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跳楼

简梧秋见她脸色不对，凑上前小心试探：“宝，怎么了？”

        兰春棠摇摇头，动作自然的收起那份鉴定结果，她眉眼弯弯，浓而翘的眼睫有好看的弧度，月牙儿般，讨人喜欢：“看来秋秋真的有很爱我。”

        简梧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看来她俩基因相似度应该蛮高？反正能满足小作精的心理预期就好，这种完全人为不可控的考验，只能感谢祖宗保佑了。

        于是也露出个笑来，想抱抱她，到底顾及周含桃还在旁边站着，只悄悄捏捏她小指，跟她咬耳朵：“我非常开心，我的爱能让我宝开心。”

        周含桃站在一旁，有些尴尬，鉴定结果出来了，证实她的确是兰春棠的亲生母亲没错，但此时此刻，两人间的亲密氛围完全把她排除在外。

        也罢，到底是自己的失职，这么多年不曾相见，她若得知当年真相，原谅，尚且是奢望，哪里能指望孩子对她有什么感情呢？

        “春棠，谢谢你愿意配合。待会儿有空一起喝杯茶吗？如果简小姐不介意的话，也可以一起来。”周含桃适时开口，既然已经确定亲缘关系，当年那些事，还是得告诉这个孩子的，无论她是否原谅……

        兰春棠这会儿有些恍惚，她为眼前的情况感到头痛，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太对，很怪异。

        她反应了一下才回答周含桃：“好。”先解决一件事是一件事，一个一个来。

        管他呢，反正兜里500万是真的，啊呸，才不要如了某些人的意伤心难过呢！她要乐乐呵呵的！

        五百万啊嘿嘿嘿，放在银行里三年定投，每个月的利息都得有一两万吧？下半辈子是不是就可以躺平了？好耶！！！

        爱情算什么？只有金钱才是为她提供稳定良好情绪的必需品~

        简梧秋今儿个别的都不干，她来就是为了好好陪自家小作精一天，自是欣然同行，就见兰春棠一张小脸，一会儿气呼呼的鼓成个包子，一会儿又委委屈屈瘪瘪嘴，最后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己给自己哄开心了，杏眼晶亮，偷了腥的猫儿似的得意又俏皮。

        曾经身价上百亿的简小姐此刻绝料不到，自个儿在小作精心里那杆秤上，被区区500万击败了个彻底。还心里偷乐，觉得棠棠可爱呢。

        目的地是一家巷弄深处的私人茶舍，不对外开放，老式的红漆大门有些斑驳，石阶前竖着个金属牌“私人宅邸，谢绝来访。”

        大门很低调，里头却别有洞天。通过对玻璃和留白的大量应用，步入其间，有种虚实交错之感，现代与古朴完美糅合，又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禅意。大幅的银镜前有薄薄一层水镜，彼此相映，重重叠叠，如梦似幻。

        引着她们向里去的女士自称是这里的老板，穿一件石青色的广派旗袍，她讲话的声音像兰春棠幼时大火过的某位港星，觉得熟悉，又记不起来。

        她介绍道这里的装潢出自日本的某某团队，主题是那句金刚经传颂最广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便是兰春棠这种俗人，也觉得自己好像被稍微涤荡了一下灵魂，然后又忍不住想想兜里的500万，好叭，涤荡失败。

        周含桃显然和这位老板有些私交，两人相处时带着些熟稔，果不其然，进了花园茶房，也是由这位老板亲自为她们展示茶道。

        “愫姐，麻烦了。”周含桃双手合十，略颔首。老板嘴角噙笑，轻一点头，示意周含桃不必再顾忌自己。

        茶香氤氲，周含桃呼出一口气，搁下瓷盏，有些艰涩的开口：“春棠，我今天真的很高兴。我……有些事，我想，你有权利知道。关于你当初的一些事。”

