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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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都是要当太子妃的人了,还有空约妹妹出来骑马放风?”徐仪华笑睨劲装女子,脆生生的话被风吹散许多。劲装女子头束绛紫发带,脚蹬长筒靴,腰系玉佩,好一副巾帼佳人模样。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甫出了孝期的开平王常遇春嫡长女,小字潇虹。
“你还说,为了教我当好太子妃,爹娘从小便约束我,要我举止有度,仪静体娴。也就是咱们姐妹几个在一块时,我才觉偷得浮生半日闲。”常潇虹撅嘴嗔怪。徐仪华顺毛哄着,“是是是,姐姐呀是将门虎女,不能堕了父辈们的威名。”
话至此处,常潇虹险险掉下泪来——她们都是家中嫡长女,最得父母重视的孩子。常遇春北伐之前,尚应下常潇虹要给她带回东北的银狐皮取暖,如今银狐皮宫里赏下几匹,答应亲自给她的父亲只剩魂归故里了。
当年常夫人蓝氏同皇后马氏一起怀孕,朱元璋笑言要结成儿女亲家。马皇后的孩子先出生,便是太子朱标;朱元璋就道常夫人蓝氏怀的一定是个女儿,还真让朱元璋说中了。
常潇虹眉眼弯弯,认真听着对面姑娘打趣,“瞧姐姐的样子,莫不是对这些个规矩有些微词罢?”常潇虹苦笑一声,“怎会。只是听多了前朝宫闱倾轧的残酷,心头不大踏实。”
“姐姐也不必太过忧心,有太子殿下护着姐姐,姐姐当可无忧。”羞得常潇虹直去捂仪华的嘴,又回身嗫嚅,“标哥哥他……也是难得的好儿郎呢。”听得仪华直笑她,“还未成亲,姐姐先夸上了?”常潇虹此刻反倒是坦然了,扬起下巴,“标哥哥的好,自是满朝文武都知晓的事情,我为何不能道他好。”
潇虹又收敛几分自得,絮絮道,“我自小起,娘亲时常念叨我得了一门世间最好的亲事,是有大福气的人。初时我还将信将疑,只道他是吴王的世子,是非嫁不可的人。直到那次去了吴王府迷路,遇见一个大哥哥。他身着墨色长衫,腰系水头饱满的玉佩,蹬一双棉布靴,声音更是富有磁性。见我着急地哭出来,更是递上自己绣了竹柏的帕子,一点也不介意被我弄脏。从下人那儿我又知晓了大哥哥的身份,才渐渐地安下心来。”
“仪华可要恭喜姐姐,得了好夫婿,日后顺心如意,儿孙满堂。”“小丫头哪里来得这些个词儿。放心,以你的才貌性情和家世,将来定——定不会差的。”潇虹本想谦虚一番,道“定不比我差”,转念一想,世间高贵如太子,上面只有帝后了,仪华的年纪是断断不会入宫为妃的,只好改了说辞。
徐夫人谢氏穿针引线,头也不抬,“大丫头回来啦?和你常家姐姐玩得还好?”仪华闷闷的,“娘,我们都好。只是……只是皇上如今后宫一众莺莺燕燕,儿大肖父,潇虹姐姐日后会不会难过?”
