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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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了。”元英笑道,“大师兄,你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交给你的事,我从未担心过。”男子亦是大笑,“贵客都找上门了,我们再不有所表示,岂不是太没诚意”
银杏林中再无人踪,商均峰静静矗立在浓重的夜色中,只有一轮残月沉默的注视着这扑朔迷离的一切。
再次见到尔殊冶,林晚丝毫不觉意外。
她扫了一眼桌上瓶中新的并蒂莲,那枝花正散发着幽幽的香气,十分清爽。
“我想好了。”林晚看向尔殊冶,“交易吧。”
“没问题。”尔殊冶微笑着递给林晚一个小卷轴。林晚蹙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提起笔改了两处,将它推了回来。
尔殊冶眉梢挑了挑,查看后笑道,“不错,当真是谢谢少侠了。那么我也把报酬拿出来吧。”
林晚的心跳瞬间加速,耳中充满了嗡嗡的轰鸣声,连喉头也随之干涩了起来。
她轻轻闭上眼睛,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尔殊冶见状,轻叹一声:“你猜的不错,你正是南云族中属安息帝国一支的族人,只因你父亲是流落南云三国的华夏人,故而你姐弟的容貌与华夏中人差异甚微,不易察觉。”
“你有个亲弟弟,比你小一岁,现在还好好地活着。”闻言,林晚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潸然而下。
尔殊冶右手轻抬,似是想拍拍她的肩,可顿了片刻还是收手,面色复归平淡,“你应该高兴才对,你弟弟现在武功卓越,天资聪颖,而且重要的是,他已经认出你了,只是碍于身份,一直没敢相认。”
“其实如果不是你在那场大火中烧昏了头,忘了自己幼时的事,应该早就察觉了……”尔殊冶忽觉自己失言,停下了叙述。
林晚霍然抬头:“什么大火你知道什么你之前见过我”
尔殊冶似是不愿提起,轻轻侧过了头:“这些事情你日后自会知道……你的弟弟是恒玄之的弟子,林暮。”
林晚心口如遭重锤,追问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忽而响起林暮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想起自己与他名字的相像,想起越皎皎无意看到自己肩头记号之后,林暮种种异常的言行。
“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林晚喃喃道,“整整三年,他是怎么度过的……”
她一阵头晕眼花,再也坐不住,跌倒在地上。
她正想坐起,却猛然惊觉体内一向运转自如的内力竟尽数停滞,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静立一旁的尔殊冶闭上眼睛,眉头轻轻拧起,恍惚间,林晚似乎听见他在低低的和谁说话,“……你会原谅我们吗”
然而,当林晚抬头看去时,尔殊冶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含笑意。林晚紧盯着他怒道:“你干了什么”
“赠君并蒂,何伤摧残”尔殊冶微笑着取下瓶中并蒂莲,随意在手心把玩着,“林晚,你可忘了八奇毒中有一种毒,据传源于南云,华夏绝迹,现世之日,必起血雨腥风此物无色无味,本非害人之物,可一旦与相符之人的内力交融,就会化为奇毒,无药可解……”
林晚脱口而出:“寐风”獬豸也大叫道:“你好毒的心思!”
“不错,不过你中的这一味,只对清寒内力起作用。”尔殊冶嗅了嗅并蒂莲,轻声笑道,“所幸你修为未臻绝境,不然用不了寐风,可要再费一番心思。不过你身上的珠子倒是个奇物,寐风竟花了三日才能攻克。”
“原来我前两日安然无恙,是有浮沉千寻珠相护……”林晚的意识逐渐散去,“所以你将交易拖到今日,趁我心神大乱之时,毒性一并发作,无计可施……尔殊冶,你好算计啊!”
尔殊冶缓缓上前,将毫无反抗之类的林晚扛在肩上,转向窗边:“好好睡一会儿吧,放心,一点儿也不疼,也不会要你的命。醒来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他的语气和动作都柔和轻缓,不知为何,竟像极了哄着膝下幼子入睡的慈祥长辈。
“为什么这么做”林晚吃力地抬起头,看着他。
“为了你,也为了我们所有人。”尔殊冶只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走向窗边,獬豸在一旁揭尽全力地阻挠,却终究徒劳无功。
林晚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想喊同行的伙伴,却只能发出梦呓般的声音,尔殊冶已经推开了窗子,他要走了,神不知鬼不觉……
“嗖!”窗外闪过人影,却并不是尔殊冶。
林晚只觉天旋地转,落入了一个温暖的、熟悉的怀抱,她隐约听到獬豸喊:“极天鸿,你小子总算来了!
