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奔赴

陈初和李斯林终于在五年后再次过上了那个夏天里开始的生活，这是为数不多的让陈初，让李斯林同时放下心来快乐的日子。

        即使两个人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在哪一天又再次戛然而止，真的到了崩塌的那一天，她想她会拼命去维护这段感情的，她应该有那么一点可以保护他的力量了吧。

        所以在陈初打开家门，看见明亮的客厅，被换过的淋浴，昨晚的混乱被整齐替代时，她的脑子里蹦出的那句话，“你是去工地里搬砖吗？”，以及郑均在楼下的久坐。

        她的本能反应就是跑向李斯林，哪怕这一次还是没结果，她要很用力很用力的跑向他，抱紧他，告诉他，她很想他，这一次，她不会再主动丢下他的了。

        一个人在心里的重量能有多重，陈初说李斯林经常压得她喘不过气。他对她的好，在她离开后的每一天无时无刻不记得。第一年里，她只要听见李斯林的名字，心就疼，好一会才能缓回来，后来，渐渐的，等她被日子磨平麻木了后，等她发现自己能够从容的去听李斯林三个字后，她又出了好久的神。

        那天晚上，她梦见了许久不曾梦见的李斯林，梦里，他身旁的人不是她，她追上去问他，等她叫住他的时候，她又不知如何开口，他忘了自己是谁。

        陈初知道，他肯定是在惩罚自己的，惩罚自己开始不在意他了，可是他怎么会舍得呢。后来每天独处的时候，她都要说一句，“李斯林，我想你了。”，她要提醒自己，李斯林，是她此生最爱。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不这样提醒自己，会不会在日子的流逝里，她开始逐渐和曾经的李斯林和陈初释怀，开始逐渐接受一个新的世界。

        她要回来的，在每一声的我想你中。她回来了，只要她知道，他还是心里有她，她会跑向他的，她一定会的，她应该这样做的。

        而李斯林又何尝不是在一次次眼神躲闪中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心，或许是时间久了，他对她的情谊开始模糊了，也或许是，自己的克制，让他对她的思念，没能无休止的蔓延开，在破碎了的回忆里挣扎后，藏起来。

        曾经满眼是爱意的人，在极致的隐忍与克制中，眼底的爱终是由不舍的痛苦到隐藏后的澄澈。好在那份温柔气在现实的噬啃下，虽然不完整，但仍然温柔。

        李斯林自认为他的生活从来是中规中矩，也不觉得自己生活在高光中，只是个爱跳舞普通老百姓，会爱上陈初是意外中的事，或者说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涯中，从来是尽人事听天命的缘分心理，努力练舞拿奖，成为首席，在成为星子舞团接班人，一切都在努力了后抓住机会得到的，没得到的，他从来不会去惋惜，就当是有缘无份，像陈初这样的性格，李斯林从来只是欣赏的态度，他不会爱上的，再自嘲一点便是，陈初这样的人看不上他的。

        可或许就是他走的太平坦了，没滋没味，上帝啊偏偏就是要派陈初到他身边，要令他的生活多点意料，多点惊喜，多点对生活的理解。

        在一次次的接触中，李斯林认命了，他承认陈初很打动他，他喜欢陈初，并不是欣赏而已。他承认这样的生活很有趣，并不是仅仅承认，他爱这样生活的陈初，又在庆幸是她愿意走进自己平庸的生活里，给他看更多的生活的模样。所以他抓住了这份缘分，开始推翻他所有的以为，一步一步去走进陈初。

        他爱她，不仅仅是欣赏两个人不同的生活方式，更是他愿意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去迎接她。在她离开后的时间里，他不是没有遇到过骄傲，洒脱，勇敢，肆意的人，每次看到，他就会想到陈初，想到后又叹了口气，她从来就是独一无二的。

        每个人的性格都是独一无二的，相处到最后很多人都用性格不合作为彼此感情最后的结果，可是性格怎么能用好坏去评判。正因为它的独一无二，自认为平庸的，中规中矩的李斯林爱上了骄傲，勇敢，肆意又懂分寸的陈初。在爱中，去包容珍惜彼此的性格。