谢氏撂下针线活儿,“仪华,古往今来的帝王家都是如此,哪轮到我们为人臣子的来说嘴。你常家姐姐命好,遇上太子殿下这般温和仁厚的。虽说纳妾不可避免,可只要你常家姐姐不钻牛角尖,自有她的一番造化。”
仪华咕哝,“这般便是命好,还不许人计较,当真荒唐。”谢氏没听清,“你说什么?大丫头,不是为娘的说你,你自小就主意大,有一股子劲儿。只是你要明白,逆势而为,其中艰难困苦不足道,有哪家的父母舍得自己亲生的孩子去吃这个苦头。”
仪华不解,话到嘴边转了个圈,“娘这是在给爹补衣裳?”谢氏提及徐达,眼神渐渐飘远,“是啊,你爹这一场仗打了一年多,家里怪冷清的。”
“母亲,姐姐,我回来了。”门口一个小孩儿攥着糖人,噔噔噔往仪华这里跑。仪华的侍女樱雪含笑卸下小孩儿肩上的帆布包,“少爷您快坐。”允恭舔一口糖人坐下,“太子殿下又去寻宋濂师傅了,其余几位殿下和儿子先散学回来。”
仪华状似无意,“太子殿下有没有提及和常家姐姐的婚仪?”允恭皱眉思索片刻,顿了顿道,“太子殿下说,过些时日他的大婚,要比照唐宋时候的规矩,行亲迎礼。新晋封的几位殿下也会去。”谢氏温柔地抚摸允恭的小脑袋,“大丫头,这下你放心啦?太子殿下是不会委屈了你常家姐姐的。”仪华摇晃谢氏的袖子,“娘,我也是随口一问嘛。”
来年开春,徐达奉旨回京。徐达居中,数十士兵持兵器开路,大军押后。讨虏大将军骑高头大马,头戴金盔,背挺得笔直。谢氏领仪华和允恭远远迎上前,“一路上可太平?”“劳夫人记挂,未扰黎民,无突发事。”仪华心底偷偷笑父母在外头装模作样。
进了内室,徐达卸甲,唤下人叫来大儿子允恭。允恭得了消息,打发下人先行传话,“儿子仪容不整,整理完毕即来拜见父亲。”待下人走后做贼心虚掩上房门,一把抓起桌上摆的《中庸》胡乱翻找,突击背诵。
徐达端起茶杯,“梅娘,瞧咱们老大多懂事,都知道见长辈要先收拾仪容了。”谢氏懒得理会允恭的小心思,打个哈哈应下,“你一出去打仗就是一年半载,小孩子几天一个样,也不知道增寿他们还认得你不。”徐达吹胡子瞪眼,“敢不认得他老子!”
谢氏不当一回事,“大丫头出生的时候,你和陈友谅作战正酣。回来时风尘仆仆蓬头垢面,大丫头见了你吓得直躲呢。”徐达梗着脖子,“仪华现在不照样同我很亲近么。”谢氏酸溜溜的,“可不是么,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到头来孩子跟你贴心了。”徐达道夫人只是有意嗔怪,乐得附和几句安慰。
“这回皇上召你回来,也有为了太子婚事的缘故吧?”徐达半倚桌子,“正是如此。太子大婚,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皇上和淮西勋贵的一次重要联姻,大臣们及家眷都盯着呢。以后各位亲王的婚仪,也要比照太子大婚时候去调整的。”
谢氏微蹙眉头,压低了声音,“这我可不太明白了,按理说咱们家才是功劳最大的,为何这么好的一门婚事没落到咱家大丫头身上?”徐达也不恼,淡淡反问谢氏,“莫非你舍得现在把大丫头送进东宫里去。”
谢氏蔫儿了,“自然是舍不得的。”想起什么,语调又扬起几分,“可皇上不给,和咱们不舍毕竟是两码事…我们大丫头这么好…”徐达握住谢氏双手,“太子殿下多大,咱家大丫头才多大。好,就算不说年龄,咱和伯仁(常遇春表字)老哥多少年的交情了,还要在乎谁功劳多一些,家里显贵一些么?”
谢氏依旧不甘心,动了动嘴要说些什么,被徐达掰开揉碎讲道理,“这是皇上早些年就定下的事情了,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么,皇上想为太子促成一段指腹为婚的佳话。人常家丫头为了坐好那个位置努力了多少年,风度仪态是咱家仪华这个假小子比得上的?”
