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路见不平

　　莫说是倾城，就连阿落也察觉出有几个人悄悄跟在他们身后。既是出来游玩的，那何不多玩一会儿，遛一遛这些无聊的小喽啰权当是解闷儿了。他们应该是同刚才那商贾打扮的人一道的，倒不像是家丁小厮，应该是平日里一起做坏事惯了的。定是方才那人霸占别家宝物不成又当众丢了面子，找了些恶霸来寻她的仇的。倾城虽不常居此处，但说书的故事和民间话本子倒是听过瞧过不少。自然也知晓，好些个话本也无非就是改了名姓住址的真事，变了法儿的说出来映射那些当事之人，也正好让众人都大着胆子瞧热闹、自去议论传说罢了。那话本故事里常有恶霸欺市、刁民作怪的，便是今日所遇的这等人了。

　　难得碰上月令节这般热闹，倾城与阿落又是刚相识不久。自是要在此处痛快地游玩一番。他们愿跟着便跟着吧，若真是他们急了要动手，难不成两个神仙还能奈何不了。

　　倾城抱着阿落虽没走多远，但点心菓子什么的倒是光顾了好几家。况阿落也不是一般的白狐，不用她非要时刻抱着，它自会趴在到肩头也不会掉下来，站得更高些，看到的东西也更多了，有时倾城瞧不见的，倒是阿落先发现。在东家吃了蜜饯，又在西家买些茶点。看看这边杂耍游艺的，又跟着另一堆人起哄叫好。有趣是自然的，但也累人啊。

　　见前面一个胭脂铺里，进进出出的姑娘们络绎不绝，倾城也跟着进去，给娘亲买了店家说最时兴的胭脂。

　　“我娘亲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等阿落你见到的时候便知我所言非虚了。”

　　阿落开心地从她这边肩膀跳到了另一边，表示它很相信也很想快快见到姐姐的娘亲。只是它此时还不能说话，若是被旁边的凡人们听见，必得当它是个妖怪了。

　　后又给茉儿买了一副珊瑚耳坠。这珊瑚趁东海的景致倒是再好不过。各位哥哥就算了，反正无论何时他们总是最听她的话，最宠着她的。想到这里倾城倒是觉得，多亏爹娘给她生了那么多哥哥，正因为是人多，所以每次出来游玩倒省得给他们带礼物了。想到此处，倾城便调皮地笑了。

　　瞧过那么多民间话本子，可算是有了用处。倾城每次买了东西付钱给店家的时候，故意掏出荷包让后面尾随的人看看她的银钱。后又故意往人堆里去，给他们偷的机会，却又偏偏不让他们得手。

　　既然要买的也都买了，新鲜的茶点菓子也吃得差不多，那便是时候该料理料理后面跟着的那几个了。沿着热闹非常的主街边走边看着，见前面左转进去是个颇为安静的弄巷，此时也无甚行人往来，倾城假装无意地拐了进去。果不其然，那几个一直尾随着她的人便跟了上来。见鱼饵已上钩，倾城便大着步子往巷子深处去，待到了与主街有些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她假装自己迷路一般，回过身来欲向着主街闹市走去。那几个人正好借势挡在了她面前。倾城佯装惊慌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看这位少爷细皮嫩肉的……”

　　话刚开口，只见背后一墨色衣衫的少侠毫不费力的三五个招式便将这几人都制伏在地。倾城本也只是想闹着玩儿，吓吓这些不务正业、为非作歹的，好让他们日后行事心中也能有所忌惮。却未曾料到有这样的好运，竟遇见这样一位英雄救美的侠士。也不算作是英雄救美，此时她还是一位翩翩公子呢。

　　几个人在地上打着滚儿呻吟着，见那少侠低头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于是赶紧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莫说是他们了，就连倾城也觉着，那眼神冷得她竟有几分害怕了。便是一整天都活泼激动的阿落，此刻也静静地待在她怀中不敢有丝毫举动。

　　他虽眼神很冷，确是有狭义热忱，且也是彬彬有礼。只见他走近，拱手一礼，关切地问道：

　　“兄台无事吧？”

　　“无碍的，多谢兄台出手相救。”

　　“路见不平，自当如此。”

　　也是奇了，此番出游怎的总遇见搭救她的人，还都道是应当的。那郎中道是医家本分，这少侠道是路见不平。倾城觉着有趣，一时间想得入神，那少侠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接着道：

