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他仔细观察过了，这土匪窝中的山匪以前应当都是些周边居住的百姓，迫不得已才落草为寇。

        光看外边一堆老幼，就能知晓这土匪窝并不似他原先想的那般水深火热。尤其这土匪头子，虽然长的凶，可是幼童亲近，身边还带着个小哥儿叶儿。

        他还听到过张叶儿叫对方“哥哥”，这般年月，能留下个与自己不同姓，不晓得远了几家的小哥儿，可见并不是坏人。

        想到这，江秋意哭的更惨了：“父亲要把我嫁给五十多岁的糟老头，我这般年轻又貌美，自然不愿的。若非现下身处山寨中，此时还不知……”

        五十多岁的糟老头……都半截身子入土了。没想到江府少爷在府中过的这么惨，叶儿看他的眼神不由带了一丝怜爱：“好可怜哦。”

        周寒生目光锐利，将人上下打量一番。

        少年约莫十五六的年纪，眼睛通红，面色苍白，哭的手指头一抖一抖，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楚楚可怜，确实是年轻貌美。

        如此真情实意哭成这模样，不像是骗人。

        江秋意本来没想着哭，但越说越觉得自己惨，委屈一下涌上了心头，鼻尖一酸，泪珠子就落了下来。

        年幼爹爹早逝，父亲立刻娶了续弦，续弦一连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彻底在江家站稳了脚跟。

        新夫人刻薄，欺他年幼，将爹爹留下的东西都给拿了去。如果不然，他现在也不会这么穷。

        不受父亲宠爱，还被如此对待，这种情况下他身上不曾有钱袋，很合理。

        这么一想，他刚刚气势汹汹的带人过来要钱袋，好像是有一点点的过分。

        他语调生硬：“好了，不要哭了。”

        话音刚落，面前哭哭啼啼的美貌小哥儿就止了声音，似是被吓到了，手指落在脸颊边，还未曾将那颗泪珠抚掉。一双杏眼红通通的，瞧着可怜的很。

        周寒生前生是将军，行伍多年，见过的都是混在军营中的都是糙汉子，断臂流血都不曾哭成这样，哪里见过这般……他顿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转身离开：“叶儿，走了。”

        既然这江家小哥儿身上没有银两，那就罢了。现下当务之急，是要快些混进城去，买些粮与药。

        在此之前，要先了解下现在的情况。

        看着柴房的门又被关上，江秋意擦擦泪珠，重新回到角落里。

        “咕～”他好饿啊，更想哭了，呜！

        开饭时，整个寨子里的人就没有不激动的，树皮草根吃多了肚子涨的慌又不管饱，还是粮食吃着香！

        大人尚且能克制一番，但小孩却没那么多心思，一个个的挣着抢着跑到最前边领自己的饭食。

        这些个幼童年岁尚小，有些没了爹娘，寨中人常常照料着，这才没能夭折。

        周寒生看着这一幕，拧了拧眉。这些人不晓得究竟有多少粮食，可是他晓得啊！

        江家马车是回程，本身就没有带太多，只他们自己的口粮而已。

        寨中人多，一人能分到一块馍馍就是好的了。这么点东西怎么可能吃得饱？况且现下山寨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总不能一边叫人饿着肚子，一边辛苦干活吧？

        他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抬抬手叫来了叶儿：“去，把我的那份给那人吧。”不知道小哥儿叫什么名字，他只得指了指柴房的方向。

        柴房中的人收到叶儿送来的一块馍馍，知晓这已经是寨中少见的吃食了，能肯分他一些，江秋意接过，沉默地啃着馍馍。

        他们这么穷，有口吃的还不忘给人质送一份，当真是简单又憨厚。

        他摸了摸藏好的银子，心中有些怀疑自我：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不成！”

        “为何？”

        周寒生解释道：“当时去抢江府马车时，咱们并未蒙面，那些个护卫都是同我们交过手的，自然记得有些人的样子。江府在县城里颇有人脉，若是被发现了，极大可能会被扣在城里出不来。”

        江家是明启县城里的地头蛇，那些护卫们也一直横行霸道，如此爪牙，早就习惯这样做事。若被发现，难以脱身。

        这并不是上上之计。

        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不必如此冒险。

        “要不，去邻县？”

