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探店听雨楼

自从上次罗安说起胡媛起复的事情之后，顾辞情绪低沉了两天，他贯会调节自己的情绪，这两天又一头扎进藏书斋。

        沈禾一直陪在他身边，知道顾辞也不需要自己日日形影不离的跟着，于是她趁着今日天气暖和，下山去了泉州听雨楼。

        沈禾知道像陈朔这样的人，要么不做，要么就不同凡响。没来之前，她是按着当初庆云堂的规模来想象听雨楼的，如今远远见了，和想象中的差不多，三层楼，占地广，都是顶级的规模。

        里面一楼的装潢简朴，大约两个篮球场大小，书架约莫一人高，书册平放在书架上。地方大，声音嘈杂，人太多了，每条过道都挤满了人，这与沈禾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像是进了菜市场一样，不知道陈朔听了她的比喻会作何感想。

        她在里面看着，不一会儿就来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跟在她后面。

        沈禾有种前世逛超市时被售货阿姨盯着的错觉，“你们这还有这项服务？”

        那人愣了愣神，“是掌柜的让我来跟着您的，他就在楼上，您有什么吩咐也可直接去找他。”

        沈禾些微尴尬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应该不认识这里的掌柜，但是对方认识自己。

        “我就是来看看，你也可以给我讲解讲解。”沈禾指了指书架上的标签。

        沈禾走在人流中，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不过确实人很多，尽管他们没有过多交谈，翻书的声音在沈禾听来就是银钱进账的声音。

        当她听完对方的讲解后，沈禾已经逛完了一大半，她想起自己曾经向顾辞抱怨过，觉得陈朔的商业性思维太过发散，她一个现代人都跟不上。顾辞当时跟自己说术业有专攻，隔行如何山，让自己不要太计较。

        如今真是不能计较了。就这一间店铺，居然集书店、广告、文具、文创、休闲为一体，自己当初跟陈朔给的建议是多元化一些，当时还是自己给他解释什么是多元化模式，其实她自己也是个半吊子，拿不出半个专业名词，如今真的还就做出来了。沈禾随手拿起一本书，行吧，居然还有两个版本。

        “这”

        “这两个版本内容一样，只是纸张、插图和排版都有所变化，自然价格也不一样。能出钱买得起这本书的人自然想要买一本与自己身价相称的，”对方指了指右手边包装精致的书，“若是囊中羞涩，能买上一本已是奢望，又怎会介意其他呢！”

        沈禾淡淡的嗯了一声，她前世买书基本都是平装本，感觉又被内涵到。

        逛了一圈，书架都分了类，当真是各行各业都有所涉及，而且价格都非常便宜。最便宜的是用词浅白的故事书，就像是说书先生经常摆摊讲的那种。

        “二楼又是卖什么的？”

        “古玩字画，文房四宝。”那人笑嘻嘻的答道，声音悠扬。

        沈禾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只有几个穿着疑似侍从的人游走其中，她觉得面前这位说话的腔调和态度真的太适合服务行业了，而且看着喜庆。

        二楼的陈设比一楼要雅致很多，人流量不大，问了才知道是因为价格不便宜。笔墨纸砚古玩字画分门别类，一目了然。

        前世她父亲醉心书法，自己从小就跟他学习，后来成了习惯也一直在坚持，只是若说她对书法有多痴迷喜爱那是没有的。

        她觉得自己在书法上最大的成就许是收了一个好徒弟。

        这一楼的兴趣一般，沈禾又让他带着自己上三楼，都是雅座小隔间。听雨楼的名字配着三楼的景才算是相得益彰。

        三楼整日有人弹琴，琴声悠扬，雅间聘请了负责对弈的棋客，与一楼的景象截然不同。临高楼，听琴、对弈、品茶、看尽泉州繁华，可谓是为了文人雅客量身定做的一套服务。

        “怎么还有说书？”沈禾经过一间房，隐隐约约听见说书了，又不像，倒像是现代的有声书，没什么感情。

        “不是说书。”估计房间隔音不好，小侍从的神情极其纠结。

        不过沈禾还是懂了，估计是哪家的小郎君学问做的不好，又想附庸风雅一回，找人读给自己听呢。

        小侍从跟着沈禾逛完了三楼，“小郎君可是逛完了？”

