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竹弓竹箭，打猎方法都是周寒生教给他们的，拿一半出来给寨中，自己还能留下一半。已经是对他们顶顶好了。

        换成地主老财，不仅猎物要拿出大半，用弓箭还得给钱。

        众人应了一声，收起情绪，欢欢喜喜跑到山林中到处寻猎物。

        周寒生见人总是成群结队的往一个地方去，别说究竟能不能捉到了。但凡脑子没毛病的猎物发现这动静，早就撒丫子跑了。效率十分低下，这什么时候才能猎到东西？

        他招手唤来一人，提点几句吩咐了下去，自己便拿着弓箭去猎物了。

        众人头一回当猎户，手法未免生疏，只勉强逮住几只傻兔子。这些野物跑得快，一群人围追堵截许久才终于抓住。

        弄了一身狼狈，他们却依旧咧着嘴笑，兔子再小也是肉，得了肉食，众人乐的开心。周寒生摇摇头，左右不过他们多洗件衣裳。

        回到寨子时，已有人在门口迎接，就为了那传闻中的百石粮食。

        见人回来时气氛轻松喜气洋洋，还以为事情成了，欢欢喜喜迎上前来帮忙：“哎呀，搬这么多粮食上山累坏了吧，来来来，我来搭把手！”

        “……”

        来人一脸不明：“怎么了？”

        石头抹了把脸：“没事，没换到粮食而已。”

        原本的计划是两方会面，若江家来赎人时未曾耍什么花样，就将人从寨子中带出来，同时将粮食运送到寨子中。

        可是江家没来，他们没换到粮食，这江府少爷至今一直在寨子中待着。

        来人目瞪口呆：“啥？！”

        江家那么有钱，根本不愁吃穿，甚至搜刮许多银钱宝贝放家里，听说江家的粮食够他们吃到下辈子了。如此人家，竟不愿意拿粮食换自己亲生孩子？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问道：“江家没来人？”

        周寒生点了点头，道：“不过没白跑一趟，回来路上猎了些野物，等会儿嘱咐灶房给炖了，饭时分给大家伙。”

        能有肉食吃，众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加快脚步回了虎头寨中。

        瞧着人都去忙碌起来了，周寒生无声叹了口气，慢悠悠走到了柴房附近。

        兴许这会儿小哥儿已经知道了情况。

        他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眼看天色不早，毅然伸手推开门，准备将此消息告知他。

        屋子中空空荡荡，阳光照射进来，映出一道光影出来。小哥儿没在屋里，推测他许是被叶儿带出去了。

        周寒生见此时柴房中别无他物，只在角落处有一床被褥铺在地上，只瞥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等再见到小哥儿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傍晚了。

        叶儿带人回屋去，刚想落锁，就见周寒生大步走来，道：“叶儿，等等。”

        叶儿抬头去看，手中动作停止，门锁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我有事对他说，叶儿现在有事吗？无事的话就稍稍等等。”

        叶儿乖巧点头：“无事的。”

        叶儿坐在外边门槛上玩野花野草，屋里的二人之间却蔓延出一种莫名尴尬。

        周寒生看着小哥儿，道：“今日是你爹来换你的日子，你知道的吧？”

        “知、知道。”

        江秋意心中明了，已经到了这个时辰，定是他那渣爹没来赎人，如若不然，他应当早就被赎回去了。

        虽然知道这是正常的，但他的心里还是微微有些失落。再怎么说他也是他爹亲生的，家中那么阔绰，怎么就舍得了他的性命，舍不得粮食呢。

        江秋意的失落只一瞬间，下一秒，他就觉得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他爹根本就不配当他爹，就是真来人将他换回去，也不过是看中他的利用价值而已！

        想把他嫁给糟老头，没门！他机灵的很！哪能被渣渣爹牵着鼻子走！

        小哥儿的表情变了又变，极具精彩，周寒生表情不明，他道：“你不难过？”

        顿住一瞬，江秋意抬起头，眼睛亮亮的：“不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他把我当物件许配给糟老头的时候怎么不难过，我凭什么要为他难过！

        他难过，他过的不好，不就让渣渣爹如了心意？想的美！

        相反，他快笑出声了。他已经听闻渣渣爹做的事情了，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可见是有多不在意他的名声，又有多在意江家名声。真是可笑。

