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真的？”

        江秋意有些不太相信，当日他都听到那土匪头子让人回去报信，想让他爹拿粮来交换他。

        可他那爹那种人，怎么可能舍得百石粮食换他？那人不是天天在说：小哥儿有什么用，还不如女儿好，小哥儿嫁人连正室都做不了，哥儿就是个赔钱货……

        净是胡扯！若说小哥儿不能作正室，那他阿父是怎么做的正君？

        诸如此类的一些话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江秋意摇摇脑袋，不再去想。

        不过，知道他在家不重要，或许不会价值百石粮食，那土匪头子竟也肯让他出柴房？不怕他直接跑路？

        江秋意想了又想，硬是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直接拉上叶儿：“叶儿能带我出去看看吗？”

        他只是个人质哎！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回想自己已经被关在这黑乎乎的屋子里三天，除了饭点会有一人推开门缝放进来点吃食，其余时间都一直在柴房中呆着。

        虽江府的日子过的不好，可也没到这种地步。吃的粗糙不说，柴房中连个窗户都没有，门一关就黑洞洞的，只有门缝露出一点光亮。

        柴房的柴火堆积如山，若是都放在外边，其实闻不到什么味道。但放在屋里，每时每刻闻到的都是一股木头的腥气。

        任谁也受不了一直呆在这种地方！更何况这几日不能洗漱梳洗，他简直要难受死了。

        跟随叶儿踏出房门，江秋意深呼一口气，只觉浑身舒适，看吧，连外边的空气都比柴房中来的清爽！

        天色有些晚了，夜幕垂垂，月朗星稀，风吹过来，撩起颊边的发丝。

        江秋意左右看了看，发觉这土匪窝和村中好像并无不同，却又有很多相似之处。

        江秋意甚至觉得，大楚各地都没好日子，逃出明启了又能怎样？他眨眨眼：若是能一直生活在这里，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闲聊的人看见江秋意，瞟了一眼便更加大声的说道：“我看啊，那江家就是个丧良心的，以前日子好的时候还装模作样，要那仁善之名。现下一起了祸事，就立马提了粮价，那嘴脸，恨不得把人卖儿卖女的钱都挣走！呸！”

        说罢，周围人还低声附和：“对对对，丧良心！不要脸！”

        那人说这话，眼睛却时不时鄙夷的看向这边。江秋意明白对方在骂什么，江家确实不是好东西，确实很丧良心。

        他也想骂。

        但不要骂他呀！他又没花江家一分钱，他花的都是他爹爹给他留下来的嫁妆！

        向对方回了个微笑，在那人奇怪的眼神中转身而去。

        时辰有些晚，叶儿哈欠连天，早早想回屋休息。

        江秋意依依不舍：“叶儿，明日你还来吗？”

        “有空就来。”自己不来他也没法出门呀！

        一想到这美貌的小公子在家遭受那般待遇，还要被嫁给糟老头，叶儿就无限怜悯对方，看着对方漂亮的眼睛里的一丝丝恳求，叶儿道：“我一定来。”

        叶儿答应后，江秋意才念念不舍的目视人关上屋子落锁离开。

        他闻着周围的木头味，心想：实在是这里的条件太差了，把柴房换成金屋银屋，他能在里头待一辈子！他绝对不嫌弃！

        默默想了想，江秋意觉得住金屋银屋的可能性比较小，不如梦里来的快。

        屋子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春日夜凉，还好有床被褥，躺在里面暖烘烘的，今日他特意拿出去晒了晒。

        “浦平县里比起明启县没好到哪里去，都过的一般艰难。”不过浦平县县令比明启县这个好的海了去。

        又遭水患又有大敌当前，平民自己都没粮食吃，还要有朝廷的巨额赋税催上交。

        “前些日子不是说青州叛军即将要打来金州了吗？现下情况如何了，可有听闻？”

        二虎点点头：“那边传的沸沸扬扬，说青州军已经开始攻打金州了，不过边城有将领在，还未攻破。”

        “他们那种恶鬼杀人放火，什么恶事都敢做。还有人说……若金州被打下来，当官的估计早就丢下咱们收拾东西跑了，大哥，咱们怎么办啊？”

        那些叛军作恶多端，想起沸沸扬扬的传言，说着，他的心咚咚咚直跳，又恐慌又害怕，脑子一片混乱。

        ‘到时候当官的不管他们独自逃跑’，说是这么说，可现在官府也没管过百姓生死啊。

        周寒生看众人皆有担忧之色，沉思一会儿，声音沉稳，道：“莫慌，就是叛军真攻打金州，也需要耗费许久才能打下，那么多郡城都有兵马在前头迎战，一时半会儿打不到咱们明启县的。”