        藏住的感情欺骗的从来是自己，最容易被看穿也最容易露馅。情难自已时，也最难捱。

        陈初总说他是太阳，照亮了陈初，温暖了她曾缺失的角落。可是陈初对李斯林来说也是他平庸枯燥生活里的太阳，给了他未曾感受过的美好。

        藏不住的感情，就不用藏了。

        碍于陈初的职业，两人在旁人面前仍旧保持着不温不热的关系，只是舞团上上下下都在议论着两人是否已经和好，如果是这样，他们就是吃了第一手的瓜，自然就让话题讨论的更加热烈，但也止于舞团内。

        周末的下午，陈初在沙发上看了齐放前不久放映的电影，豆瓣评分95的高分，女主角是沈棠，自这部影片上线后，她占据微博热搜词条前三一星期，在她的粉丝糖宝看来，她一直不温不火，如今终于算是红了一把，正兴奋的做数据中。

        她拿过手机向沈棠祝贺了几句，得知她人正在海南度假中，电影后续宣传皆是由公司和齐放公司完成，齐放离开道乐后为自己新公司‘旗文’打响的第一枪足够亮眼。

        “你以为我这些年不慌不忙是为了什么，人红是非多，指不定那些键盘侠现在怎么骂我呢，我才不看，要知道我就不该答应周柏臣和齐放合作的。”沈棠悠悠说。

        陈初笑了声：“谁让你禁不住周总的美色。”

        “我怎么能想到他用美色是这用途。”

        陈初依旧是笑，想想也是。沈棠进这个圈子也有些年头了，她过的倒像是个幕后工作者，活跃在荧幕前的只有女三女四号的戏份，她家里有矿，这份工作起初是兴趣，没想过红，就想演好每一个角色，哪怕戏份很少，红了估计她能有更多烦恼，就像现在。

        “你最近在干嘛呢，我听小道消息说，你和你李老师和好啦？”

        陈初扬扬眉：“人都在海南了，小道消息还这么灵通，你选择性听消息啊。”

        “好消息我乐意就多听听，讲我坏话统统不听，不看。”说着话锋又一转，“对了，等我回去你得请我吃饭，把李老师正式介绍认识一下，我对他挺感兴趣的。”

        挺感兴趣的。

        陈初听这话不算少，许辞也时常这样说李斯林这人挺有魅力啊，让你又一次拒绝了我们帅气多金且深情的林总，有意思。

        闻言，李斯林开门在玄关处换了鞋朝陈初走来，一个小时前他出门有事，现在回来了。

        “不说了，你好好度假吧。”陈初挂断电话，将电脑移开，原本坐着的姿势换成了跪着，双手一伸搂住李斯林脖子，两人相互依偎着，李斯林不时亲亲她。

        “在干嘛呢？”李斯林低着声问。

        陈初用指尖刮了刮她的眉头，看得出来，他有点低情绪，她没问他去哪里，干了什么。

        她顺着他的毛，轻声柔柔道：“看了部电影，沈棠和齐放演的，还不错。”

        他窝在她的肩颈里点了点头。

        “累吗？”陈初问。

        他如实说：“有点。”

        “那我们去房间休息吧，你正好补个午觉，我陪你。”

        李斯林没回答，在陈初“嗯？”追问意思时，他吮上了陈初的脖颈处，随后抬头亲向她的唇瓣，一步一步深入，直至两人从沙发折腾到床上，陈初明显感觉到今天李斯林的不同，那种深刻，折磨，要命的感觉令陈初深切感知到李斯林的存在，和前几日不同，今天的李斯林像是在埋怨她而出的气，陈初反而安然的接受，没有半点怨言，所有，她都受着。

        事后，两人窝在一块微微喘息，李斯林擦了擦她眼角受不住的两滴泪，心疼后悔着道：“抱歉。”