        就算渣渣爹真的良心发现拿出粮食把他赎回去，待那点愧疚之心散去，立刻就会为了讨好别人将他转送他人，要么嫁给糟老头，要么嫁给另一个糟老头。

        他偏要过的越来越好，渣渣爹过的越不舒坦他就越高兴！

        “……”

        周寒生见他当真是没有半分难过，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会如先前一般落泪珠，心中想了许久的措辞用不上了，周寒生却轻松许多。

        “既如此，你往后有什么打算？若你想离开，我可以让人将你送下山。”

        江秋意低头想了想，烛火中，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出一片阴影，整个人笼罩在忽明忽暗的光晕中，一时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周寒生呆愣片刻，将视线转移到跳动的烛火间。

        片刻后，江秋意摇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如果下山去，他带上银两也并不知道往哪里去是安全的，他自己是否能将银两握在手中不被人抢走。

        ……最重要的是，江秋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中忧虑不堪——他如此年轻貌美，恰逢乱世，手无寸铁，在外独身行走恐怕会危机重重。

        “我能留在虎头寨吗？”

        周寒生突然听到此话，一时愣住。在他计划中，小哥儿应当不会想待在土匪窝中。他想过对方或许会带上银两离开，毕竟当初小哥儿不就是想带着银子跑路吗。

        他没将小哥儿的银子都收上来，一文不动的全还给了对方。他以为小哥儿会十分肯定的说离开，他都已经想好了什么时候送他下山了。

        “……可以。”周寒生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随即抬眼看他：“为何想要留在虎头寨？”

        屋外的天色越发暗了下来，寨中却还正是热闹时候。

        经过种种，江秋意知晓土匪头子不是坏东西，便直言道：“我如此貌美，身上带着许多银子，大楚皆不安，又能到哪里去呢？”

        周寒生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看了看小哥儿，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江秋意见土匪头子没吭声，怕他嫌弃自己没用，慌忙说道：“我自小识文断字，可以在寨子中做工，我不白吃白喝的。”

        “识文断字？”周寒生想到大楚的哥儿地位低下，少有能识文断字的，不过他略微一想，或许是小哥儿早逝的爹爹教给他的，心中豁然。

        “既如此，哪日就教教寨中孩童认字吧。”原主本身是个乡野村夫，半个大字不认识，但周寒生却是认得的。

        说来也怪，这大楚文字与他前世所习得的文字并无差别。有时候周寒生甚至会觉得，大楚会不会就是褚国的后世？

        这想法未免有些天马行空，周寒生没把这事放在心里。

        寨中众人大都不认字，若能有个机会认字，往后在外行走也会方便许多，免得受人蒙骗还傻傻替人数钱。

        “嗯，好。”

        心念一转，他看着面前的小哥儿无甚表情的面庞，鬼使神差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秋意。”

        第二日，江秋意的扫盲班就办了起来。知晓他未曾被江府赎回去时，寨中人还是有些惋惜那百石粮食的，不过第二日听到这消息，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

        读书，认字，就代表能找到一份有头有脸的活计，甚至于几代都不用发愁生计。就是以前生活不艰难的时候，他们都无力供人去学堂读书认字，如今有了机会，怎么不让人激动？

        大楚现在战乱，可以后终究会停下来的，届时还是读书人受尊崇。他们不求其他，能认字找个活计，足够自己生活就好了。

        众人熙熙攘攘，瞬时忘了昨日自己对江秋意颇有微词。

        周寒生过来时，正好看到众人正在排队不知在做什么，再打眼一看，除了有事要忙的汉子姑娘们，剩下没甚重要活计的都在此处了。

        在旁人眼中，他依旧还是那个不识字的周寒生，为了以后能顺理成章，不惹人怀疑，他必须得装装样子。

        周寒生走到江秋意身旁坐下，扭头问道：“何为扫盲班？”

        江秋意：“……”

        他也不知道哎！！

        江秋意自己也想不起来当时为什么要将这班取名为“扫盲班”。

        只是那会儿一提起要教人认字这件事，他脑子里瞬时出现了这三个字。他觉得很合适，没什么不好的，就直接用了这个名字。

        可现在要让他说为什么，他一时还真答不上来。

        江秋意沉吟片刻，道：“世人不是都说不认字的人是睁眼瞎吗？扫盲，就是让不认字的人识字，不当瞎子。”

        周寒生一听，顿时觉得这个名字确实不错：“此名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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