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霁蓝

城墙在下一刻完全崩塌，只是眨眼的功夫，许姝已经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

        房间不算大，顶天了七八平米左右，光线昏暗，风格古朴，桌子、凳子、柜子、架子……除此之外，只剩一张单人小床，小床上铺着棉布格子纹理的床单，床尾放着一只叠成豆腐块的秋季薄被。

        这装修，这风格，可以说是相当朴素了。

        许姝正规规矩矩地站在屋子的正中央。

        笑白还沉浸在方才的话题里，她问许姝：“看见了没？看见了没？”

        盛攸宜也跟着发出好奇的追问，许姝一边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一边朝她们点了点头，“一眼。”

        笑白立刻说：“帅不帅？有没有林悦航帅？”

        盛攸宜说：“肯定有，肯定有，我都没看出来林悦航哪里帅。”

        许姝也说不太好，太快了，她只来得及感到惊艳，根本来不及去细细观察其他更细节的东西，现在想起来，她的脑海里也只剩下那双沉静如寒潭的眼眸，和那两道平淡如水的视线，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剩下。

        比林悦航帅吗？大概吧。

        但她现在其实不太想跟人讨论林悦航帅不帅的问题，尤其不想当着盛攸宜的面，感觉好别扭啊，她胡乱地点了点头，大概也许嗯嗯啊啊蒙混过去。

        笑白就跟盛攸宜一起，高高兴兴地讨论起来了，此前他们正商量着接下来暑假出游的事情呢，这会儿开始商量怎么才能偶遇陈星洲来。

        笑白在内城，盛攸宜和林悦航在7区，他们有几个朋友，分别散布在1、2、5和8区，玩这么久了，还没听哪个人提起过陈星洲，所以他们推测陈星洲应该在其他两个区。

        笑白说：“小姝，你努努力，争取被分到b3、b4或者b6区。”

        许姝：“……”

        她说：“我尽量。”

        说着说着，盛攸宜非常突兀地停下了话头，笑白说：“攸攸，你怎么啦？”

        盛攸宜说：“我好像听见林悦航他姐姐的声音了，哎呀，你们等我一下啊，我去找他姐姐告个状……欸算了，你们还是别等我了，我不一定回来。”

        笑白说：“好哦，晚上见啊。”

        “祝你成功。”她又补充一句。

        盛攸宜嘿嘿笑了笑，下了线。

        盛攸宜的声音消失了，许姝无端地松一口气。

        白色墙面上嵌着一只小窗，窗外是蓝天和白云，瞧得见飞鸟，瞧不见树木和花草，——这是一个身处高空的房间，建筑物的层数少说三十。

        走到窗户边往下看，近处是成荫的绿树和整洁而宽阔的马路，远处是万顷良田，更远一点的地方则横亘了一道隔绝视线的黑色城墙。

        结合此前看过的攻略，许姝对自己当下的位置有了大体的了解。

        墙面很整洁，墙上挂着镜子，镜子旁边搁一把木梳子，——应是女孩儿的房间无疑。

        衣柜里挂着几件样式简单的衣服，跟她身上的这一身颇有些相似，灰扑扑的棉布裙，搭配灰扑扑的棉布鞋，许姝正要合上柜门，去看旁边的桌子，身后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声响，许姝转过头，看见一个头发半白，衣着考究的老年女性。

        女人也在看着许姝，须臾，她合上木门，缓步走到许姝跟前，她上上下下地将许姝打量，挑剔的目光让许姝感觉自己好像陈列在商店柜台里的商品。

        吴小姐。

        她看见女人头顶悬着一个npc标志，同时看见标志后头跟着的一行小字，——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位吴小姐应当是【星塔】【摇篮计划】的引导员。

