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凡界

　　千州城内唯一一条繁华的街道上，所有人不自觉地屏气凝神，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不论男女，看到那白衣女子，都不觉有些恍惚，心中只剩一声惊叹。
　　苟绮站在陌生又熟悉的街道上，恍如隔世，从前只觉这条街金碧辉煌，是她可望不可即的所在，如今再回来，竟觉得这般平凡普通，甚至有些残旧。
　　凡界灵气如此稀薄，修士们会感到微微不适，芷兰姐姐又另外给了她许多补气丹，她自身吸收过万树主心和水之心，也能产生一些木灵气和水灵气。
　　十一年了，苟绮来到幼时曾经偷取包子的翠娘那里，翠娘已鬓边如霜，呆呆看着她许久，在她的注视下有些不知所措，最终低声询问她一句：“客官……可要包子？”
　　“翠娘，可还记得我？”苟绮摇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翠娘，期待说道。
　　可翠娘只是发呆，这样的人物，这样的风姿，她哪里有机会认得？
　　“还记得那个时常来偷你包子的乞儿吗？”苟绮看着她傻傻地盯着她看，终于发觉那双并未染上风霜的眼睛极像那可怜的孩子。
　　苟绮取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三枚玉佩，送给翠娘和她极珍惜的儿女，这玉佩带有微弱的灵气，凡人佩戴极好，若是翠娘想换钱，也非常值钱的。
　　“你那不成器的夫君呢？”苟绮欠翠娘许多，若不是她，她可能饿死在某个冬天了。
　　“瘫……瘫了。”翠娘傻傻接过荷包，不知这女孩遇到何等际遇，竟脱胎换骨，不似凡尘之人，结巴了一下，才说出口。
　　朱二郎瘫痪了，这两年她一个人料理家事，虽然更为辛苦劳务繁重，竟觉得日子比往常都轻松许多，让她倍感安心。
　　苟绮没料到那样敦实的人竟突然瘫痪在床，本想警告他一番，如今也忽然没了必要，这就是他的报应吧。便也点点头，对翠娘传声道：“这里面的玉佩，不要给他戴，这玉养人，戴着他可能好起来。”
　　翠娘正呆愣间，只看眼前人看似只走了两三步，人影却眨眼之间消失在长街之上，她知道这女孩可能是成了人们口中的仙人，心砰砰直跳，连忙将那不起眼的荷包放进自己的布袋之中。
　　街上众人只觉得恍惚间见到了仙人一般的女子，再一回神，却一切如常，可能是眼花了？他们默默在心中自我解释道。
　　苟绮这次孤身一人前来凡界，小万向枝虽吵着要跟她，但毕竟灵气稀薄，对低阶的灵植灵兽不好，于是她便谁都未带，一个人，心绪也更为平静，好像也更容易面对一切未知。
　　苟绮未筑基，不能飞行，还是乘起她的老伙伴飞行纸鹤，在上空缓缓而行，修士们可领除妖卫道的任务来凡界，也可以为了了结因果来凡界，她如今领取的下界牌子，便是了结因果的。
　　在千州，师父给她的血魄灯并未亮起，所以苟绮见过翠娘，又悄无声息给了其他帮助过她的人家多多少少一些修真界的灵果，还去了龙吟山一趟，那巨龙似乎醒来，念叨着想吃点甜甜的东西，苟绮觉得有趣，把剩下的果子都放在溪流里，便再度启程。
　　她曾偷偷幻想过，也许她如话本里写的，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受到追杀之类的，让父母将她藏在破庙之中，不过想想便罢了，只是给自己一丝心里安慰，即便是普通人家她也是极其期待的，可她又想不通，若是普通人家何至于将她抛弃。
　　如今师父竟能给她一盏血魄灯寻找失散的亲人，苟绮便又重燃期待。
　　她又乘着灵鹤来到了南平城，这里果真是大城，城内几乎都是二层的楼宇，人群熙攘，在这样平常的日子里都显得热闹非凡。
　　南平的大户人家颇多，其中周琼英的家族最为显赫，足足占了城池的一小半。
　　这里风姿出众的世家子弟也有不少，苟绮的出现也并未像在千州一般，引得众人目瞪口呆，只是有人微微愣神，便又恢复如常。
　　苟绮大街小巷转了半日多，日头不那么毒了，许多人家大门打开，坐在门口闲聊纳凉。
　　这里血魄灯也并无什么动静，苟绮心中有些失落，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她却悄悄送了一口气，她内心一直期待又害怕，期待的是可能找到亲人，害怕的是根本找不到亲人，或者又是对方丝毫不在意丢失的她……
　　苟绮正要离开，感觉周围时间似有停滞之感，她急忙将身影隐藏在街角，意念感应散开，这意念便是元婴修士也无法察觉。
　　一个三岁的小孩立在门口，手费力地向上伸着，想拿到眼前漂浮的糖葫芦，一个和他同高的雪色白狐，额头上有一道艳红罗纹状印迹，对着小孩说：“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但若你第三个愿望不许我得生九尾，我便要对你有所惩罚。你可明白？”
　　那白狐的声音，像是在空旷殿宇之内，带有回音，带有庄严肃穆，它的八条尾巴在身后拥挤晃动，苟绮能感受到他镇定之下迫切的期待。
　　可那小孩毕竟太小，四岁左右，只伸手费力探取糖葫芦，咿咿呀呀地念着：“糖葫芦，给我。”
　　那糖葫芦果然到了她手中，她开心地吃完，嘬着指尖，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白狐，“还……还想吃。”
　　白狐的尾巴轻轻抽打了地面一下，又拿给她一根糖葫芦。
　　只有苟绮知道，它这时断了两尾，疼痛又虚弱。
　　小孩吃完，眼神更亮：“云片糕，要。”
　　一个云片糕出现在小孩眼前，白狐轻声念道：“我诅咒你，至少起三颗虫牙！”小孩伸手拿起的一刻，白狐又失去一尾巴，时间流动似乎恢复正常，迷幻阻隔的阵法也不再起效。
　　小孩的娘正走出门来，看到一只她从未见过极其巨大的狐狸正对着她的孩子，她连忙将孩童抱起，发出具有穿透力的刺耳尖叫：“啊！——妖怪，有妖怪！”
　　人们听到云娘惊叫，纷纷跑来，见到白狐，随手拿起墙边的扫帚、木棍，石头，驱赶它，击打它，白狐跑都费力，身上被众人砸出一道道血痕，苟绮不忍，随手布起迷雾阵，凡人忽然什么都看不到，正在惊慌害怕之时，又发现周围恢复如常，只是刚刚那半尺多高的白色妖怪，却消失不见了。
　　－－－－－－题外话－－－－－－
　　大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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