“爹爹,娘亲,你们是在说我么?”仪华笑嘻嘻,蹦蹦跳跳过来。谢氏眼尾挑起,不错眼珠地看仪华进来,一指仪华,“这丫头,人前装的端庄知礼,一到你跟前就原形毕露了。”仪华不依,为徐达奉上果盘,“娘又笑我。”
谢氏一戳仪华额头,“笑你?莫非娘还冤枉了你不成。”徐达一看情形,妻女不知还要这样纠缠到何时,他可头痛这些,便开口招来小厮,“允恭怎么还不来?你且去催一催他。”仪华眼珠一转,鬼主意上头,“弟弟怕是正在临阵抱佛脚哪。”
谢氏疲惫地摆摆手,“好了仪华,允恭不一定就是没准备好,只是懂事知礼了也说不定。要让他知道你又偷偷说他坏话,他可要找你闹了。”仪华反将了谢氏一军,“爹不说,娘不说,还有谁会说?弟弟不会知道的。”
允恭姗姗来迟,后面紧跟着去唤他的小厮,“见过父亲,母亲,姐姐。”徐达颔首,“嗯,规矩尚可。在大本堂学了什么?”允恭清清嗓子,拱手,“回父亲话,近日宋濂师傅亲授《中庸》。”中庸啊,徐达捋捋胡子,中庸他只听说过,宋朝把它编进四书之一,未能有幸亲读。
徐达自问少年颠沛流离,跟随朱元璋讨过饭;青年戎马倥偬,研习的皆是用兵之策。好容易天下初定,民生凋敝,既没有专门的师傅教授,也没有空闲钻研。倒是大丫头仪华,一年多没见,听说已经在京城得了“女诸生”的名号,相必有些见识。
徐达令仪华近前,“仪华,就由你来替为父考察吧。”允恭顿时耷拉下脸,默默祈求姐姐嘴下留人。仪华站定,“中庸之道何解?”哈,看来姐姐还是没那么不好相处的,允恭侃侃而谈,“所谓中庸者,在于持中正之道,法自然于万物。”如此又提了几个不算太难也不会太放水的问题,允恭皆对答如流。
徐达听得似懂非懂,“仪华,如何?”仪华合上书本,“允恭的基本内容掌握了。”徐达方满意了,令仪华、允恭就坐。
芍药相于阶的时节,皇家开国第一次大婚正式拉开序幕。皇家派遣数百奴仆洒水清道,太子朱标亲迎,从皇宫一路骑马行至开平王府。新嫁娘太子妃常潇虹端坐闺房梳妆镜前,小妹妹常槿、仪华及邓霖铃陪同。霖铃是征西将军卫国公邓愈的嫡长女,母亲姓曹,端的是芙蓉出水好样貌。
仪华挑挑拣拣,选好一枚金钗,“姐姐,这朱红色最搭现在的场合,我来为姐姐戴上吧。”邓霖铃递上水蓝色发钗,一面在潇虹头上比划,“不好。依我看,常姐姐还是戴这支好,衬姐姐的肤色。”常槿不甘示弱,吵闹着要潇虹选绛紫色,绛紫尊贵,符合潇虹的身份。
潇虹揉一揉霖铃和常槿的头发,“霖铃和槿儿的好意姐姐记下了,标哥哥早先派人传过话,嫁为朱家人,朱红色最合父皇心意。我就戴这支朱红色的吧。”仪华头撇到一边,“早知道太子殿下为姐姐事事考虑周全,还要我们几个来瞎操心干什么。”
潇虹一一拉过几人的手,叠放在一起,“你们可是我的好妹妹,和标哥哥是不同的。”仪华含泪点头。潇虹含笑抹去仪华脸上淌过的泪水,“傻丫头,哭什么,姐姐这不是好好儿的吗。”仪华仍是哽咽,“可是姐姐要嫁到宫里头去,以后我们想见面就难了。”
潇虹抚平仪华皱在一起的眉头,“仪华,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何况我们又不是不能再见了。”仪华懵懂抬头,对上潇虹仿佛能破除世间一切苦难的笑容,只听她絮絮,“你要是想姐姐了,咱们倒是有法子常常见面。”仪华不解,“什么法子?”“你做了我的弟妹,咱们不就可以相聚了。”啊?弟、弟妹?嫁给几位殿下做王妃么。仪华僵住了,久久不能回答。
潇虹又转向霖铃,“霖铃,仪华和槿儿还小,暂时用不着操心婚事,咱们姐妹几人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不是姐姐泼你冷水,你和秦王的事情还没有定下,你还是注意着些,别把后路堵死了。”
霖铃蓦地想起秦王前日邀她骑射,这个登徒子还讲些什么“大哥娶了大嫂,很快就轮到咱们了,到时候日日陪你”,真是羞死人了。仪华和常槿年龄相仿,正是爱看话本子的年纪,最爱八卦些别人的私事。仪华只见霖铃原本洁白如玉的脸颊红成个桃子,“霖铃姐姐,你这是思念秦王殿下了吗?没关系的,一会儿婚仪上就能见着了。”