        陈初抬头看他，安慰的亲了亲他，示意她没关系，她也挠了他好几道，脖子上，胸上，她摸了摸自己挠的痕迹。

        “我没事。”他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

        又缓了一会，在两人准备下床去洗澡时，李斯林问：“陈初，再有一次机会，你是选择继续一个人还是我们一起？”

        陈初顿了很久，她这才知道他今天强势的原因，她知道他去见了谁，听了什么。

        “我确实后悔过。”陈初想了想还是将后半句说出来，“再来一次，我还是选择一个人。”

        因为经历过，更觉自己一身泥泞，不该将一身清风的他拉下来。

        他要走的更好的，他应该更好的。

        “你相信我，我能解决好所有问题，可能会让你失望，但我还是会这样做，我会一点点做好，再重新回到你面前。”说完她又忙着补充了句，“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们各自努力，哪怕中途分道而行，哪怕是绕了一大圈，但结果是我们就好了。

        陈初迫切的看向他，想要知道他的回答。

        李斯林苦笑了下，亲了亲他的眼，没有给她想要的回答，“你先洗澡，我给你拿衣服。”

        次日早，陈初以工作为由回到了北京，下飞机没有片刻停留，直奔道乐林深办公室。

        “嗯？来了。”林深抬头见到是她不算意外，像是猜到了一般，给她接了水。

        陈初在他面前坐下，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温水。”

        “我不想喝温水。”陈初看他，她小跑过来有点着急。

        “你知道我这对你没有任何冷饮。牛奶喝吗？”

        她摇头，算了。随后扯了下嘴角直奔主题说：“你怎么就能笃定这次我不会选他。”

        两人眼神交汇对峙了一会，林深落败。

        他说：“我知道你会选他，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圈子以你现在的能力，容不容得下李斯林。”

        陈初低头沉思了下，不可否认，他说的是对的，在事业的上升期，随便一点负面新闻，或是绯闻缠身就会败北，其他人取而代之，五年的努力全部白费。

        她不是没去想过这个问题，她当时是着急的了，一心想着回去，见到他，所有的对策都是临时想的，只是为了配合她去找他冒出来的，充满了感情色彩。

        林深吸了口气才说：“陈初，抛开合同来讲，我不认为你放弃现在这条路是个聪明的选择，我相信你自己也知道。”

        “我知道，上一次我没有选择他，这一次我不想这样做。你也不能替我做选择。”陈初看向他，重点落在最后一句。

        “我是去找过李斯林，你现在是演员陈初，不是舞蹈演员陈初，短暂的美好它终究只是短暂的，没有必要因为贪恋这点情让日后的自己更难受，你和他的方向终归是不一致。”

        “我们可以一致。”她反驳。

        她想好了的，她继续演员这条路，最后在某个时间的某个分叉路口，她会回到原本的那条路，他和她可以一致向前走的。

        林深忽的无奈摇头：“那你有没有想过，李斯林怎么想，他愿不愿意跟你一起，你再去想，哪天李斯林因为你卷入了这个圈子，那些网友，那些想搞垮你的人，会这么轻易放过李斯林吗？你背后有公司，他到时该怎么办。你别说你愿意豁出一切去保护他，我不质疑你的决心，但是你一切都是公司给你的，你除了公司你还剩什么？你拿命去跟那些资本拼吗？你的命在他们看来最不值一提。”

        说着语气越激动，陈初没说话。

        林深平下气默了默，他必须要把严重性告诉她，她愿意拿命去拼，他不愿意。

        随后林深又从抽屉里拿出照片，是她那晚出入李斯林家的照片，她拜托周季处理的。

        “从柏臣哥那拿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公司没有及时处理好这件事情，不放过你的就不是我而是全国等着看你热闹的观众了，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公司又会拿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陈初，现在理智得占上风。念旧并不是件坏事，但是既然做了选择，那就往前走，前面的风景它不一定就会差到哪。”

        林深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女孩，最后还是妥协了：“算了，我话说的有点重，没发生的事情忧虑太多了，我出去冷静会。”

