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瘟疫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悲剧，一直在重复循环，从来没有人去纠正这个现象，积雪落下的时候，熙熙攘攘的光影，掠过无数苍茫空洞无神识的躯体。

        大概，只会留下一抹叹息:又脏了这个俗世!

        距离年关又进了一步，一起床，便是刺眼的天光，与地面的雪相照应，刺得人眼睁不开。

        由于找不到证据，陆枫冥又换上了刺客的那一套行头，蹲上了韩徐之书房的房顶。

        他发现韩徐之整整一天，都在看书，看得很认真，陆枫冥蹲守了一天，只见稗册正在卖力的打扫书房前院的地面积雪，似乎对于外界发生的事，一点也不知情。

        陆枫冥守了没多久，便放弃了。

        韩徐之这老贼，怕是知道陆枫冥会亲自过来。

        广陵君就是青灯客的事，这些人早就清清楚楚了，也就陆枫冥自己不长心，何时暴露的都不知道。

        陆枫冥在街上晃荡了一圈，然后拔脚，往疫病隔离区去。

        此时陆骁正在熬药，一批用来实验的病人正坐在门前树下，拢着一堆火，林寻漾带着面巾，身上配着熏香，正在将一冒着浓厚雾气的小炉子，用拖杆托着，在这些人周围熏染。

        “研究出来了”陆枫冥抱着剑，走到陆骁身边。

        陆骁只看了陆枫冥一眼，便从怀里掏出一条雪白的面巾扔陆枫冥。

        陆骁头也不抬的道:“戴上，请你以后没有佩戴面巾，就别进来了，我可不想广陵君死在我的区域里。”

        陆枫冥低声笑了两句，将还带着陆骁体温的面巾带上，一股子药味瞬间涌进鼻腔，好在不难闻，与陆骁身上的药味有些相似。

        陆骁正在扇着蒲扇，小心的煨着药，陆枫冥看了一 会儿，觉得挺无聊的，陆骁又不跟他说话，于是，陆枫冥便跟一边的林寻漾闲聊起来。

        “林姑娘，账房先生和怎么不做了”

        林寻漾翻整着烘干房里的草药，边回答:“还做着呢，只是见这边忙，过来帮忙，晚上就回去做账了。”

        陆枫冥靠在烘干房门口，里面放了足足四盆炭火，烧得正旺。

        他可能因为穿的稍厚些，在门口就逼得人汗水涔涔的。

        而林寻漾也脱掉了外袍和斗篷，只着了轻丝纱衣，在里面，依旧香汗淋漓，边擦汗，便翻着草药，闷得脸色微红。

        “陆骁此人平时如何，待你们也如此苛刻吗”陆枫冥小声询问，不敢让陆骁听见。

        林寻漾看了一眼正在专心熬药的陆骁，笑着小声回道:“不啊，陆大夫平常还挺温和的，而且寡言少语。”

        陆枫冥一脸震惊，眼睛快瞪出眼眶，十分的难以置信。

        “他寡言少语，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你没看见他说话烈我的时候，比朝里那群文科状元更能说。”

        林寻漾轻轻笑了，“那是因为在陆大夫看来，您比较特殊呀。”

        连林寻漾都一眼就看出了陆骁对陆枫冥的兄弟手足之情感，陆枫冥却觉得很是觉得难堪。

        因为这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心慌慌，他怕这野蛮人宰了他。

        “您不知道，陆大夫最听您的话，上次您说让他少喝点酒，回了府后，陆大夫滴酒不沾，一直到现在。”

        陆枫冥十分困难的回忆了一下，好像上次陆骁醉酒找上他时，自己确实有说过这句话，所以……这陆骁特么的没断片，都记着呢。

        陆枫冥觉得气氛突然变得微妙，难怪陆骁看见自己时，没了那股锐利，变得温柔了起来。

        他开始很大胆的猜测，这是因为陆骁觉得惭愧和难堪了，为了弥补陆枫冥所受的惊吓，所以这么温柔，但是也没温柔两天啊。

        陆枫冥迈着嘚瑟的步伐走向陆骁，却在对方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时，变得规规矩矩，他凑近陆骁，道:“陆大夫，现在疫病也控制住了，不妨咱们今晚出去喝两杯”

        陆枫冥觉得自己是在作死边缘疯狂蹦跶，但是，他又死不了。

        陆骁闻言先是皱眉，随即冷着脸，“不去!”

        陆枫冥一副很受伤的表情，“就这么拒绝了啊，太残忍了陆大夫。”

        陆骁不搭理陆枫冥，将熬好的药倒置七碗，然后用托盘托着到那七位等着实验的病人身边，每人一碗。

        “服用后，不管身上是什么情况，都必须立马告诉我，这关乎到你们的性命，切记!”

        “好的，陆大夫，我们相信您!”

        这些人都十分的信任陆骁，纷纷将药吹凉，然后一口气喝完，林寻漾穿好衣服，出来给他们一人一颗蜜饯，这些人纷纷道谢。

        林寻漾人长得好看，又十分的温婉动人，而且温和有礼，很受这些人喜欢，小孩子总是围着林寻漾转个不停，强制隔离的时候，林寻漾还会那些糖果去给这些小家伙们。

        “林姑娘还真是受人欢迎呢。”陆枫冥凑近，从林寻漾手里的绢布上拿走一颗蜜饯，真的是甜的发齁。

        “陆骁!”