霖铃没好气,“谁要见他了。”又见仪华和常槿一脸的不信,没了脾气,“哎呀,常姐姐的好日子,你们总来打趣我做什么。可不能让我抢了常姐姐的风头,要不然常姐姐生气起来,我可招架不住。”潇虹点点霖铃额头,“你这坏丫头,惯是会往人头上泼脏水的。小心秦王来了听见你这番话,同你置气也说不定。”
霖铃恼地直往常槿怀里扑,“槿儿,你姐姐和徐家妹妹合起伙来欺负我,你可得站在我这一边。”常槿险些被霖铃这一扑给撞倒,“霖铃姐姐不要怕,我姐姐看在秦王殿下的面子上,不敢太过分的。”霖铃嘴撅的能挂上一个油瓶,“好啊,连你这个小丫头也来取笑我,我——”
“禀大小姐,传圣旨的公公已经快到门口了,夫人请大小姐准备。”潇虹的贴身丫鬟进来汇报,打破了室内闺阁女儿的笑闹。潇虹对镜整理妆容,左看右看勉强觉得满意,“你去回复母亲,我这里已经准备妥当,这就前往正厅。”丫鬟一溜烟离开,潇虹与仪华几个缓步从容。
款款行至正厅,传旨的王公公刚到。王公公耐心等潇虹和开平王夫人蓝氏跪好,展开卷轴,“惟尔常氏,开平王常遇春长女,族茂冠冕,庆成礼训,贞顺自然,言容有则。作合春宫,实协三善,曰嫔守器,式昌万叶。备兹令典,仰惟国章。是用命尔为皇太子妃。往钦哉,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欤。”
潇虹和蓝氏伏地叩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音如黄鹂婉转,俏生生惹来好心情。王公公不敢托大,潇虹话音未落便喊了“起”,朝蓝氏谄媚,“恭喜夫人,教出个懿德垂范的太子妃娘娘,日后当高枕无忧了。”
蓝氏做了许多年当家主母,自然明白这些御前侍奉之人的重要,是以塞给王公公一个不大不小的荷包,“借公公吉言,宫中之事还望公公多多提点关照。”王公公笑着把荷包塞进袖口,“夫人客气,咱家一定照顾好娘娘。”
常槿在王公公看不见的地方扮了个鬼脸,霖铃仪华齐齐蹲身,“恭喜姐姐,贺喜姐姐,从此与太子殿下琴瑟和鸣。”潇虹一手扶起一个,“你们两个陪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伯母们该担心了。”仪华眨巴眨巴眼睛,“姐姐,母亲那里我们一早就打过招呼,倒是姐姐你,可不能有了太子殿下就忘了我们。”
若是从前的潇虹,一句“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们仪华”便会脱口而出;如今做了太子妃,眼里心上全要以标哥哥为重。念及她的标哥哥,潇虹心头暖流涌过,嘴上不落下风,“好妹妹,伯母知道我就放心了。妹妹今日嘴上得了痛快,可要小心你成婚时候。”
仪华心念电转,嘴硬道,“我还小,暂时用不着姐姐替我操心。”潇虹不怀好意凑近仪华,“真不用?”仪华推搡潇虹,“姐姐…”一边打眼色示意潇虹注意常槿。常槿眼睛肿得像个桃子,一步步挪过来,嗫嚅着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又或是什么也说不出。
潇虹勉力勾起嘴角,“槿儿乖,姐姐嫁给标哥哥以后,你就是咱们家唯一的姑娘了,记得照顾好母亲,遇事多替她分担些。”常槿一下子触动心防,哇地一声哭出来,“我不要姐姐走,姐姐不要走…姐姐说好要陪我一辈子的,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惹姐姐生气了。”
霖铃掏出手帕,细细擦拭常槿的泪珠,“好槿儿,你姐姐本就舍不得你们,你再这样哭下去,可要她怎么出嫁呢?”常槿不依不饶,“反正我不要姐姐嫁人,姐姐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太子殿下。”潇虹向霖铃投去感激的一笑,接过霖铃手中的帕子继续擦拭,“那槿儿说说,太子殿下好不好?”