        “你们掌柜的是有什么事？”沈禾见他脸上的笑容太明显。

        “掌柜的其实早在二楼等着您了。”那人无奈的笑着，他引着沈禾上了二楼，谁知道人家扫了一眼就直接走了，把眼巴巴望着的掌柜当成了客人。

        沈禾这才回想起来，经过二楼时确实见了一个类似掌柜的人，是她的疏忽，沈禾有些尴尬。跟着对方回到二楼，她说了声抱歉，把对方吓的连连后退嘴里说着受不起。沈禾只好作罢。

        原来对方是受了陈朔所托，想让自己给书坊给些建议，看看还有什么好完善的。

        沈禾想起方才在一楼逛时，看到很多人不知道看什么书，不是纠结价格，而是内容，尤其是同一类别的书，有的内容相似，但语言风格不同，有的风格一样，但深度不同。

        这里的人流量大，价格低只是其一，再者就是源于这个时代的文化政策，文人多，也营造了一个有利于全民阅读的环境，进入书坊的大多数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想读书，想要获取知识。这类人之前没有太深的阅读基础，那么在书籍的类型、语言及深浅程度的选择上存在很大困难。

        她不由想起前世她关注过几个公众号，上面会定期推送书单。她将这个想法跟掌柜说了，前期麻烦一些，需要有大量阅读基础而且比较专业的人为不同的人群定制书单，最后可以整理成可折叠的小册子当做赠品送给客人，也可以张贴在书架上。

        “你们三楼是不是提供了诵读服务？”

        掌柜不太明白所谓“服务”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句话他大概能明白，“有些客人有这个要求。”他说完放亮着眼睛看着沈禾。

        “你们楼下有卖通俗志怪话本，我翻了翻感觉还不错。”沈禾其实想说那些话本真的很狗血。

        “是是，这不还是您给我们大郎君出的主意吗？”掌柜的笑了笑，“郎君可觉得不妥？”

        “没有不妥，倒是有个问题，这里人多还是你们家酒楼茶肆人多？”

        掌柜的笑了笑没说话，自然是后者了。

        “你们话本的内容，类型能不能多一些，国仇家恨仙人志怪都可以啊。还有啊，你们可以请说书先生去茶寮将你们的话本子说出来，说道精彩处就换下一本。”沈禾说完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这个主意有点损。

        掌柜听了果然眼前一亮，看着沈禾像是看一块香饽饽，当听到沈禾说没有什么了之后又有些泄气，转而又开始喜笑颜开。

        沈禾觉得莫名其妙，就被掌柜引到卖纸的柜台前。“小郎君您看我们这里，笔墨纸砚倒是都摆好了，看着还是单调些。不如添上几副字画，您看如何？”

        看着确实有些单调，沈禾刚想认同，只是掌柜的看自己的眼神其中寓意太过明显。要说字画这泉州城多的是高手，如何也轮不到她。

        “小郎君不愿意？”掌柜的有些惊讶的看着沈禾，转而又有些失望，“原想着您与顾郎君的书画一脉相承，顾郎君书画双绝的名声，那是李博士都赞不绝口的事。”

        沈禾听了但笑不语，原来如此。

        许是沈禾的模样看着渗人，掌柜的紧接赔笑道：“小郎君莫恼，这话我如何敢说，都是我们家郎君教的，一字不差。”

        沈禾不用想也知道，陈朔会这么好心给他安排个侍从讲解，那可是正经商人呢。

        “拿笔吧。”

        掌柜的赶紧让人安排，又跟在沈禾后面弱弱的说道，“郎君说最好多换几种笔墨。”他还未说完，就被沈禾睨了一眼，悻悻的闭上嘴。

        纸笔换了几种，自然字体也跟着变化，这有点为难沈禾，她常被顾辞拉着练字，都是有什么写什么，如今让她自己来写，还只有这几本字帖，确实得让她思索思索。

        她在桌前写了很久，已经换了好几种字体，慢慢找到了前世在父亲跟前练字时的感觉。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她的字写得极好，只是大家都忍着没有出声打扰。

        沈禾用赵体写完千字文的前几句才猛然意识到不对，故意将墨滴在了纸上，把纸团起来揉紧摆出一副可惜的模样，趁人不注意随手仍在桌下，换种字体重新写。

        父亲最擅长的是赵孟頫的字，她也写得很好，她那个徒弟也是深得其中精髓。可赵孟頫生在宋末元初，她和顾辞在家中写写也就罢了，是万不能让被人看见的。

        也不知道写了多久，停下时沈禾觉得手酸，不过难得畅快。掌柜的把这些拿下去准备装裱起来，有人问起沈禾的来历，只说是陈家请来的一个擅长模仿书画的先生。

        等人群散去，沈禾想起先前那张废纸，可桌下什么也没有。问了掌柜，也没叫人清理。他问是有什么要紧吗？

        沈禾只道无事，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只能是围观的人拾去了，可那张纸她还只写了八个字，上面滴了一大滴墨，若不是看出其中的门道，应当不会拿走。一时之间她想不出头绪，只得回书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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