极天鸿突然出现劈头盖脸就是一掌,就算是武功高绝的尔殊冶也猝不及防。
他将林晚抢入怀中,见她几乎已无半点意识,勃然大怒:“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管不着。”尔殊冶笑容也隐去了,冷然道,“滚开。”
“你休想!”窗子又跃进一人,正是林暮。
尔殊冶见到他,眉毛不禁挑了挑。
他还未言语,忽听极天鸿道:“丫头,你说什么”
几人一齐望去,只见林晚似乎又有了些意识。
她周身都在极天鸿炽热内力环绕下,毒性发作也慢了几分。
眼见极天鸿听不清楚自己的话,她焦急不已,用全身力气喊道:“林暮……林暮!他是我弟弟!我想起来了!带我去见他……他是……”她这一喊,毒性再次发作,当下彻底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可这下几人都听清了林晚的话,林暮身躯一震,险些拿不住扇子,脑海一片空白,眼泪却先知先觉的冒了出来。
极天鸿虽也是震惊不已,但他心思敏捷,立刻醒悟,怒视尔殊冶:“你怎么知道”
“族中家事,与外人何干”尔殊冶转目看了看天色,神色渐渐有些不耐烦,“多管闲事。”
他冷哼一声,身形忽然闪动,从袖中抽出一柄极短的杖子,向侧轻甩险些将林暮手中的千面璇玑扇击飞。
林暮如梦初醒,翻身向后跃开:“鸿哥哥小心,这人手中杖子长短可随意变化!”
极天鸿还未听完林暮话语,就见尔殊冶手中短杖忽的层层旋出,变长的杖尖直取自己腋窝,
他心下微凛,暗道:“这是什么鬼兵器,难道是……”
他左手扶住林晚右手拔出清秋长剑格下,剑杖相撞,他的虎口顿时巨痛。
极天鸿三步退至门前,试探道:“这是星寒杖你是寒帝”
尔殊冶不答,两步抢上,抬膝撞上极天鸿小腹,继而左掌一推,将他径直打了出去。
极天鸿喷出一口鲜血,随着门板一齐飞出客房,怀中林晚则被尔殊冶轻施猿臂,放回肩上。
尔殊冶长杖横扫,将林暮轻轻扫出房门,淡淡道:“念你是故人之子,这小子又于她有恩,我不为难你们,走吧。”
林暮扶起极天鸿,两人四下望去,见到客栈其他房间皆是悄无声息,而大堂的伙计、小二面色冷漠,纷纷抽出了兵刃,极天鸿拭去鲜血,冷笑道:“看来六寒天早就在此等候了,只是寒帝您身为六寒天之主,可是异派里排行第一的大人物,欺负我们两个晚辈,也不知羞”
“牙尖嘴利的小子。”尔殊冶面无波澜,见两人再度围上,他眉梢微挑,眼中划过一丝冷冽。
又听林暮道:“程冥阳他们怎么了你干了什么”
“明知故问。你行走江湖,不曾遇到过黑店吗”尔殊冶闻言不禁一笑,神色不知不觉间和蔼了几分。
林暮一怔,心道:“这人好生奇怪。”
他正欲再问,尔殊冶神色却转向不耐烦,见极天鸿双剑出鞘,使出“十步一杀”与“百步十殇”攻来,他右手握住杖中,星寒杖暮的变长,在面前旋成一片银影,两人兵刃再度相撞,极天鸿又是一阵气血翻涌。
他一咬牙,与林暮对视一眼,各取尔殊冶上三路而来,尔殊冶见状神色转肃,将林晚放在榻上,旋而转身横扫长杖。
他右手星寒杖当空向极天鸿头顶劈落,左袖飞起推开林暮,这一杖用上了十成力道,极天鸿只觉头顶恶风扑面,双剑立刻格上,突然的一声,他双手虎口俱裂,再度喷出一口鲜血。
尔殊冶一把将林暮按在桌上,转目看向极天鸿:“你又何必如此”
“你说呢”极天鸿右足发力,双剑再度呈“有无相生”之势攻上,尔殊冶星寒杖已用于格住林暮,见状拔出林晚腰间水华,剑锋斜挑,化开攻势:“因为她为什么”
“为什么”极天鸿俯首长剑撑地,微微喘息片刻。
他缓缓抬头,却不是看向尔殊冶,而是望着林晚神色温柔淡淡一笑,“这种事……能有什么原因”
尔殊冶忽然怔住了,手上力道不自觉地缓了下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纵天涯海角,三生定许。
他怔然间,林暮抓住时机一跃而起,一掌将他推至窗边。
林暮纵身挡在极天鸿和林晚面前,沉声道:“你不伤我,我也不想伤你,但若你再为难我们,我也只能无礼了!”