        “我正有此意。”他不自觉的带上命令的口吻，安排诸多事宜：“届时，由石头带二虎先去打探一番，再让周大山带人前去搬粮。一出城，就赶紧回山，莫要在外停留。”

        金州近海，一直以来都是靠水路码头走商搬货为生，如今明启县城都已成了这番模样，邻县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石头听自己要去办如此重要的事情，心中激荡：“成！我办事你放心！”大哥竟如此信他！

        周大山也应下，他道：“这么一来，确实会安全许多。现下各处都缺粮，多派几个人保护好粮食，可别让人抢了去。”

        底下一阵附和之声：“对对对，有道理！”

        “哎呀，俺咋没想到呢，还是人家脑瓜子管用！”

        等人声渐渐消失，老里正缓慢开口：“再有四天，就该同江府交涉换粮事宜了，此时还要早早安排才是，莫要到近前再忙活。”

        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的，眼珠浑浊，看起来一个刺激就能撅过去。

        周寒生道：“里正放心，此事我会尽快安排的。”

        里正说得对，虽然此时时间充足，但此时还是尽快商议出个结果才是，最好要多备几个方案，以免不时之需。

        “往后莫要叫我里正了，咱们村子都没了，我这里正名不正言不顺。”

        “是，那往后叫周老爷，周管事了！这绝对是名正言顺！”石头笑着打岔道。

        村中众人，大都是一个姓氏，往前数几代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有时多会说些俏皮话逗趣。

        “臭小子，讨打！”被这么一说，明堂中的气氛瞬间缓和许多。

        周管事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正色道：“咱们已经做到了这地步，这山匪当定了，以后怕是就不能回头了。”

        周寒生道：“既如此，就不回头了。大家想想，朝廷贵人有在意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如何活吗？”

        七成赋税，良田水患，朝廷不拨款，官府不在意。这样的朝廷，有什么值得效忠的？

        大楚本就大厦将倾，各地早就有了叛乱，不论是青州叛军还是其余小股，大楚江山因何至此？说到底，不都是皇室的锅吗。

        君者不仁，百姓不忠。从古至今，改朝换代都是时势所趋世道所迫，从未见过百年太平盛世中有百姓谋反的。

        大楚如今也是一样。

        次日，石头和二虎便早早下山去了。平浦县是距离明启县城最近的一个，常年富庶，县中大人也比明启县强了不少。

        再三考虑后，二人按照计划赶去了平浦县城。从天将将亮起，到临近晌午，石头和二虎才终于靠脚程走到了平浦县城墙外。

        他们穿着的衣服上补丁包补丁，头发乱糟糟的，尤其是二虎，头发又黄又毛燥，两人作普通百姓打扮，跟随人流进了城。

        这边进行的顺利，周寒生此时正在山中指挥众人砍伐竹林，山中草木众多，寻些竹子来，他准备带人做些竹箭竹弓。

        这样一来，虎头寨众人就拥有了一层保障，往后不论是叛军打来，还是遇上些什么事情，或许能有一战之力来保全自己。

        比站在原处不还击任人欺辱的好。

        竹子砍伐倒是简单，有些人有铁掀与镰刀，便用工具直接砍下就好。

        一些人手中什么都没有，周寒生就让他们去捡柴火放在开阔的平地，等下可以用来将竹子烘干。另外分出一部分去帮砍竹子的人除去一些小枝。

        这样有工具的人只用将竹子砍断，就有人上前去处理好，一个人只用专心做一件事，这样事情的效率会大大提升。

        “竹子还用火烤？那不直接烧完了吗？”

        周寒生言简意赅：“不用火烤干竹子里的水，没法做。”或者说，做出来的根本没法用。

        “行了，都明白了吧？”

        众人回应：“明白了！”

        周寒生握住镰刀，道：“大家都开始吧，各忙各的，小心些别被伤到。”

        说罢，他转过身来，教汉子们如何才能又快又准又不费力的将竹子完整砍下。

        “首先，太小太细的不能要，这种砍下来一般也做不成物件。要选就选这种，找这种颜色偏黄绿的，看起来就很多年的竹子砍，那种嫩绿的竹子里面都是水，又费力气又不好用。”

        “再者就是斜着砍，用点劲儿，几下就能弄断了。砍的时候小心些，先看看旁边有没有人，莫要伤到别人伤到自己。”

        “成！”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试试，周寒生没有阻拦，后退一步腾出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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