        一声大吼从远处传来，随即是马蹄声，来人是董萧瑜，董萧瑜来势很是着急的样子，看来是出大事了。

        董萧瑜在院门口勒马，一脸着急的下马，推门而入，飞奔至陆骁身前，脸上还有细汗。

        “何事”

        董萧瑜喘了口气，道:“平山镇出事了，里面的人传染了疫病，但是，他们的病发状况比疫病更糟糕。”

        陆骁二话不说，立马准备了药箱，应急用的银针先带上，匆匆和林寻漾嘱咐几句，然后看着陆枫冥，面色凝重，“这里先交给你来看管，你是广陵君，能够镇压住这边。”

        陆枫冥立马点头，“你们多注意安全。”

        陆骁和董萧瑜各骑一匹马，急奔而去、林寻漾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开始那笔和纸记录这些刚服下药的患者情况。

        陆枫冥先去看了一眼另一个区域的情况，好了许多，但是还是有人死亡，只是不猛烈了，陆骁这次调解出的药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住了病发，而且，降低了死亡率。

        这次是第二次调解，也不知效果能够有多强。

        陆枫冥一直陪林寻漾观察这七个人服用解药后的情 况，先是起红疹，然后化为脓包。

        两日后，脓包破裂，流出黄脓，极其恶心，病人也痛得死去活来。

        除了陆骁，其他医师过来，全都束手无策，只能开些普通的治疗药，暂时缓解这种症状。

        陆骁自去了，一直没有回来，直到第四天，这些人的脓口结痂，奇迹般的好了，连同疫病一起好了，众人都缓了一口气。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陆骁开的药里，先是将毒素逼出，集结于皮表，在通过流脓的形式排除出体外。

        这样就可以彻底治疗疫病，但是唯一不好的就是，这样的治疗手法，极其容易患上另一种疾病，那就是皮肤病。

        因为脓包裂开，如果清理不干净，就会导致其他疾病的病发。

        现下，除了陆骁，没人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其他医师聚集在一起，把陆骁配的药成分剖析了一遍，想不出可以用以替换的药。

        陆枫冥最后只能咬牙道:“分区来，划分出一个专门用以治疗的区域，然后分批次进行治疗，务必要照顾道每一个人，这样就能最大程度的减少皮肤感染问题的出现。”

        目前，陆枫冥的这个办法是最可行的，于是，护城军立马将疫病区最里面的房屋给划分了出来，一次性只能够容纳两百人，这已经是最大的容量了。

        宫里除了帝王专用的两名御医及两名药童，剩余的百余人，全部被陆枫冥当天调出了皇宫。

        夜以继日的轮换这治疗，这天，陆枫冥被杨劼召回皇宫，南萤萤正在宣政殿接见从塞北回来的骠骑将军林谷进。

        林谷进回来的实在太是时候了，陆枫冥走进宣政殿，行礼行的随意，南萤萤倒是没说什么，但是林谷进却一直打量着陆枫冥。

        那场面厮杀的很激烈。

        “广陵君。”

        林谷进先给陆枫冥问好，陆枫冥这也不好为难，只是一个大将军回来当护城都督，多少有些……屈才。

        “林将军。”

        两人都是嘴角弯曲一个固定弧度，看起来都觉得虚假，南萤萤坐在帝位上，面带一丝温和，只是没有多少温度。

        “塞北如今暂时控制住了，五王爷和鲜卑正在重新调整作战计划，有望在年关彻底收复北羌，至于凌国那边，在末将返回的前一天，他们派了使臣，说是要和上云王朝谈判，两国归好，但是五王爷拒绝了。”

        南萤萤点头，“拒绝了也好，实在是没有必要和好，凌国做事，不守原则，今日说要义和，明日可能就偷偷攻城。”

        林谷进点头，“陛下说的是。”

        南萤萤又道:“林将军当真要回绍都当护城都督，这可是笔不划算的账啊。”

        林谷进笑道:“同样是为陛下做事，不存在不对等的账，末将愿意为陛下守枯城，也愿意为陛下开盛路。”

        南萤萤十分受用的点头，准了，并且允诺林谷进骠骑将军的封号依旧属于他，且可统领原有军队，林谷进这次带回来的两万军队可以入绍都城，暂时安置在军营里。

        陆枫冥看林谷进春风得意的退出去，不禁咂舌，“你这是开门延盗，难起萧墙啊!”

        南萤萤不甚在意，手指摩挲过拇指上的玉扳指，她心不在焉的道:“病情现下如何了”

        陆枫冥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南萤萤点头，脸上无喜无悲，陆枫冥的视线在大殿里巡视了一圈，疑惑道:江兀呢”

        南萤萤撩起眼皮，愣会儿神，才道:“我派他去岭南监督通南府的紧度了。”

        陆枫冥顿时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想着派江兀去？

        但是他并没有多问，这事很快就过去了，陪着南萤萤用完午餐，陆枫冥又赶去隔离区看看情况，这才刚到，林寻漾就飞扑过来，双眼通红。

        “怎么了，林姑娘”陆枫冥意识到大事不好。

        “小侯爷，您快去找找陆大夫吧，董大人他们在平山镇出事了!”

        陆枫冥神情一下严肃凝重起来，“董萧瑜和陆骁人呢”

        林寻漾眼睛落向药房的方向，陆枫冥立马拔足跑过去，屋里，吵闹异常，只听见不同的人大喊着:“快，拿麻绳给绑住”、“嘴给拿布缠上，别让他咬住自己”、“别愣神啊，抱住他!”。

        还有一声嘶吼，类似于野兽一般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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