尔殊冶却不答他,沉默片刻,忽道:“她终究要回安息。”
极天鸿目光平静:“那又如何”
“武林魔道水火不容,华夏安息异族殊途。”尔殊冶的目光一时竟有些黯然,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别的什么人,“你担得起吗”
“水火不容,终能殊途同归:异国他乡,亦非碧落黄泉。”极天鸿凝视着林晚,眉眼温柔:“常人尚诺三生定许,我为何打不破武林魔道的隔阂”
尔殊冶眼神微动,默然许久,摇头苦笑:“那会很难。”
极天鸿紧握剑柄,言语虽轻,却是坚定不移:“总要有人去做的。”
“你这小子……倒是不错。”尔殊冶双眸微阖,放下了水华,忽道,“苏阁主,你以为呢”
只见窗外忽而闪出一道白影,苏瑶瑟轻巧跃进屋子。冷然道:“寒帝亲临,当真是给小徒面子。”
“阁主在窗外停的时间不短,也听清楚了吧。”
尔殊冶缓缓收起了星寒杖,“她迟早会面对这一切。阁主难道不奇怪吗为何您当年在火海中随手救起的幼童会有远超旁人的武功基础,为何她一个女孩儿会对兵法如此钻研为何她才初出茅庐,就有异国中人处心积虑的要害她”
苏瑶瑟神情微郁,默然颔首,续道:“不仅如此,我还很奇怪,为什么寒帝阁下您会用安息的不传之秘寐风为什么您和您背后的人要用寐风作为筹码来束缚晚儿为什么您对晚儿无所不知,甚至知道十六年前沧州晴江派的那场大火”
极天鸿和林暮的神色不住变幻着,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均是难以置信。尔殊冶却不回答,凝视林晚良久,方道:“我们谁也护不住的,只能由她来,天意如此。此次不成,下次,我会再好好和她谈谈的。”
“三年前我就有些察觉,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苏瑶瑟黯然一笑,“那些人还会找上她”
“所以,她该回去了。”尔殊冶转向窗口,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看了一眼极天鸿,“她是乐正的长女,是《太公兵法》在这世间的唯一传人。”
尔殊冶身形一晃,只留余音,“乐正一族,等她很久了……”
室内三人默然静立良久,方才缓过神来。
林暮急匆匆蹿到苏瑶瑟面前,急道:“您都知道些什么您……您知道我们的身世吗”
苏瑶瑟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安息贵族中有一支姓乐正,所以尔殊冶恐怕所言非虚。”
她顿了顿,又道,“三年前我也不解,为什么江湖才俊多如繁星,那股来历不明的异国势力却偏偏要找上晚儿。当年的两个异族青年纵横江湖的事至今让人难忘,我想,华夏之外的的江湖,只怕有许多我们不曾知晓,却已被牵涉其中的秘密。”
言毕,她望向极天鸿,“你很不错,但是事关晚儿和江湖,你要有让我信服的资本。”
“我会让您看到的。”极天鸿直视着她,眼中只有坚定。
苏瑶瑟一恍惚,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姬恒天,我让莞浅以双重身份行走江湖,是为了让她不受联盟约束,可不是方便你行事。”纱雾谷中,白衣老妇冷冷看着跪在面前的黑衣少年,手中玉笛抵少年额前重穴,“你要有让我信服的资本。”
“莫阁主,我会让您看到的。”少年缓缓抬头,眼中只有坚定,“我会让您知道,我配得上莞浅,无论她是缈雾医仙苏莞浅,还是凌竟阁的苏瑶瑟。”
半晌,苏瑶瑟才低声道:“那便去做吧……”
她悄然侧首拭去眼中水光,放下一包疗伤药,缓步出房:“我去看看小清他们,你们早些离去吧。”
极天鸿和林暮一起行礼。
苏瑶瑟离去后,林暮看了极天鸿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极天鸿上前几步,轻轻坐在床边,仔细看着林晚恬静的面容,怎么也看不够,压抑在心中的情感倾泻而出,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
“不怕,有我呢。”他轻柔的将她揽进怀中,闭上眼眸。
千言万语化为一吻,带着熟悉的温度缓缓落下。
蓦的,林晚睁开了眸子,颊上迅速泛起一片潮红。
极天鸿一睁开眼,就见到一双琥珀眸子正直直盯着自己,他心跳霎时一停,惊慌如潮水般涌了出来,身子猛地直起,重重撞上了床板。
极天鸿额上刷的一下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手足无措道:“我……我……”
他只觉得颈子被人猛按了下去,一连串支离破碎的话全被堵进了温软的唇中,成了错愕的沉寂。
林晚缓缓放开他的颈子,微微侧过头,分开了双唇她偏过视线,轻声道:“你……怕什么呢”
极天鸿仿佛木偶一般,一动不动,连神情也凝固成了一片错愕。
“寐风刚刚停止发作,我方才一直听不真切,尔殊冶走了吗”林晚眨了眨眼,脸上火烧一般,尴尬不已,极力岔开话题,“对,先治你的伤,我找找……”
她正想坐起来,动作和话语忽的被一齐打断。
极天鸿骤然俯身,紧紧抱住了她。
“我怕什么呢”他想。
于是,掌心的温度便愈发炽热了。慢慢的,他的腰间也被紧紧环住,一样的炽热,一样的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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