常槿想了一会儿,不好意思了,“应该好吧…应天府的说书人都说太子殿下温和宽厚,他还给我捎零嘴吃。”妹妹就是天真烂漫,不忘想着零嘴,潇虹破涕为笑,“槿儿,你认为太子殿下好,姐姐也认为标哥哥好。姐姐嫁过去,一定会过得幸福的,不要担心姐姐了,好不好?”
常槿低下头咬住嘴唇,一会儿又松开,“那姐姐可要记得回来看我。”潇虹失笑,出了嫁的女子,尤其是嫁入皇家,哪里还能够常常往娘家跑?为了不在大喜的日子频频惹家人伤心,潇虹还是笑,“姐姐不来看槿儿,槿儿就不能去东宫看姐姐吗?”
好似有些道理,常槿点点头,揪住衣裳的下摆,“东宫…好看吗?”潇虹轻抚常槿的小脑袋,低低叹道,“东宫里头有个曲径通幽的园子,山依水傍,亭台楼阁。在姐姐看来,东宫就是姐姐最好的归宿。”常槿犹自纠结,“真的吗?”潇虹极有耐心地安抚,“当然是真的了,姐姐从小出入宫闱,不会骗槿儿的。”
“姐姐,太子殿下到了,我背姐姐上轿吧。”常茂比仪华家的允恭大些,衣衫喜庆,却又不致盖过太子的风头。潇虹罕见地手忙脚乱起来,“你们快帮我看看,这衣裙还有哪里不妥当的,妆容化匀了没有。”仪华左看右看,只觉今日所见的潇虹和往日都不同,多了一分端庄秀丽,“姐姐,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霖铃算是对女儿家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了解一二的,闻言噗嗤一笑,“我瞧常姐姐不是觉得衣裙不妥当,而是不知该怎样面对太子殿下罢?”潇虹被说中心思,面色微红,更是显得艳若桃李了,“才不是呢,这是我的大日子,自然要打扮妥当方好。”
霖铃不肯消停,非要逼得潇虹承认,“要说常姐姐同太子殿下也算是一同长大,见过好多次的了。太子殿下心里有姐姐,姐姐怎么样都是好的。”潇虹面颊更红了。“姐姐,时辰差不多了。”常茂本不想搅扰潇虹难得小儿女情态的时候,奈何太子大婚,满朝文武都盯着,容不得一点差错。
常茂扶住潇虹走向喜轿,潇虹轻柔道,“辛苦茂儿了,茂儿准备好了么?”常茂鼻头一酸,硬生生忍了回去,笑道,“从出生起就盼望这一天,自然是准备好了,姐姐上来吧。有我在,姐姐只管稳稳地走下去,莫要回头。”
潇虹嗯了一声,“姐姐知道了,茂儿要记得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母亲和弟弟妹妹。姐姐出嫁以后,茂儿就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了,姐姐知道茂儿争气上进,可身子骨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潇虹在常茂的帮助下登上喜轿,大红的轿帘放下,隔开潇虹与常茂,把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