　　“若是无碍，那在下便告辞了。”

　　“且慢！”

　　墨衣少侠原本正欲转身，听倾城这样言道，于是又回头站定在她面前。

　　虽然这样的小事倾城很是不必假手他人来解决，但这位少侠既已出手相救，那她便是欠了别人的恩情了。可此时她却又确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看看阿落又看看街口，于是说道：

　　“兄台若是有空，我便请一杯茶水，算作我谢兄台的相救之恩。”

　　“……”只见墨衣少侠似是心有所思，并没有作答。

　　“兄台若有不便……”

　　“那倒没有。”

　　“那便请吧？”

　　“请！”

　　“不知兄台贵姓？”在茶肆坐定之后，那墨衣少侠先是开口问道。

　　倾城虽已偷偷来凡间游玩过多次，但从来没有跟凡人打过什么交道。此时想来，确是该有个凡人的名字。偷偷来凡间游玩已是大大的不妥，若是她东海公主的身份有丝毫泄露，那便是更大的错处了。被这样一问，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正欲编造个名姓来，但见远处有一副店招，挂在那二层小楼的檐下，似是故意在引得她注意一般。不知店家是做何营生的，只大大写着“叶氏”二字。

　　“免贵姓叶，家中父兄都唤我十三。”

　　“在下竹因。”

　　“幸会。”

　　此言刚出，便见店小二一个踉跄，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壶朝着竹因倒了下来，坐在对面的倾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时出手接住了那茶壶，也扶住了店小二。

　　竹因惊于这一幕，但立刻又回过神来，道：

　　“叶兄好身手！”他的惊讶自然是装出来的。

　　“见笑了。”

　　“方才，倒是我多事了。”竹因略有些尴尬地笑了。

　　“哪里，竹兄侠义心肠，令人佩服。”

　　“惭愧。”

　　“若无方才之事，你我又岂能在此呢？”

　　此话是倾城的真心，自然也是为了缓解竹因此刻的不自然。

　　“便当是以此会友了？”

　　“正是。”

　　看得出竹因应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但是与倾城却是投契。俩人只是聊着现下的月令节和这街市上的诸般事，便已是有些相谈甚欢了。阿落本也觉着他们的话题无甚趣味，且此时它也不宜言声，便在倾城身旁睡着了。

　　“那么叶兄便是背着家中，一个人偷偷出来的。”

　　“见笑了。”

　　“似叶兄这般文雅公子，竟也是这般童趣。”

　　“也是我着实任性了些。”

　　“想来叶兄定是在家中极为受宠的。”

　　“我是家中幼子，家人对我只好更宽厚一些。小弟自觉与竹兄甚是投契，便不用这般拘礼，如家兄一般称我十三如何？”

　　“也好，那十三便直接称我竹因吧。”

　　“这样极好。”

　　提到家兄，倾城倒是想着明日定要回去了，家里应是四处在寻她。可是她弄丢了玉衡，是不是该自己先找一找。玉衡本是她生来所携的仙家之物，若只是落在某处，应当是召得回来的。莫不是因为她修为太浅的缘故。此次出门，可真是因修为太浅吃了好几次亏了。

　　“十三似是有心事。”

　　“是啊，想起家中……”有些事情她此刻还真的不好道于竹因。

　　竹因却以为她说的是背着家中偷偷出来之事。

　　“只是来凑一凑热闹而已，家中也不许吗？令尊大人想来家规是极森严的。”

　　“哎，每每总是因我不勤于诗书，故而更严苛些。”

　　谎话说得连倾城自己都要信了。没事总是听那些说书的讲些公子小姐的奇闻异事，此时也是派上了用场。倒是对竹因有一点点内疚，实不该欺瞒他，但又决不能让凡人知晓神仙偷偷来下界的事。

　　“想来过了今日月令节，十三便是要回去了吧？”

　　“原是这样打算，但现在怕是不能了。”

　　“怎么？是遇到什么难处？”

　　“也不是。只是我弄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

　　“嗯。非得寻回不可，否则我真不敢回家去了。”

　　“难不成是家传的宝物之类？”

　　“对！真是家传的宝物。”

　　如此说来也是没错的，是生来就带着的，也算是家传的宝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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