        此前研究攻略的过程中，许姝曾特别留意过注册的过程，每个人的注册过程有所不同，——场景不同、引导员不同，但大体都会透出以下几项关键信息。

        其一，外头更广袤的世界已经被丧尸占领了，他们脚下这片土地是人类的最后一片栖息地，这里是基地，也被人类亲切地称为：家园。

        其二，他们现在身处的建筑物名叫星塔，星塔的位置处在整个家园的最中央，是整个家园最重要的所在，这里有延续人类未来的人工子宫“摇篮”，也汇聚了星塔最顶尖的科研人才。

        其三，摇篮使用特殊技术让人类胚胎在短短几天之内，从受精卵的形态发育成成年人的形态，许姝这样的新用户就是摇篮刚刚孕育出的新人类。

        ……

        通过精巧设计的对话和聊天，吴小姐朝许姝介绍完这个游戏的大体背景和大体玩法，那之后，她便朝她伸出手，“身份卡给我，我帮你做登记。”

        游戏开始之前需要先进行注册，摇篮里孕育的新人类在正式进入人类社会之前，也需要先登记一个身份，两者完美地重合了，许姝知道这里的身份卡指的是游戏的注册码，这里的登记是实际意义上的注册用户，也是游戏概念里的帮【摇篮】里的孩子，在外面世界登记身份的过程。

        她把谈玥刚刚发给她的小卡片，递到吴小姐的手里。

        吴小姐从她手里接过小卡片，贴在电子设备的背面，下一刻，屏幕亮起绿光，吴小姐把卡片还给许姝。

        ——注册完成了，卡片留给许姝当纪念。

        接下来便是简单的信息录入过程，姓名、性别、指纹、瞳孔……一整套手续之后，吴小姐便径自离开房间，把房间留给许姝自己。

        “楼下的班车十五分钟一班，准备好就下来吧。”

        说着，她朝许姝露出一个笑，这还是见面以来，她朝许姝露出的第一个笑，然后她轻声告诉许姝：

        “好好生活，不枉到这个世界来一场。”

        门合上了，四下变得安静，许姝怔愣须臾，收回目光，看向手里的小卡片。

        她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要紧的事情。

        笑白下楼洗了个苹果，这会儿正趴在床上，一边啃苹果，一边问许姝：“小姝，你注册好了没？”

        “嗯。”许姝点头说：“好了。”

        “那你看看你在哪个区，看看跟我在不在一起？”

        “等会儿啊，我还有件事要办。”

        “事？什么事啊？”

        许姝的目光在屋子里转悠一圈，说：“找彩蛋。”

        “彩蛋？怎么这里也有彩蛋？！”笑白惊讶地说：“没跟你一起开始玩游戏，我感觉我错过了一个亿！”

        “什么彩蛋啊？”

        “我也不太确定，但是听别人说，这里好像有一张整容卡。”

        整容卡可以在商城里购买，——当然不是免费的，有等级限制，价格也不便宜，也因此，这游戏里的大部分人，都在使用游戏根据本人的身形和样貌微调之后，随机生成的免费身体。

        但可以最大自由度地修改自己的外貌和性别，原本就是吸引许姝玩这个游戏的重要原因之一。

        哪个人不想生有一副好相貌？

        不同于其他游戏的模板套用，这个游戏里玩家外貌的自由度几乎到达随心所欲的程度，真实世界里不能实现的要求，虚幻世界里还不能满足一下自己内心的需求吗？

        许姝觉得这个需求特别合理。

        笑白也想拥有亮闪闪的整容卡，她托着下巴说：“我本来还想攒钱去商城里买呢，五六百块一张，一张可以用三次，感觉还算划算，卡藏哪里了啊？你找到没有？”

        许姝已经在床上翻遍了，也打开过柜子和桌子，都没有收获。

        攻略里虽然提到过整容卡，但每个人获取卡片的方式都不一样，许姝看了那么多攻略，还没发现过重合的，可见这个游戏为这个彩蛋设置了很多谜题，几乎每个人都不一样。

        房间里的家具非常少，许姝没花多少时间就翻遍，她的目光最后锁定在墙上的一面镜子上。

        她抬脚走过去，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她不是真实世界的样貌，——三四分肖似，六七分不同，却是一般无二的普通和平淡，没有特色，丢进人群里便很难再找到。