轿子稳稳地行进,潇虹恪守母亲的教诲,不敢探出头去瞧瞧前头英俊的郎君。朱标多年修炼储君的风度,好悬没有欢喜地失了态。临出门前,二弟秦王朱樉神神秘秘摸过来,叮嘱他不能让潇虹知道听闻正式的赐婚旨意时打碎了一个茶盅,还说这样会让潇虹笑话他不稳重,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朱标当即喝退了朱樉,心里却不住地犯嘀咕:潇虹若是真的嫌弃他,他怎么舍得就此耽误了她的一生呢?她是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妹妹,论感情不比和镜静差多少。可是他也不甘心这么错过她,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更不好意思欺骗她。罢了,笑话么,朱标愿意关起门来让潇虹笑话自己一辈子。
喜轿从开平王府出发,百姓夹道相迎。他们欢呼雀跃,既为皇上一道普天同庆的减税旨意,也为敬重爱戴的储君有了家室,从此欢喜忧虑有人分担。他们迫切地想要看一看,这位新嫁入皇家的太子妃能否担起肩上的重任。
开平王常遇春年方四十暴卒北还军中,可是常家尚有许多旧部,更有如今冉冉升起的将星蓝玉深得圣心,故而文武百官并不敢放肆。太子的手段他们是明白的,虽为人宽厚主张仁政,却也不是一味的仁慈失了底线。要是算计到他头上,决没有自己好果子吃。何况勋贵家的嫡长女,没有哪个甘心做妾低人一等。
常潇虹是有底气的,她的底气在于母亲多年的教导,在于皇帝皇后的欣赏和朱标的情意。潇虹挺直腰杆,双手交叠搭在膝上,一言不发。朱标的笑容比往日更加灿烂,一路向沿途的百姓致意。被互动的百姓受宠若惊,胳膊肘怼怼身旁看热闹的人,“天哪,太子殿下注意到我了,他还向我打招呼呢。”
身旁的人眼神一瞟,说话里泛着酸意,“太子殿下平易近人,同许多人都打了招呼,有什么好得意的。”喜轿一路顺风无阻,潇虹的贴身侍女冰碗小碎步跟在喜轿旁边,反复回忆蓝氏的耳提面命。喜轿左拐右绕,经元庆门进入皇宫。
在李嬷嬷的指引下,朱标与潇虹一人执起红绸一头,拜过天地、帝后,面向对方浅浅拜下,额头相触。“送太子妃回房——”潇虹摸索到冰碗的手,红盖头蒙下,映入眼中的只有一片铺天盖地的红。朱标眼里也是一样,近处远方的众人皆为他欢喜,天地为之展颜。
“娘娘,咱们先回房等候太子爷吧。”冰碗得了李嬷嬷的指点,称呼上小心翼翼,不敢出现差错给潇虹丢脸。潇虹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颔首,莲步轻移入了洞房。除却潇虹,霖铃仪华等一众贵女皆步行而来,霖铃更是夸张地抚胸口喘气,“真是累死我们了,常姐姐,头冠重不重?”
仪华没好气瞪了霖铃一眼,“我们平日里戴只发钗都嫌重,你说姐姐的头冠重不重?”潇虹的声音从盖头底下传来,“好了仪华,霖铃也是关心我。这头冠看着累人,实则没多少重量的。标哥哥叮嘱过制造的工匠,里头都是空心的。”
仪华睁大了眼睛,满脸写了“还可以这样?”,霖铃掏出几块绿豆糕,“常姐姐,这么久的仪式走下来,我们都想抱头呼呼大睡,更遑论姐姐了。这是我从母亲那里拿的绿豆糕,没有加糖,想来合姐姐的口味,姐姐快尝尝吧。”冰碗接过递给潇虹,“多谢邓小姐,我家娘娘早就饿了,只是不好意思提。”
前头皇子那处,朱标被兄弟们轮番灌酒,以报往日“回护之恩”。朱标喝得晕头转向,勉强扶住桌椅不致摔倒,“好弟弟们快饶了我罢,我实在,呃,不行了。”朱樉唯恐天下不乱,“大哥既然醉了,不如我们放他一马,去看看大嫂的模样?”老三晋王朱棢拽住朱樉袖子,“我看二哥不是去看大嫂,而是去看某些人罢?”
