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落霞山小秘境。

        枯木倒地，一片狼藉，放眼过去不见一点绿色，寒风卷着雪粒和沙粒，吹在人的脸上像是刀刮一样。

        “啪”。

        轻微的脆响自远方传来，一头浑身披着漆黑的皮毛、约两名壮汉的狼停下，它仰头嗅了嗅，绿油油的眼睛盯向了森林深处。

        那里躺着个身着劲装单衣的少年，紧闭双眼呼吸微弱，脸颊双唇泛着病态的苍白，在薄薄一层雪粒之下，他紧紧握着柄断剑。

        黑狼一跃而起，刹那间穿过歪斜的树木，流着涎水扑向地上的少年，张大了嘴正要一口咬下认定的猎物。

        “呲——”

        空中猛地出现一柄断剑，精准地透过铁层一般的毛发，刺中了黑狼的心口，只可惜力道不够，黑狼对着摇晃起身的少年怒吼一声，一下秒绿油油的眼睛失去了光亮，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原本病弱濒死的少年竟是速度极快冲到黑狼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伸手将断剑推了进去。

        他喘息几下，两只手抓住剑柄，一只脚蹬在黑狼的尸体上，废了一番力气才将自己唯一的剑拔了出来，黑狼的尸体倒地激起的沙尘呛得他直咳嗽，他忍受不住抬步走远一点，余光瞥见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在漫天的沙尘中，一道融融的光亮缓慢地从尸体中升起，少年蹙着眉，低声道：“……妖丹？”

        嗓音低哑发着干涩，语气不确定中又带着肯定，少年舔舔冰冷起了死皮的嘴唇，伸手握住了黑狼的妖丹。

        刹那间生机再起，寒风消逝，雪粒化雨，少年睁着一双凤眼，冷淡地看着这片森林的变化。

        “我这是……”

        西北方的变化令所有在此秘境的修士大吃一惊，他们虽是各个名门的入门弟子，可见了北方的沙狼群都是边打边退，更别说屠了最是凶狠的沙狼王了。

        如今肆虐的寒风祛除，多少有人打起了小九九。

        若是现在杀回去，说不定还能抢走妖丹呢。

        玄英宗众人看着神色各异的同道，脸色如墨，一位小师妹脸色纠结半晌，上前对带队的师兄道：“师兄，这肯定是沙狼王已死，我们回北地沙漠救师弟吧。”

        “子笙闭嘴！”

        子笙眼底禁不住涌出一汪泪，她抽泣两下：“师弟，师弟他一定还活着，师兄，我们和其他宗门的道友一同回去，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带队师兄冷着脸，僵持着沉默，周围同路的修士看了会儿，终是有一身着黄色校袍的男子走过来，询问：“各位玄英宗的道友，方才在下听闻，令宗门有一位师弟还困在北地沙漠？”

        带队师兄脸色稍稍缓和：“是，渠也师弟天性顽劣，我等退出北地时一时不察，没有照看好师弟，他尚在北地沙漠，但我等畏于沙狼王……”

        子笙抬手抹眼泪。

        黄袍男子笑道：“如今北地大变，沙漠狼已死，咱们一同回去，找回渠师弟？”

        此话一出，像是牵动了众人的躁动的情绪，带队师兄心想好了这可不是我提的，连忙开口：“好！多谢诸位道友！”

        此地离北地沙漠不到百里，即使这样也没人敢御剑飞回去，毕竟在这个小秘境里，有时候天上的妖物比路上的更加凶猛难缠。

        一行人怀着不同的心思，两个时辰后望见了绿意盎然的“沙漠”。

        “果真……”

        玄英宗众人只见一名留着胡子的修士喃喃自语，一双眼白过多的眼睛迸然发亮，他脚步踉跄，站稳后朝着森林飞奔而去。

        子笙看着胡子修士进了森林，小声道：“师兄……”

        带队师兄握住剑柄。低声道：“走，跟紧了。”

        等真的身处森林，众人才确认沙狼王已经被猎杀，他们一路向前，却渐渐按捺不住早已急切的脚步，如果不是不知晓森林里的未知危险，或许早已舍掉同伴去争夺妖丹了。

        没了沙狼王，树木、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疯狂生长，修士们拿着佩剑开路，突然，漆黑望不到尽头的远处传来一声声惨叫，子笙一颤，众人脸色一沉，追着声音赶去。

        等到了惨叫的源头，在一片草地上，一个瘦弱的身影背对他们半蹲着，看姿势像是在翻找着什么，身影一旁，早他们进来的胡子修士惨叫着在地上打着滚，不远处落着半个血肉模糊的手臂。

        “渠也师弟！”

        子笙认出了人，想要过去却被带队师兄拦住，急切地说，“师弟？！”

        渠也回头，仍是半蹲着没有起身，他生了一副好容貌，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未张开的五官精致，玉雪可爱中带着调皮，一双凤眼望过来时让人不经意间晃了神。

        “子笙师姐？”他像是认出了人，带着迟疑，“师兄、师姐？”

        带队师兄点点头，缓声问他：“师弟，没有受伤吧？”

