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终局（1）

扇他一巴掌的欲望再度变得强烈起来。

        她集中注意于这股怒气,如此可以使另一个事实不那么明显——他救了她。

        他救了她,哪怕这样的后果可能是人类社会的终结。他一直这样；那日孤岛上他和她说的是完完全全的大实话:他只是为了关心的人战斗罢了。

        而他在乎她。

        以他自己的方式,他兴许爱她。

        她望着几米外躺倒在地的卡兹，明知这大概是现有世界的终结,他救她与否于事无补——很快,几分钟内吧,他们会一并死在这个东西手中——兴许称之为神已不为过。但是她的思绪忍不住往他身上转，他正抱着她,他的呼吸喷在她凝血的头发上。

        然后卡兹站了起来。

        石鬼面因艾哲红石刚刚释放的热度而破碎,从他脸上纷纷坠下。

        一时寂静无声。她能听见乔瑟夫的心脏狂跳。

        恐惧如天边一缕破晓,划过黑夜，晕杂颜色。恐惧在这个生物面前渺小得不值得一提。

        他们正目睹新神降临。

        这样一刻绝不可能有任何声音

        "咳,美女,你压着我围巾了,我有点儿喘不过气。"少年贴着她的耳朵窃窃丝语。

        ——除非乔瑟夫乔斯达在场。

        “究极生物到底是啥”他问。

        “完美。"她语气寡谈。

        “完美能到什么程度”

        “永恒能有几秒”

        他无语。

        简单交谈间,天色已明,旭日东升,晨光遍撒。

        她的皮肤在先前战斗中已被烧得几乎完全溃烂,以至于阳光未能在原有痛感上增添多少。

        这样也挺好。黛安盯着朝阳的轮廓,听见食尸鬼焚成灰时的凄厉尖叫。

        而卡兹,背对那一轮红日，巍然而立。

        光从他背后升起,他的面几在阴影中模糊，肌肉在晨光中被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而他的眼神

        就这样吧,死在这里。她本来是不可能出现的——来自本不该有的东西，往中人与人类的爱情。出现在错误的时代一无所有,不被知晓,不受欢迎,没有可以称之为“归宿”的地方让她向往。

        可以说她原本是不存在的。

        不曾活着,不曾有过灵魂。

        于是死时连走马灯都没有过去那些日子如浮影掠过,什么也不值得纪住。只有空荡的绝望。

        曾嫉世妒俗地这样想，自己死了，也不会在这个一无所知的“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吧。那么加入柱男不也很好吗去杀戮,把他们生吞活剥,在这些渺小可悲的生物生命的最后一刻烙下恐惧——对于她的恐惧。活在他们的噩梦中……苍天作证,她的确这样想过。当她感应到柱男觉醒的那一晚,她只差一点就要对莉莎莉莎动手——她曾何其无助,行尸走肉地活着，麻木仇恨一切。

        她本会那样死去。

        但他来了。从喧嚣红尘中染了一身世俗烟火气，带着他好看的脸,愚蠢的笑话和莽撞天真的灵魂踏足孤岛,她的孤岛。

        于是她本已发臭的死水活过来。

        她是夜的孩子，却从未抬头望过星光。直到他抬手把漫天星河指给她看。

        她能怎么样他眼中有世界上唯一的色彩。

        卡兹缓慢勾起嘴角,目光懒洋洋扫过众人,中还有不少盏紫光灯还可怜巴巴地亮着——显得荒唐可笑。他笑了。

        一个士兵终是克制不住,后退一步,满脸惊恐,端起枪来。修特罗海姆来不及喊出“不要射击!”,他已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打破寂静。

        而后恐慌以惊人的速度在德军中爆发开来。

        士兵们一窝后撤,纷纷举枪射击,一时枪声大作,无数子弹雨般倾泻到卡兹身上,而他放声大笑。

        光刀展出,在旭日之下更显灿然,卡兹身形动如雷霆，只见残影闪过，下一秒，血光乍现。

        一切只发生在几次呼吸间、士兵破碎血肉四溅,落在她脸上。

        自己是幸运的。黛安想。

        她曾冷漠麻木，愤恨世界。

        但他使她有机会……成为自己，有选择的权利。

        她有机会去爱。

        于是现她是活过的了。她来过这个世界，留下了一个吻。

        但因为她爱上了乔瑟夫乔斯达,愚蠢，育目的爱上了他的一切,所以她仍是怕死……或许是因为他救了她。

        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对某人是有意义的有人希望她活下去。

        她想话下去,和他一起。

        他把斗篷的兜帽拉过她的头顶,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护住她颈上暴露的皮肤,她抬起头看向他,他低下头来和她对上视线。

        见鬼,她想。他是乔瑟夫乔斯这,他是奇迹专家,他脑中永远打着天知道有多离谱的算盘。

        他让人觉得“希望”是理所应当的。

        她拼命抑制住微笑的冲动。我们会活下去,他会有办法的。

        只是很短的一瞬，他们目光相接——没有时间说一句话。

        他向她挤挤眼,扭头冲向卡兹。

        他大声叫喊,用他的伶牙俐齿戏弄那正大开杀戒的究极生物。

        他在第一步上成功了,卡兹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他身上——杀死这个狡猾强大的彼纹战士明显更有意义。

        卡慈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变化，他双臂伸长变形，骨骼张开,羽毛转眼密集长成一片——他化身为飞禽，腾空而起。

        乔瑟夫转身就逃。

        她听见史彼德瓦根的喊叫,卡兹得意的叫嚣，甚至还有零星枪声，但眼前景物开始模糊不清。她的生命力远超人类，身机机能之强大超出了人类现有对生物的一切理解,但她毕竟还是受制于自然法则的生物,有极限。她的能量几乎耗尽，已经无力治愈全身的创口,能保持清醒已是幸运。

        不行……她摸索着用手按住地面，试因站起来。我得去帮他。

        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再度倒地。

        “那是我军战斗机!那小子打算去哪儿"她听见修特罗海姆大喊。

        ……战斗机黛安心升不祥。乔瑟夫过去曾和她吹嘘自己牺牲在战争中的飞行员父亲,回头她顺手就托

        莉莎莉莎订了几本关于飞机的书到岛上,学了几种飞机的驾驶方法——不过他没提过自己也会开——很

        大可能是因为根本就不会,至少不是世俗意义上的会开。

        为什么要开战斗机逃跑

        思考，用他的方式思考。

        第一自然是因为这样跑得快。但逃跑也是一种战略……他在争取时间，想办法一转攻势。

        但是在海上他又能做什么

        黛安闭上眼，想象自己是他,重伤，庞大的身体困在狭小的驾驶座上,胡乱摆弄面前的操作杆,地图铺在腿上。

        地图……她见过那张地图，柱中人的脑力使她可以轻易记起其上的每一个细节。

        接着她明白了。

        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眼前景物因疼痛而扭曲泛白，她的手脚都因肌肉使用过度而不住颤料。但她站起来了。

        一直起身子她就开始奔跑。

        疲惫,痛苦都被甩在身后，不可思仪的力量再度充盈了她的身体。

        她沿着乔瑟夫方才的逃跑路线冲刺——德军绝不止开过来了一架战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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