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0圣旨到

熊车之战一年后，晁阳二十八年早春，那年娥齐正值二九年华，一道圣旨从京师远道而来，那一刻她从待字深闺的姑娘一跃成为即将出阁的女子。

        左谷蠡王接到圣旨时他恍然得知自己的女儿竟被圣上姻缘笔砚钦点嫁给朝中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果毅都尉。

        四国封王之后听闻这般无不震惊，可是圣旨已到此桩婚事已成定局，即便左谷蠡王心有顾虑也只能跪下谢恩让家中准备相关事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色为矞鸿禧云集。果毅都尉单祥，开山王义子，忠正廉隅战功赫赫，弱冠之后无有妻室。平泽县主左谷蠡王次女娥齐，王庭四国封王之后，行端仪雅礼教克娴，今及芳年待字金闺。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念县主长居塞外都尉驻守霄烨关，于冬辰之时择日成婚不得有误，钦此。

        左谷蠡王接圣旨后，他屏退下人独自一人在帐中静坐，他多次端详圣旨上圣上亲笔誊写的姻缘录。

        他逐字逐句的看，看不出东西便翻找出不久前左贤王的密函多次比对，在比对无误后左谷蠡王才它们搁置在桌上。

        看着这两封棘手的文书，左谷蠡王手中搓动的玉核桃越搓越快。

        圣旨之前左贤王来密信，信字里行间都是打算迎娶娥齐为他侧妃的意思，娥齐没有点头左谷蠡王本将这事暂且搁置打算从长计议，没想到就在一波未平之时圣旨便下来。

        漠上金乌降下时看着漠上残余的黄昏，左谷蠡王招手唤来侍卫让他们传来娥齐，无需多时娥齐已到。

        左谷蠡王转动玉核桃的手停下，他招招手示意女儿来自己的跟前坐下。

        娥齐非左谷蠡王与其大月氏所出，她本左谷蠡王府庶女按照朝廷惯例无法接受父辈蒙荫受封于朝廷，但是偏偏娥齐却有县主封号，她的特别之处由此便能窥得一二。

        娥齐来的时候穿着一件棕黑色的狐裘大氅，漠上早春阴冷，离开自己的毡房后她很好的藏匿在大氅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走入左谷蠡王帐中，在昏黄的余晖下她的大氅边沿缝起厚厚一层狐毛因为烛光泛起柔和的色泽。

        漠上即将入夜，左谷蠡王看着自己女儿坐在他跟前他把手中的玉核桃放下。

        他曾有两儿四女，曾有两儿现下已无悉数战死，曾有四女如今三人嫁为人妇，左谷蠡王身边只余次女娥齐一人而已。

        伺候左谷蠡王的下人在主上示意下才把八盏连枝灯点上，灯点上后毡房亮了起来，在红火的火光中左谷蠡王开口。

        “我儿……”

        左谷蠡王心中有许多话想对女儿交代可惜他偏生是男子不善言辞，最后左谷蠡王沉默了片刻后站起身拿过曾经伴他驰骋沙场时行军布阵的羊皮卷轴走来。

        “我儿可知霄烨关在何方”

        娥齐低头细看自己阿塔在他们跟前展开的羊皮卷轴，她先是仔细辨认再伸出自己纤白指头沿着羊皮卷轴模糊的墨线一路划过去一一指认。

        “熊车关以东直过掖区、泉孔、肃煌、宁平四城再往北上便是霄烨关。”

        娥齐指了指卷轴上的一个要塞的字，看到熊车关字样她两眼微微眯起睫毛羽扇，手指甲被她用力一按有些发白，她自小熟背漠上地利水文要冲天险，别说找到霄烨关她甚至可以只身前往。

        “果毅都尉官从正五品下虽然远离京师官衔不高但偏偏把守边疆要冲手握兵权。嫁予都尉对你于他都是好的，你贵为县主他自然敬你三分，况且你远嫁边塞少朝廷是非滋扰，守边虽苦但我儿远嫁却是幸事。”

        左谷蠡王酝酿了片刻终于开口道，事到如今圣上赐婚虽然有些造化弄人，但是他作为阿塔也必须从容的与自己女儿说来她这段婚事还是留有柳暗花明的意味在其中。

        娥齐的未来夫婿姓单名祥字仲芒，单祥年少封折冲都尉由于冲撞权贵遭贬谪离京遣往霄烨关，在左谷蠡王看来镇守边疆虽困苦但是胜在远离朝廷漩涡。

        左谷蠡王作为两朝遗老，他最明白天家的心自难猜也万万不能猜，伴君如伴虎，如若让他这个老物选择他宁可女儿嫁个殷实人家一辈子远离权力腌臜事体也不愿仿效右谷蠡王那般将女儿献给天子。

        娥齐看着阿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阿塔似乎对单都尉这个女婿还算满意。

        “阿塔，我对这位都尉没有印象，况且我也并非美名远扬贤比古后您说这姻缘笔为何偏偏就点了我们二人。”

        而对于自己的婚事娥齐听后先是震惊后来更多的便是屏心凝神的深思，她自问貌不及右谷蠡王家的深宫兰妃，德才双馨她至多只占一样，况且她上次入京已是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旧事。

        倘若某人不向圣上提起，试问谁人还知道王庭四角之后还有她这个平泽县主。

        生在王侯家婚姻大事本就不能自己做主，娥齐早就做好了嫁给左贤王当侧妃的最坏打算，没想到命定之事山重水复疑无路突然之间又豁然开朗。

        “许是单都尉义父的旨意，娶你往小里看是结好我这个左谷蠡王连带连结王庭，往大里看朝廷动荡能依仗王庭出兵朝廷平稳则是胡汉之谊。”

        面对女儿的疑惑，左谷蠡王其实也拿不准圣上的赐婚具体为何意，他已经派出斥候去打探。

        待斥候回来，那时候这位都尉究竟是何许人也很快变回水落石出。

        “也好…”

        娥齐听到联姻她应了一声心里觉得也好，看自己女儿有心事，左谷蠡王深知自己这个女儿没有寻常女儿家性子，她在担心一些别的变数。

        寻常赐婚后姑娘家无一不是先感到即将离家的伤感，接着便在阁楼缝制嫁衣的时默默打探未来郎君的种种，最后甚至也会在夜里思念臆想他们未来人生大事。

        而娥齐对都尉只字未提，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在思考这桩便宜婚事为何在这个节骨眼落在自己头上。

        圣上亲自为亲族子嗣指婚那便是看重，为朝中才俊指婚是期许，皇上指自己这个从正二品的县主嫁给正五品下不效忠于殿前的果毅都尉其实这意味不言而喻。

        自古以来君对臣子的赏赐莫过于是加官进爵赏黄金赏美婢宫娥赐下皇族血脉，虽然娥齐不是宫中的金枝玉叶，但这赐婚的含义她依然可以管中窥豹。

        这是陛下对这果毅候的赏赐，究其缘由必然是果毅都尉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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