        兰春棠捧着只色泽鲜艳的凤尾蝶茶盏，琢磨着待会儿问问人家在哪买的，真漂亮，她也想拥有，有点心不在焉，只“嗯。”了一声。

        倒是简梧秋比她自个儿上心：“周女士但说无妨，想必您有您的苦衷，只是再苦也不见得比棠棠多受罪，所以她不可能听了就接受，您体谅些。”

        周含桃自然是说好的，她复又深吸一口气，强按下心中的痛楚，尽量平静的娓娓道来。

        最早的时候，周含桃和秦景泽是商业联姻，周家的圈层要比秦家在上，虽说是出于多方考量，周家认为秦家身为新贵未来可期，但秦景泽也算得上是高攀。

        二人约定，周含桃婚后几年内在家，先生孩子，第一个孩子随秦家，第二个随周家。秦景泽也算识相，在周含桃怀孕期间尽职尽责，没急着往事业上扑，两人很是有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但好景不长，周含桃生下秦嘉汉之后，秦景泽又央着她，想凑个儿女双全，那会儿两人关系正好，周含桃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原本想缓缓再怀，但很意外，第二年就又怀上了秦嘉瑶，安全套也不是百分百避孕，周含桃只当巧合，还是选择好好养胎生下了二女儿。

        然而第三年，还没恢复好的周含桃再度怀孕。这回她终于心生疑窦，家里的避孕套质量不至于如此低劣吧？但连续怀孕坏了她的身体，让她无暇他顾，周含桃只能专注于养胎。

        此时，得到两个跟自己姓的孩子后，秦景泽也渐渐暴露出真实嘴脸。他开始早出晚归，无视因连续怀孕受尽折磨的妻子，只借口说公司事多，无法给周含桃多分精力。

        周含桃可是周家二爷的掌上明珠，名副其实的大小姐，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何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含恨在心，打算生完孩子就教秦景泽做人。

        但很不幸，连续怀孕的周含桃在生下第三个孩子后，出现了强烈的产后抑郁症状。孩子出生刚足月，周含坤就不得不把妹妹和孩子一起送到专门的疗养院去。

        在医生和护工的精心调养下，周含桃好不容易情况好转，克服了些心理障碍，有痊愈的趋势。这显然不是某些人乐于见到的，于是被周家严防死守着保护起来的周含桃，还是得知一个真相。

        根本就没有什么巧合，她连续怀孕是秦景泽有意为之，他在避孕套上做了手脚。并且，他显然非常清楚连续怀孕会对妻子造成的伤害，这也正是他的目的所在。

        他想通过怀孕彻底毁掉周含桃，逼迫她从此成为一个病痛缠身的女人，只能在家里或是疗养院浑噩度日，方便他使计侵吞属于周含桃的大量股份，撕下周氏集团的一大块肉，反哺他秦家。

        并且，早在周含桃怀着秦嘉瑶时，他就已经孕期出轨多次，甚至有三个以上的固定情人。

        当初，周二爷和周含坤在秦氏集团多年来趋于保守毫无长进的情况下选中秦景泽，就是看中他敢想敢拼，胆大心细，认为他能带着秦氏高歌猛进，好让对他进行了投资周家坐享渔翁、更上一层楼，如今，这份野心直指他周家，可以说极富嘲讽意味。

        且，其实周含坤更早就知道了这一真相，但他出于利益考量，选择了隐瞒。他料想周含桃如今处于失控状态，她如果第一时间撕破脸的话，不利于他黄雀在后的筹谋。

        得知这一切的周含桃又恨又怒，大受刺激，抑郁情况恶化严重，当晚就带着孩子失踪了。

        半个疗养院的人尽数出动，最后终于在天色泛白的时候，于备用楼的天台角落发现了这位正要往下跳的周大小姐。然而，到处都没有孩子的踪影。

        “含桃，孩子呢？”周母颤着声问，

        “不知道，死了吧。”彼时的周含桃一脸淡漠。

        一天后，经过心理医生的疏导，周家人才得知，周含桃病情发作时，本想带着孩子一起跳楼，但终究是挣扎的母爱挤出疾病的缝隙，使她没能忍心杀害幼小的女儿，而是选择了将她丢在疗养院的垃圾站旁。