        许姝的目光很快被其他东西吸引走，她发现自己的目光正落在镜面反射出的某样东西上，她歪着脑袋瞧了那东西一会，然后她回身朝后走去。

        站在身后的那面墙跟前，她抬起手，敲击墙上的一块瓷砖，瓷砖应声松动，露出藏在里头的一只小盒子，打开盒子，许姝瞧见一张印着暗纹的黑色卡片。

        笑白看不见许姝这头的画面，却能够听见许姝这头的动静，也能够看见许姝的表情，她发现脚步声消失了，也发现女孩儿的神情松动了——眼睛略略一弯，唇角上扬——便知事情有所进展。

        小姝的皮肤真的好好啊，她忽然想，长得也好看，板着脸时酷酷的，一笑起来就又很甜。真是神奇。

        “找到了？”

        “嗯。”

        “好棒啊！这个东西藏得深吗？”

        “还好吧。一般般深。”许姝想了想，说道。

        的确只是一般般深。

        墙上挂了一面镜子，镜子旁边放了一把梳子，梳子碰着了镜子的下边沿，让镜子的位置产生些许偏移，微小的便宜不影响镜子的使用，却让镜面反射出的画面里多出一只门把手。

        门把手里的小棱镜反射日光，却有几块棱镜的反射角度不太一样，倘若把亮的棱镜格子编码为0，不亮的编码为1，把编码出来的二进数字符进行适当切割，再传换成十进制的数字，许姝就能得到一个三维坐标。

        那之后，将坐标跟房间里的物品进行对照，许姝就能锁定目标瓷砖，一敲开，东西就出现了。

        没藏太深。

        笑白不知道许学霸口中的【没藏太深】跟自己理解的【没藏太深】存在某种意义上的偏差，闻言就再次露出遗憾的表情，趴在枕头上说：“好可惜啊，早知道我当初好好找找就好了。”

        “没关系啊，反正你已经出新手村了，攒钱去商城里买一张就好啦。”

        把卡片塞棉布连衣裙的兜里，把瓷砖重新放回去，那之后，许姝就拿着那张黑色的小卡片，按着攻略的指示，往21楼走去。

        “你想弄成什么样子啊？欸等等，你先别告诉我，弄好了直接把画面分享给我，我要亲眼看见！”

        许姝抿着嘴唇笑，“好啊。那你再等我一会儿。”

        许姝理想中的自己是50的谈玥加20的许林越，她想拥有谈玥的相貌和谈吐，也想拥有许林越的身高和魄力，至于剩下的30，她给原来的自己，她对她的大脑非常满意。

        只调整外貌的话，她让自己80肖似谈玥，20肖似许林越。

        游戏里的时间流速跟现实世界不同，日暮时分，她从这幢高耸入云的圆柱形建筑中走出来。

        班车还没来，她站在路边，安静等待。

        眼前的马路平整而宽阔，一路朝前延伸，许姝的背后是一幢高耸入云的圆柱形建筑，她的身周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巨大的树冠遮蔽了天光，茂密的树林让灼热的温度不再那样难熬。

        这里是内城的中央区。

        她要去的是外城。

        笑白已经吃完一个苹果，喝完一罐酸奶了，这会儿正捧着一包薯片，咔哧咔哧地吃着。

        “弄完了吗？”

        透过建筑物的镜面反射，许姝看见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高挑的身材玲珑有致，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简单的打扮难掩她的万种风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姝觉得那个人眼睛里的光都比原先的自己更加亮堂一点。

        “弄完了。”

        “你的id是一笑而过45678是吧？我已经加你好友啦，我叫霁蓝，你通过一下，我切视角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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