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大牢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血腥味飘得老远，约莫半个时辰，一切即将归于平静，忽然间，大地轰隆隆的颤动，一大群妖兵匆匆赶到。

        为首的大妖是一只身高十尺的棕熊精，身着布衣铠甲，裸露的皮肤布满了棕黑色的毛发。

        他端着人类的做派，直立的快步疾走，每走一步地面都微微颤抖，凸显着人类无法匹敌的恐怖力量。

        棕熊精的目的明确，直奔大牢深处，一道雄浑震耳的怒吼冲破天际，震碎了牢房剩下的半面墙。

        棕熊精勃然大怒道：“你们居然放跑了他？这要让我如何向大王交代？！”

        手下们吓得跟鹌鹑似的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垂着头颤颤巍巍的站在原地。

        一只身披彩羽、军师模样的妖怪站了出来，顶着众妖兵佩服的目光，他小声劝道：“事已至此，追人才是上策。将军，他还跑不远，我们召集一支善于追踪的好手，日夜兼程，定能将其捉拿归案。”

        棕熊精闻言，怒气堪堪止住，转头对手下的妖兵命令道：“留两只妖清点大牢。其他妖兵，都给我追！”

        大地狠狠震颤，棕熊精和彩鸟军师领着一大群妖兵又匆匆离开。

        外头的动静稍稍平息，两只留下来清点囚犯的妖兵，这才有胆子说话，凑在一起小声嘀咕道：“怎么这么大阵仗？”

        “你不知道？那是前朝的妖太子！被打进大牢后一直就疯疯癫颠。如今，他趁着大王重伤未愈之际出逃，看来是装疯卖傻啊……”

        前朝的妖太子实力自然不用说，留下的威压让小妖们两股战战。两只妖兵不敢在牢房前逗留，小步疾走，往大牢深处越走越远，声音越来越小。

        牢房内的干草丛，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爬出来两只巴掌大的小动物。

        一只浑身竖着尖刺，含着两泡眼泪，可怜又无助的看着他的小伙伴，另一只干草包扎着毛茸茸的尾巴，左右摇晃着，神色沉静若有所思。

        小刺猬胆子小，肉色的小爪子紧紧抓着苏栗的爪，小小声的抽泣道：“呜呜栗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挖洞。”苏栗抹了把脸上的土，重新钻进干草丛里，里头藏着一个拳头大的小洞，□□草堆遮得严严实实。

        苏栗解释道：“这里是妖大王的地盘，外边都是妖兵。像我们这样的小妖怪，连化形都化不利索，他们一定一口一个，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得走地道。”

        妖囚们越狱□□，苏栗没有贸然带着小刺猬离开，就是怕外边的妖怪吃了他们。

        妖怪都是动物变的，关在牢里的妖犯穷凶极恶，□□成是吃肉的。

        像他们这样的小妖怪东逃西蹿，一定会激起野兽的捕猎天性，尤其是那些猫科动物的食欲，他们肯定逃不了。

        小刺猬还算好，有一身尖刺可以保护自己。苏栗就毫无自保能力，穿成花栗鼠还没适应，浑身都是伤，尾巴还断了。

        苏栗非常有自知之明，时刻谨记自己是一只弱小的花栗鼠。花栗鼠是松鼠科，但和老鼠长得相似，是很多动物的食谱之一，棋错一步就命丧黄泉。

        所以，他选择了保守的策略，挖洞。

        前朝妖太子越狱，所有妖兵妖将都在抓捕他，没有妖怪会想到，废墟般的牢房草堆里，有两只小动物在拼命挖洞越狱。

        凶兽遗留的气息，本来就让普通妖怪难以靠近，再加上空荡荡的牢笼，妖兵一瞥就过，没胆子细看，这极大概率的保证了他们的安全。

        苏栗挖洞挖得满身是泥、气喘吁吁，他一开始还不太熟练，好在动物的本能在那里，很快驾轻就熟。

        他与同样是挖洞好手的小刺猬一起，吭哧吭哧往外头刨土，很快就刨出了一条长长的地下隧道。

        “栗、栗栗，你的尾巴流血了，”小刺猬刨土的动作一顿，两只爪爪的泥巴还来不及拍干净，慌慌张张的按住小花栗鼠的肩膀，坚持不让他干活了，“不要再挖了，你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我来吧！”

        苏栗浑身都痛，也明白事从缓急，他现在流点血并不伤及性命。

        苏栗抖了抖细细长长的胡须，竖起身子揣着爪爪，一脸严肃道：“阿维，时间不等人，妖兵现在没有发现我们，并不代表一定不会发现我们，我们要快点逃出去，只有逃出去了才是真正的安全。”

        小刺猬叫阿维，维是猬的谐音，就像小花栗鼠叫栗栗一样简单。

        像他们这样连化型的化不利索、可能连妖怪都称不上的小动物，只能勉强称之为妖兽。他们有些是弱小的小妖怪生出来的，有些是小动物忽然开了灵智。

        因着先天不足或者后天实力太差，不被正经妖怪接纳，只得物以类聚，妖以群分。

        这些不入流的小小妖兽聚集在一起，就像孤单的水珠汇聚成小水洼，众妖拾柴火焰高，互相也有个照应和依靠。

        若是哪只小小妖兽得了机缘，成了真真正正的妖怪，也会念着旧情庇护这小小的温巢，让剩下的小小妖兽有个安身之所，勤能补拙努力修炼，期待着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一只真正的妖怪。

        小刺猬发现劝不住苏栗，几番犹豫还是放弃了，只是挖土的动作更迅速了，拼了吃奶的劲儿在挖，争取多挖两捧土，让小伙伴多歇息两口气。

        两只小妖怪吭哧吭哧挖到一半，苏栗的耳朵动了动，忽然立起身子。

        “怎么了？”小刺猬不明所以，他的话音刚落，地底下的土壤簌簌落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震动。