        他叹了口气，“还有，我从来都希望你好，你也从来都是自由的。”

        是啊，他从来没有强迫自己去接受他对自己的爱，他的好从来是无条件的，哪怕陈初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这些年他又哪里好过，李斯林一直横亘在他和她之间，走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再近一点，她就后退一大步，两个人的距离始终和刚认识那会没差。

        他对自己的好，她从来都清楚，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未成熟的想法再去令他与公司陷入两难。

        “抱歉，是我的问题。”陈初说。

        林深看了她一眼，气在头上又于心不忍，“我出去抽根烟。”

        在他覆上门把时，耳边传来她的声音，“林深，我们从小就是对头不是吗？”

        我们不合适的。

        他的心于是被紧紧揪了一下，“我认输。”

        关门声干脆，陈初看着面前的温水，忽然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许辞说她就是仗着林深给的偏爱有恃无恐，明明就是自己将问题想的太简单，偏要将自己的那点不痛快撒在他身上。

        陈初没有驳回她的话，按以前她定是要和她争的，现在她没占理，只好听她数落。

        “这么多年，终于让我揪着你一回小辫子了。”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来找他，她知道她和李斯林之间肯定会有这样一天的，她找不到别的理由，现在许辞说的理由是最容易说服自己的理由。

        回想这五年里，自己好的，不好的情绪又何尝不是他在受着。真不该这样的，她想，五年的偏爱是不该换来这样的回馈的。

        在他那，她永远是自由的，她可以自由的爱任何人，她也可以自由的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一切的选择权都在她自己身上。

        配不上他的人，从来都是她。

        不合适的原因也从来都是因为她。

        他永远是她最大的债主。

        天台上的林深，呼出的烟随风飘散，看着街道上车来人往，又想到自己怎么又总是在一条死胡同上停留。

        如果他愿意走出来，又哪里不是广阔的天空，哪里不能像这片云，活出自己别样的精彩。

        可偏偏她不是过客，从她住到大院起，陈初就注定会在林深的世界画下浓墨淡彩的几笔，因为和他一样骄傲，淡漠的人，林深在之前未曾见过，即便后来的陈初离开了大院，他总想着该如何遇见，为此他还从陈忠华口中得知了陈初住所，趁周末悄溜溜的跑去见他，可他又是那么骄傲的小林深，只在角落里偷偷看她。

        后来长大了不少，林深那段时间忙着学业，或许是心里某个瞬间在作祟，他便很少去看她，当他在准备第二天去的那个晚上就知道了她家里出车祸的事情，那晚以后那个骄傲的林深消失了。

        他总在责怪自己因为一点小骄傲不去看她，令自己再也见不到她，后来他就住去了外婆家里，也不知道陈初还活着，所以当他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告诉自己，在她面前那点骄傲与自尊都没有她的命重要。

        再后来他们分手了，林深觉得或许这是他的机会了，可看到满是骄傲的陈初被一点点磨平时，他又满是心疼，只能一个劲的去保护她，对她好。

        所以当他知道陈初拒绝好莱坞这个机会，没有加以考虑的去到李斯林身边时，他觉得他必须去找李斯林说清楚，或许他更怕陈初是想清楚后才重回他身边的。

        那样她便是将自己和李斯林置于舆论的风口浪尖，稍不小心；或者，因为他处理不当，他会再次失去陈初。

        如果这样，他会陷入无限的自责，他必须去找李斯林。

        可是李斯林在听了他的苦口婆心后，只是说，“你让她自己选择。”

        “我过过那种心如死灰的日子，如果她不怕，如果她愿意，我会和她一起面对。”

        他赌陈初这一次不会再丢下他，他赌对了。

        林深输了。他赌他不会让她在风口浪尖，他赌她不舍得让他陷入困境。他输的毫无办法。他从来都赌不起他们的感情。

        他忘了两个曾经相爱到心如死灰的人，再次面对感情时会如此的果敢。

        林深想着，他是时候要开始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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