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暗夜之中的袭击

贝拉克诺斯公爵府的信件离开里格苏拉当日，奥莉维亚的秘信也送到了阿萨坦图北方军大将泰格的手中。

        虽然与奥莉维亚的结识源于一桩家丑，但二人在数次交谈后都对彼此印象不错，身为商人的奥莉维亚尽管年纪不大，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城府与眼光，完全不在乎眼前的蝇头小利，深谙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的道理。这也正是爱枪如命的泰格舍得将珍藏的手/枪卖给奥莉维亚，并作为中间人介绍她和枪械大师蒙哥力·迦南认识的原因。

        和新旧势力剧烈冲突的威瑟坦贝尔一样，阿萨坦图的军队也面临着一些新旧交替的问题。随着北方工业的快速发展，阿萨坦图国力日渐强盛，本国的自然资源已经无法满足国内愈来愈膨胀的需求，国王和首相自然俱都动了外侵的心思，对外扩张的提议也不止一次出现在议会的草案里。

        论理说，对外侵略是提高军队在国内政治影响力的一大机会，不少等着靠战功加官进爵的军官们都对此乐见其成，泰格身为北方军大将，也该属于赞成的一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不同于那些正值青壮、血气方刚的年轻军官，他已经年近七十，体力、精力和判断力都已经不足矣支撑他指挥前线，一旦战争开始，他将会被迫移交手中的军权，顶着仅剩空壳的军衔，眼睁睁看着后生崛起、自身萎靡。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随着军权流失和势力衰弱，他很可能会遭到过去政敌们的政治清算，提前结束自己的政治生涯甚至性命。

        莉莉娅·罗德里格斯带来的这桩条件诱人的交易，既是阿萨坦图高层们的及时雨，也是泰格这些老将的催命符。

        与之同来的奥莉维亚的书信好似一记蛮人重锤，精准的敲打在了泰格的痛点上，逼着他不得不在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之间做出权衡。

        “您还好吗，泰格将军？”

        前来汇报武器开发进度的葛雷·迦南小心翼翼的收起图纸，一边打量着泰格晦暗的表情，一边斟酌着说：“如果您有其他要事的话，我可以改天再来。”

        “葛雷。”

        泰格将奥莉维亚的密信折好，抬眸看向对面神情紧张的葛雷，苍老的声音异常沉闷：“如果铎西泽的王位继承者以割地作为条件向阿萨坦图寻求军事援助，你觉得我是应该投反对，还是赞成？”

        作为蒙哥力·迦南机械工坊最大的投资人，泰格既是当初发掘并资助蒙哥力做研究的伯乐，也是保证迦南一族安全的靠山，迦南父子在某种程度上早已算是他的家臣，之所以毫不避讳的当着葛雷的面拆看奥莉维亚的密信，也是出于对这个可靠下属的信任。

        现在，面临着公与私抉择的泰格需要一个同船人，替他承担那不算光彩的部分。

        精明如葛雷马上就理解了他的用意。

        “我认为战争是不好的。”葛雷表情严肃、目光真诚的回答：“为什么要为了其他国家的王位之争，将自己国家的子民推入战火之中呢？”

        闻言，泰格嘴角微微扬起，他将手中折起的信纸扔进壁炉内鲜艳的火团之中，幽幽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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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应该已经送到了吧？”

        深夜，熊熊燃烧的篝火旁边，奥莉维亚一边搓着渐渐找回知觉的手，一边自言自语般低喃：“希望别出什么岔子。”

        “嘿，维亚先生。”伊戈提乌倒了杯煮热的牛奶递到她面前，调侃道：“加里亚的干部难道信不过自家商会的传信员吗？”

        奥莉维亚吃瘪，毫不客气的接过牛奶，没好气的咕哝：“我就是随口一说。”

        “放心吧，信肯定是送到了，你现在该担心的是只寄这一封到底有没有用。”

        伊戈提乌挨着她坐下，替她挡住自右侧吹来的冷风，嘬了口香喷喷的热牛奶，懒洋洋的说：“泰格将军虽然在北方势力雄厚，却不一定能搞定南方那群野蛮人，如果他不能在议会上取得胜利，那就只能顺其自然……”

        “如果他不行，那就只能想其他办法了。”奥莉维亚目光深沉。

        “你有听到我后面那句话吗？”伊戈提乌嘴角轻抽：“听好了奥莉，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你是阿萨坦图的异乡人，强行插手这个国家的政治只会引火上身。”

        “那你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吗？”奥莉维亚哼笑一声，凉凉道：“反正生死攸关的又不是你的族人，你自然可以事不关己的说一些有道理的废话。”

        “不要迁怒我。”伊戈提乌皱眉：“更不要曲解我的善意。”

        奥莉维亚不回答，随手拎起脚边的木棍，怄气一般胡乱扒拉眼前明亮的篝火。

        “哈——”