朱棣和稀泥,“三哥快别打趣二哥了,今日大哥是主,你们为难大哥;来日你们大婚,大哥有样学样怎么办?”朱樉满不在乎,“大哥是储君,会和我们一般见识么。”朱棢难得附和朱樉,“二哥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总之我们的婚姻都是要父皇指婚的,父皇又不会亏待我们,是哪家的小姐又有什么区别。”
朱标漾出一抹温柔的笑,神思不属,“三弟,你是还没有心上人,等你有了心上人,你就会明白非她不可的道理。”朱棢撇撇嘴,“大哥和二哥自是有了心上人,一颗心有了归宿,反正我是不懂的。”朱棣见朱棢越说越颓丧,生怕他坏了气氛,“你们快看那边,常茂那小子往这头来了。”
朱樉一拍大腿,“坏了,常茂定是姐姐被娶走,来找大哥拼酒来了。”朱棢摇头晃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咱们可不能被一个臭小子喝倒。”常茂气冲冲地就要来“兴师问罪”,朱标温和地摸摸常茂的头,就和潇虹摸他时一模一样的。
常茂气势弱了许多,转念想起潇虹日后的地位,又鼓起勇气,“太子殿下,我们敬您文韬武略,请您满饮这杯。”朱标来者不拒,端起常茂递来的杯子一饮而尽。常茂暗暗点头,太子殿下不失军中的豪爽,倒也勉勉强强配得上姐姐。
要是朱元璋听到了常茂“大逆不道”的想法,他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不定能不能保住;朱标的话呢,恐怕不置可否一笑而过,暗忖配不配得上哪里轮到常茂来评判。朱樉凑上前挡住常茂的视线,“常家小子,大哥不胜酒力,你可要见好就收啊。”
常茂不卑不亢,“秦王殿下既然这么说了,我自然不能不从。不如就由秦王殿下代替?”朱棢看热闹不嫌事大,“二哥呀二哥,你可千万不能像往常那般推脱,定要拿出些真本事来啊。”朱棣又当起了和事佬,“时候差不多了,大嫂在里头也等待许久,不如先放大哥一马,来日补上。”
朱樉一拍桌子,酒杯溅出来几滴酒汁,“四弟所言有理,阿茂,你说呢?”常茂原本好好的打算落了空,又不忍潇虹在房里顶着头冠苦等,只好放了朱标兄弟。朱樉朱棢同是李淑妃所生,二人勾肩搭背跟在朱标后面。
朱标晃了晃神,步伐略有不稳。仪华趴在潇虹耳边低声,“姐姐,太子殿下来了。”霖铃向嘴里扔了瓣果子,“仪华,你可要好生看看,这里头说不准就有入得了我们女诸生眼的呢。”仪华低头整理衣裙下摆,“霖铃姐姐不会以为谁都同你一样的吧?”
朱标清清嗓子,“潇…潇虹,准备好了吗?”潇虹发出一声细若蚊蝇的“嗯”。喜娘递来秤杆,朱标的手臂微不可见地颤抖,挑起盖头一角,忽地一扬,露出潇虹胜雪肌肤。朱樉看向霖铃,“大嫂真是好样貌,臣弟恭喜大哥。”霖铃装作没有看见,并不搭理朱樉。
朱棢漫不经心左顾右盼,朱棣被潇虹边上亭亭玉立的少女仪华吸引目光,只觉此女如同仙人下凡,再不见今日的主角太子妃。潇虹并非不好,只是她已经是大哥的妻子了,霖铃又与二哥颇多来往,都和他没太大干系。
仪华身上淡淡的书卷气,正是军营中长大的朱棣可望而不可即的。朱棣原先同仪华父亲徐达征战南北,不时得到些关于仪华的感慨。初时朱棣还不以为然,只道是些溢美之词。亲眼见过之后,方知道一点也不夸张,甚至还有没能用语言描述出来的气度。
朱棢把新房打量一个遍,默默低头去数地砖。直到他瞌睡上头坚持不住,掩口哈欠,“大嫂也看过了,咱们也该把地方留给大哥了。”朱标给他一记“真是通情达理”的眼神,以朱樉霖铃为首的众人退去,最后的喜娘贴心地掩上了门。
潇虹试探斟酌,“殿下劳累一天,妾身服侍殿下更衣罢。”朱标大手抚上潇虹如瀑青丝,“潇虹,往日你都是唤我标哥哥的,今日怎么生疏许多?”潇虹有苦难言,“妾怕羞,不敢坏了规矩。”朱标执起潇虹的手,挨着她坐下,“规矩是人定的,不必害怕父皇知道会责怪于你。这些都是用来约束外人的,我不愿你陪我在宫里受委屈,嗯?”
潇虹脸儿通红,“那…阿标?”朱标喃喃几遍,“如此甚好。不如我也为你取字?”潇虹头埋的更低,“听阿标的。”朱标踱步少许,“妍者,慧也,状女子之美也,妍妍可好。”潇虹微扬头,“妍妍只许阿标一人唤。”
春光乍破,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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