        渠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哦，差点就死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众人脸色微变，他的手指抚过挂在腰间的佩剑，慢悠悠补充说道：“不过快死的时候突然下了一场雨，又活蹦乱跳了。”

        “那，”黄袍男子指着地上停下翻滚的胡子修士，“烦请渠师弟解释一下，这位道友是怎么回事？”

        渠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知道哎，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手臂断了，他说包袱里有药，我才翻的。道友，你说是不是？”

        胡子修士喘着粗气看着一脸无辜的渠也，吞了吞口水：“是，不、不是他袭击的我。”

        众人慢慢放下了防备，带队师兄放下手，子笙跑过去上下看了遍渠也，想碰他又不敢碰：“对不起师弟，我……”

        她将渠也看做亲弟弟，听他说快要死了不免心疼和愧疚。

        “嘘，”渠也竖起手指在唇边，眉眼一弯，“还好你们来得及时，我差点走不出去。”

        黄袍男子在胡子修士旁蹲下，闻言道：“沙狼王一死，北地的沙漠褪去，那场雨应该怀有还春之力，所以你才能……”

        死里逃生。

        渠也没有点明他的未尽之言，抬头望向带队师兄：“师兄，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北地？这里的妖物太可怕了，我一刻都不想待。”

        “很可怕吗？”子笙抿着嘴看了看周围。

        “不急，”带队师兄沉稳说着，“我们先去确定一下沙狼王的死因，以及它的妖丹在何处。”

        “妖丹？”渠也有些不解，“那妖丹有何妙用？”

        胡子修士的断臂被收起，伤口正在包扎，听了看向他，神情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狂热：“当然是，功力大涨，助一个锻体期的娃娃结丹都不成问题！”

        渠也一副恍然大悟地张大了嘴巴：“啊——原来如此，看来是个好东西。”他又看向几位师兄：“师兄，我们抓紧去吧。”

        带队师兄脸色一沉：“你这凑热闹爱胡闹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子笙挡在两人面前：“师兄快别说师弟了。”

        黄袍男子抱臂在前看了会儿，悠悠开口劝：“是啊，现下还是赶路去寻沙狼王的尸体才对。”

        一行人起身，渠也看着他们环顾四周后目标明确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出发，子笙拽了下他腰间垂下来的衿带，见他面露不解，主动解释：“你是不是又忘了来时师尊的嘱托？北地还春，沙狼王一定在春意最盎然的地方，我们往那里去不会有错的。”

        渠也回神对她笑了笑：“哦，是啊我又忘了，多谢子笙师姐了。”

        子笙闻言脸颊微红：“没事的，我们快跟上师兄他们吧。”

        渠也点点头，他走了几步，又有所觉的慢下脚步，回头看向蹒跚踉跄跟上来的胡子修士，凤眼冷淡地撇过，胡子修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少年郎一言不发，他却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对着渠也讨好一笑。

        直到渠也不再看他，他才悄悄松下一直紧绷的肌肉，抬起唯一的手去擦额间冒出的冷汗。

        ……魔鬼。

        虽说树木杂生遮挡了大多的视线，渐渐地仿佛头顶着厚厚的铺盖，阻挡了试图探进来的阳光，但黄袍男子伸手在怀里摸出来一张符箓，无火自燃，众人边堤防着树林深处的妖物边前进，不过半个时辰隐约看到了亮光。

        久不见光，周围的宗门弟子像是看到了烛火的飞蛾，纷纷加快脚步冲了过去，渠也抬眸望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他不紧不慢提步跟上，将身后的黑暗与丛林丢下，阳光刺眼，渠也抬手遮挡，便听有几声尖叫传来，满是不敢置信，随之而来的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发出疯了一般的怒吼。

        “谁！到底是谁！”

        “妖丹呢！”

        子笙颤着站在渠也身边，捂住嘴将到了嘴边的尖叫吞下。

        沙狼王的尸体确实在此处，无数根藤蔓从四周的森林中生长出来，将三米长的尸体捆绑、悬挂在半空中，细看有血滴顺着黑色的毛发一滴滴落下，“滴答滴答”汇成一滩，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有些诡异。

        确实在春意最盎然的地方。

        “真的不得不赞叹一句您行事巧妙。”

        在这众人还存在诧异或激愤中，一道温润带着调侃式赞叹的男声响起，声音不大不小，却没有人注意到，唯有渠也神色一动，“声音”见渠也没有搭理自己，沉默许久，轻笑一声：“呵。”

        黄袍男子从震惊中回神，他缓步上前，走到血滴处，扒开厚厚的皮毛察看，那里有一道深深的、狰狞的伤口。

        是剑伤。

        他猛地回头，看向站在远处将水壶递给子笙的渠也。

        “看来他怀疑您了，不过，好可惜。”

        黄袍男子沉着声音，冷得像是浸了冰块：“渠也道友，何不解释一下，沙狼王的妖丹在何处？”

        此话刚落，难以名说的目光投到渠也身上，他侧身看向黄袍男子，眼里带着疑惑：“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位道友是怀疑我杀了这头大狼，带走了妖丹？”

        “声音”忍不住又是一笑，刚要再次调侃下渠也睁眼说瞎话的实力，却是听到了几句戏谑嘲弄的话。

        “确实可惜，像个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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