        和一个自主意识强且倔强固执的人谈话从来都不是什么易事，第五次劝说依旧宣告失败，伊戈提乌不由感到身心疲惫，他偏头看着奥莉维亚在灯火映照下忽明忽暗的小脸，心中既无奈又心疼，最后只能长叹一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投降一般说：“罢了，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该知道，我是赢不过你的。”

        “为什么突然认输啊？”原本生气的奥莉维亚被他逗笑：“我可不想在手下败将的麾下工作。”

        自那日和莉莉娅·罗德里格斯偶遇之后，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笑容，伊戈提乌暗暗松下一口气，心头一阵柔软，没忍住低下头，想要在那张被篝火烘得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一亲。

        “咔！”

        “什么声音？！”

        原本摆弄篝火的奥莉维亚瞳孔猛然一收，迅速回头想要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伊戈提乌却先一步抱住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贴着她耳朵低声道：“嘘，先别动。”

        他低沉的嗓音不带丝毫旖旎气息，掩在深红色碎发后的双眼紧紧锁住笼罩在黑暗之中的森林，目光阴沉且犀利，好似一位等候猎物落网的老辣猎人。

        与他同样反应的，还有队伍中十来位同样经验丰富的护卫，他们不动声色的交换过眼神，一边继续保持轻松交谈，一边悄悄打开手边伪装成货物的盒子，取出里面已经填装好子弹的枪械。

        “咻！”

        随着利箭破空发出的尖锐啸鸣，训练有素的护卫们迅速躲藏在马车围成的堑壕背后，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的燧发枪，耐心等待敌人自己从黑暗中走出。

        一场密集的箭雨过后，最外圈的马车已经被扎成了刺猬，双方在沉默中僵持了十几分钟，在确定商队没有采取反抗行动后，隐匿在黑暗之中的敌人们终于按捺不住，开始缩小包围圈，渐渐向着商队的临时营地靠拢。

        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近，奥莉维亚的心跳也愈来愈快，她被伊戈提乌紧紧护在怀中，无法探头查看马车背后的情形，只能伸手去够腰间装着枪和匕首的口袋，试图做好战斗准备。

        “不。”

        伊戈提乌摁住她的手，贴着她耳朵低喃：“不要沾血。”

        奥莉维亚咬紧后槽牙，近乎愠怒的回他：“不要小看我。”

        “听话。”伊戈提乌警告一般在她耳朵上咬了下，恨恨道：“不然我就带着这批火器回伦巴尔。”

        奥莉维亚：“……”

        算你狠。

        咔哒，咔哒。

        沉重的脚步声停在马车周围，随即而来的便是利剑出鞘的金属摩擦声，不想也能猜到，敌人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将躲在马车后的商队屠戮干净。

        可惜他们小瞧了这个阿萨坦图、乃至整个大陆最强商会的实力。

        以及科技带来的、碾压性的武力差距。

        “砰！”

        伴随着第一声枪响，一位敌人应声倒地，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敌人们迅速陷入混乱，有的大叫着举剑冲进商队，有的退回森林，还有的因中枪摔倒在地，捂着伤口大声嘶号。

        一阵震耳的枪声之后，这场短促且激烈的战斗结束，护卫们陆续走出，抓住了那些中枪后被同伴抛下，试图拖着伤口逃跑的敌人。

        “意外的弱啊。”

        伊戈提乌这才松开奥莉维亚，低头见她面色不善，连忙搓了搓她因生气而发青的脸，赔笑道：“抱歉抱歉，刚才太紧张了。”

        奥莉维亚懒得理他，用力拍掉他的手，越过他离开遮蔽，拦住一位正试图把受伤敌人拖到一起捆起来的护卫，敛眉道：“稍等一下。”

        护卫点头，熟练卸去敌人身上所有的武器，奥莉维亚也拿出匕首抵住受伤敌人的脖颈，冷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受伤敌人怒目圆瞪，闭嘴一言不发。

        “不说？”奥莉维亚挑眉，另一手捡起地上的羽箭随意瞥了眼，好笑的说：“红芦苇箭杆，斑羽箭尾，铤式箭头，是威瑟坦贝尔军队常用的羽箭呢。”

        受伤敌人脸上的愤怒瞬间变为惊恐。

        “而且……”

        奥莉维亚抬手示意护卫将刚才卸下的武器交给她，她动作娴熟的拔开配剑看了看，弯指敲了下剑身上精致的环形蟒纹，凉凉道：“还是诺曼旗下的军队。”

        “我……”敌人舌头几乎打结：“我不是……”

        “是不是由我来判断。”

        奥莉维亚将剑丢回护卫手中，起身看着满地狼藉，双眼微眯：“诺曼啊……到底是哪个诺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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