        垃圾站当然早就在周家的排查范围内，得知消息后，他们不死心的又去找了许多遍，挨个盘查当时的工作人员，这么多年来，周含桃都在通过各种途径寻人，但直到最后都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周含桃再也无法克制情绪，她捂住脸，泣不成声：“对不起，孩子，真的对不起，都是妈妈愚蠢无能，在你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却没能保护好你……”

        “那么，秦景泽最后怎样了？”兰春棠沉默许久，却是开口问了这样一句。

        周含桃拭去眼泪，抿了抿嘴，她不太愿意在这孩子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她更不能隐瞒，她们间的信任本就少得可怜，经不起消耗。

        “精神病院，”她看兰春棠面无表情，以为她不满自己生物学上的父亲被如此对待，连忙补充：“其实他的日子不算难过，那里一年光护工费用就要结算上百万，提供非常优越的私人服务……”

        “真的吗？骗我的话，我会生气的喔。”兰春棠勾起一撮自个儿的粉毛缠在指尖绕着玩，她没看周含桃，周含桃有点难以判断她的真实情绪，

        犹豫再三，周含桃终于如实相告：“但他的日子也不好过，送进去前，他就已经被化学阉割了，那家精神病院我持有百分之51的原始股份，所以，大概率会有一些特殊待遇…就比如与他同一病房的是个有性病的男人，且这个男人是同性恋，有时他发病，护工可能会来不及阻止…”

        她有些忐忑，却见兰春棠终于勾起个甜蜜的笑容：“这样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周妈妈。”

        “你、你叫我什么？”周含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之下她甚至十分失礼的直接站了起来。

        “我是说，当年您的遭遇我都已经知道了。如果您不曾欺骗于我的话，那么，同身为女性，我无法不原谅你，或者说称不上原谅，因为本来你就没有犯错，你也是受害者。但是，”兰春棠揉了揉自己的脸，

        “很抱歉，我不会和你回家。”

        “好孩子，不用道歉。春棠，你永远不用向我道歉。”周含桃摇着头，又哭又笑，此刻，她想放声大哭，这么多年来，她遗落在外的孩子，过得不错，她也长得很好，漂亮聪明，能辨善恶，不像她这个糊涂蛋母亲。

        只是，这一切与她无关，都与她无关。

        周家的事，就这样暂告一段落，周含桃小心翼翼的要了兰春棠微信，她这幅样子也让兰春棠心里发酸，但到底还是做不到心无芥蒂的跟她回周家。

        很简单的道理，她当然可以原谅周含桃曾经丢下自己，因为周含桃显然也是受害者，她生了病，不能控制自己，但，理论上都明白是一回事，感情上能否接受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者，养母养父对自己那么好，把自己养这么大，她有爱自己的家庭，为什么非要去适应另一个家庭呢？

        更别提，周氏家大业大，从周含坤身上就能见着些端倪，周家人心眼也多，屁事儿更多，恐怕正常人是真不多，兰春棠虽然爱钱，但更嫌恶麻烦，一想到周家人可能会给自己找事儿，她就非常抵触。

        离开的时候，兰春棠悄咪咪的打探那只茶盏的来源，老板愫姐倒是非常热情，告诉她这是某某拍卖场几几年的拍品，她当时是一千两百万拍下来的，如果兰春棠感兴趣，她可以帮忙留意该卖场最近是否还会展拍类似的茶盏。

        兰春棠尴尬中不失礼貌的婉拒了愫姐的好心，捂着自己兜里的五百万在心中落下海带泪，哀怨的想，阿五，你怎么忽然就不香了呢？

        之后的几天，兰春棠偷偷摸摸又去做了好几次的亲子鉴定，无一例外，都显示她和简梧秋的基因相似度高达99％。

        老实说，这个事儿荒谬到兰春棠首先怀疑的不是医院是否弄错了，而是由衷的在内心赞美：

        艹你爹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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