        苏栗高度警觉，环顾一圈，侧身贴着泥土墙壁，附耳去听，听到了一点噗噗的动静。

        小刺猬似懂非懂的望着他，照葫芦画瓢，学着苏栗的动作也跟着听声。

        下一秒，他惊疑的原地跳起，差点脑袋砸到墙壁，细声尖叫道：“有、有东西在挖洞！是不是妖兵发现我们了！”

        “应该不是，”苏栗听了一会儿，冷静的摇摇头，“妖兵追我们，也是从后边追，他们不知道我们挖掘的方向——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不可能从前面截断。”

        他的话音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们挖的洞应该在地下五六米，拳头大小，普通妖怪钻不进来，除非……”

        “蛇？”小刺猬自己吓到自己，两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不是蛇。”苏栗扶住摇摇欲坠的小刺猬，头脑清晰的分析道，“蛇不会挖洞，他们只会钻洞吃掉猎物，鸠占鹊巢。”

        “那，那会是什么？会吃掉我们吗？”小刺猬瑟瑟发抖，努力克制恐惧，收起受惊炸毛的尖刺，避免给小伙伴造成二次伤害。

        苏栗猜测道：“山里挖洞的多是啮齿目的食草动物，应该没有威胁。只有在沙漠，挖洞的食肉动物才多。”

        苏栗之所以知道这么多，纯粹是因为做人的时候喜欢看动物世界，再加上一点点常识猜测。

        挖掘的动静越来越大，他思考片刻，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我们往动静大的地方挖，借着对方的通道往外走，至少能省一半力气。”

        “栗栗，你确定吗？”小刺猬胆子小，踌躇着拿不定主意，“对方要是猜到我们是妖犯，那……”

        苏栗略作思考，认为小刺猬说得有几分道理，嘱咐了一句：“你站在这别动，等我一下。”

        话毕，小花栗鼠转身往回跑，顺着细长的地洞跳跃，蹭蹭两下没影子了。

        小刺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眼睁睁看着苏栗的身影从视线范围内消失，吓得僵立在原地，浑身的尖刺竖起，一动也不敢动。

        地洞里又黑又暗，前方挖洞的不明生物，往他们的方向前进的动静越来越大，小刺猬战战兢兢，把自己团成一团。

        他的眼睛挂着两泡泪，明明害怕得不行，仍然深吸一口气，鼓起心底的勇气，背靠着泥土墙壁，尖刺扎进土里，死死抵着最危险的地方。

        小刺猬泪眼朦胧的想，栗栗保护过他一次，这次换他来保护栗栗！

        “阿维，我回来了！”苏栗抱着一大捧干草，凭借着超强的跳跃性，三两步蹿到小伙伴身边。

        他跳的太快，堪堪刹车，视线才更落定，就看到小刺猬对着泥土扎刺的防备动作、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模样，诧异道：“你在干什么？”

        “好、好像有大妖的气息……哎呦！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粗粗的声音哀嚎出声，把小花栗鼠和小刺猬都吓了一跳，齐齐往后退。

        哀嚎的未知生物往旁边打了个洞，迂回的绕过小刺猬，揉着脑袋钻了出来，同时掸了掸身上的土。

        苏栗借助着自身的夜视能力，看清对方是一个毛茸茸的动物，粉色的爪子粗长，长长的粉鼻子，眼睛和耳朵已经退化，这是一只鼹鼠兄弟。

        “怎么了怎么了？”鼹鼠的身后似乎还有动物，钻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一对醒目的门牙，以及一双长长的耳朵。

        “图、图宝，怎么是你？”

        小刺猬惊喜的叫出了声，猛地扑了上去，随即放声大哭了起来，呜咽道：“呜呜栗栗，栗栗他……”

        “嘶，你刺到我了！”小灰兔闪身避开小刺猬的尖刺，解释道，“我听说你们被抓，找了外援来救你们。这位是晏哥，挖洞的一把好手，我请来的救兵。”

        “谢谢你们。”苏栗十分感激，道谢道得真心实意，“我和阿维都不认识路，幸好你们来了。”

        小鼹鼠眼盲但心善，客气的拱手，腼腆的笑了笑。

        “都是兄弟，这么客气做什么？”

        小灰兔不在意的摆摆手，抬头一看，棕红色的眼睛急剧收缩，一把推开挡道的小刺猬，蹦到小花栗鼠跟前，张开双爪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放。

        小灰兔：“栗、栗栗，你怎么浑身是伤？啊，你的尾巴！你毛绒绒又漂亮天天摇来晃去的尾巴怎么成这样了？”

        苏栗面对关心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含糊其辞道：“受了点伤，问题不大。”

        “呜呜，都是我害的！”小刺猬抹着眼泪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始末说完了。

        “你这家伙，就知道哭！”小灰兔气得飞踹了一脚小刺猬，把小刺猬踹得往后滚了一滚，地上顿时扎满了小洞，“还不把你的刺收一收，别挡道！我背着栗栗去找大夫看伤！”

        “我、我就会看啊。”小刺猬抽泣着的爬了起来，“栗栗，是我对不起你，我来背着你吧。”

        “……我自己能走，谢谢你们。”苏栗看了眼前方长长的地道，按耐住心中的急迫，“我去把地牢的洞填上，然后我们离开这里。”

        “哎别，你这个伤患就原地呆着吧，我去！”小灰兔自告奋勇，扁长后折的小兔腿原地蹦哒，跃跃欲试，“只要把牢房的洞填上就行了吧？”

        “谢谢，麻烦你了。”苏栗想了想，嘱咐道，“填洞之前，记得多薅两把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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