑娘可否随在下一起走？”

        “……啊？”你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先生要我陪你一起走吗？”

        闻言，张良望着你的眼神愈发认真起来：“是，姑娘愿意吗？”

        两日后，你收拾好随身的药品干粮，和张良一起出了那个停留多日的隐蔽山洞，踏上了前往棠溪村的旅程。

        第一站自然就是离宁北山不远的新郑城，这个经历多次改朝换代的小城较之十几年前并未有多少改变，百姓还是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只是统治者换了一茬又一茬而已，对于这些靠着土地吃饭的百姓来说，国仇远远比不上眼前的生活存计重要，余下的，都太遥远了。

        在离新郑城门不远的茶摊旁，你和张良一人一碗粗茶淡饭，品尝着多日未见的饭食。

        半刻后，你一手捧着茶水，一手搁在桌子上敲了几下，默默消化着面前人刚刚和小贩打听来的消息：

        “从近日的传闻看，墨家的高先生已经押解至秦王宫，博浪沙的事情他一个人全部揽了下来……但，嬴政似乎很欣赏他的琴技，暂时不会杀他。”

        是不会杀他，可也比不上高渐离先生自己作死啊……你扶额哀叹，士为知己者死，谁让荆轲是高渐离的知己呢？

        而嬴政好死不死又是杀了荆轲的罪魁祸首，这就好比打瞌睡有人送枕头，这么绝佳的刺杀机会，高渐离不搏一把就不是他了。

        “那……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想起远在大泽山的雪女姑娘，你一时间黯然下来，心里颇不是滋味。

        高渐离和雪女，这两人就好比长在一枝上的双生花，一人遭遇不测，另一个必定殉情……到底相处了这么多年，当既定的结局来临，你多少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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