        看好几张面孔欲言又止，周寒生心中了然，正色道：“就是真打到了咱们这，有我在，他们也上不来虎头山。”

        叛军人生地不熟，打下一城只会进驻城内，他们那般贪图享受，绝不会闲到上荒山。

        虎头山阻山带河地势险要，若真有那一日，靠着这座山，也能够反击对方，怎么也不会沦为砧板鱼肉。

        有这句话的安慰，众人明显松了口气。与其担心叛军最后是否真的会打到明启县城，不如先做好眼下的事情。

        总不能以后有可能会死，现在就立刻不活了。

        石头这次来回跑了一趟，实打实为寨中买来几十斤粮食，是浦平县最最便宜的粗粮。

        不得不说江府护卫真是阔绰，出门在外带的银两竟加起来也有几十两这么多。

        粗粮掺着嫩叶子，兑上大半清水，勉勉强强也够用了，寨中每人大半碗，虽不能吃的肚皮溜圆，但勉强裹腹是足够了。

        周寒生看看身后绵延不绝的大山，心中再次感叹没钱真是寸步难行。

        买不起粮，买不起衣，买不起药……买什么都没钱，寨子还样样都缺。

        ……他现在一文钱都掏不出来。

        周寒生感叹片刻，接到寨中传上来的消息，冷硬的面上总算带上了一丝笑意。

        “草绳都搓好了？这感情好！”石头乐呵呵的想着以后如何拿弓箭猎食野物，一想起香喷喷的肉，他就恨不得现在就扛着竹弓竹箭去山上寻猎物去。

        “嗯，”周寒生道：“正好，你代我去教教他们如何制弓。”

        “啥？我不会啊！”石头立刻傻了眼，他压根就没见过制作过程，别说制弓了，造箭他也不会啊！

        周寒生不想继续话题，只道：“等下我教给你。”

        他自然不是随便找了个人，石头此人虽鲁莽了些，但学什么东西速度快，动手能力强。竹弓制作本身就并非难题，石头应当可以胜任此份工作。

        “好嘞！”

        次日，石头便惴惴不安地带着一群人坐在荒地上教人制弓了。

        昨日刚刚学会，今日就要充当老师傅教人，石头真心觉得有些为难自己，但见大哥如此信重他，也不得不接下了这门差事。

        “先………大家看我示范。”

        远处，周寒生站在高峰处，看见石头那边慢慢步入正轨，众人围坐埋头苦干，心中微微点头。正想离开之际，眼睛不知怎的就瞟到叶儿。

        叶儿独身一人在院中，不知是在做什么，身旁并未有其他身影。

        怎的今日叶儿没带人出来透气？周寒生心中一跳，揉了揉紧皱的眉头，转身离开。

        山寨并无院墙，只有一小圈篱笆拦着。阳光无比刺眼，他眯了眯眼睛，调出一队人。

        这小队约莫十几个人，均为高个汉子，个个黑瘦，皮肤被冬日的严寒冻的皲裂，一开春便奇痒无比。

        周寒生手上脚上也是如此。无药物治疗，只能忍着不去挠，慢慢就习惯后，就没怎么感受到过了。

        “你们几个，和我一同去柴房中，将里面的长木头都搬出来，给咱们寨子做个围墙。”

        天气还未转暖，这几日却已经有小蛇小虫出现在寨中，现下倒是不妨事，但再过些时日，山中野物出洞后就麻烦了。

        说起来，石头做的围墙要比木头强上许多，可附近是缓坡，石头很小又不多，根本没办法用来垒围墙。

        去远处吧，又不划算，到时候若是哪个不小心受了伤，还不是得叫他想办法。

        综合类比，现在的条件下还是木头的最好。砍伐方便还离得近，先用着，等以后若条件改善，再说其他也不迟。

        一行人匆匆赶到柴房时，叶儿刚巧带人出来，迎面撞上了周寒生。

        周寒生道：“你们这是去哪里？别往外跑，最近寨子有许多蛇虫，小心咬着人了。”

        叶儿乖巧答应。

        周寒生见叶儿身后的小哥儿听到蛇虫咬人，眼神中明显带上了无措，像是很害怕蛇虫侵袭，慌里慌张却不敢吱声。

        莫名的，他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片刻后嘴角下压，恢复了以往的平淡。

        叶儿探头探脑，见院子里的人正进了柴房中，咚咚咚地不知在做什么。他问道道：“哥，这是去做什么？”

        “春日山中或许会有野兽，拿木头做个寨墙挡一挡。”

        “柴房中的木头是要搬完吗，够用吗？”

        “嗯，先做矮墙，应是够了。”

        一旁低头默默不语的江秋意倏地神色大变：救命！他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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