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予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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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有点像是月亮。并不像太阳夺目，但是能感觉到一直存在，一直一直存在。
很淡、很平静。不是家人，不是恋人，不是友人…难以言述那样的感觉，他们只是知道，有这个人一直存在。
…一种很适合情人或知己关系的关系。
他走了。
傅瑾站在另一侧，予儿坐在沙发上，蜷起身体抱著膝。
「…」她低下头。
抱起傅瑾，她爱眷的抱在怀里，像贪恋他的那么一点温度。
然后傅瑾看见，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
先是低低的啜泣，而后是嚎啕大哭。
她双手失了力度，渐渐放松了那个圈著他的怀抱。
…
「予鸢｡」
「嗯?」她望著艾莉希。
艾莉希支著脸，「不如和我说说，予鸢和傅瑾的故事?」
「予鸢和傅瑾是在校刊社认识的｡」予鸢说。
「她在校刊社里，一直输一直输，直到她确定自己真的比不过傅瑾｡」
「然后，她就喜欢上他了｡」
「…真是类似于猎豹的喜欢机制｡」艾莉希说。
予鸢眨眨眼，「大抵是的｡」
傅瑾走过走廊，把酒放在了餐桌上。
「我有酒，妳有故事吗?」他轻笑，调侃似的开口。
予鸢把酒推开，「…不要老是在喝酒｡」
我想要告诉你…
告诉清醒的你…
「…我喜欢你｡」予鸢蓦然开口。
傅瑾愣了愣，失笑，「刚才是予鸢和傅瑾的故事，现在，和我说说妳的故事吧｡」
「…」予鸢想了想，「陪我散散步吧，边走边说｡」
傅瑾穿上步鞋，予鸢站在门外，她背对著他，面对著安全门往下眺望著。
「走吧｡」
予鸢收回视线，对著他微微笑，「嗯｡」
电梯楼层数慢慢跳动著，她低头点著B2亮起的按键，反复的按著。
傅瑾看著，没说什么。
…
予鸢一直没有说过什么要他的车后座、副驾驶永远属于他，或者问他爱不爱她的事情。
她至今以来做的，只是向他告白倾诉她的感情，或者按照自己的任务去引导他猜测一些事。
他们互相告白过，一起去看过电影、一起写作、一起散过步，甚至同居…
他们一起做过许多事，却连个吻都没有过，充其量是拥抱。
哪怕是她知道了自己只剩下不到两年的生命时，也没有提过这些事。
他们没有关系、没有身份，仅只是相伴。
傅瑾说过他们该分开，但实际上，他们其实也从未在一起过。
「…」傅瑾的脚步微微一顿，他停在公园的走道上，「说吧｡」
「…」予鸢缓缓低下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傅瑾看著她，微微挑眉。他试著用轻松诙谐的方式开口:「是对不起妳想让我当个渣男，还是对不起妳一点也不想和我建立稳定关系?」
但无论如何，这话说出来已太尖锐。
「我没有想让你当渣…」她试著解释。
「…我一直不想撕破脸的｡」傅瑾低声喃喃。
「予鸢｡」傅瑾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予鸢不得不抬头，看著他的眼睛。
「承认妳很懦弱｡」他低眸，「胆小到甚至连让个男人为妳负责妳都不敢｡」
她下意识的否定，「…我没有｡」
「…妳不能为了妳妈妈和妳自己过去的事，就觉得全世界男人都是大坏蛋｡」
「…我不需要别人为我负责…我会赚一点自己够用的钱，不需要太多，能自己养活自己就好…我会顾好我自己，为什么要男人给我靠?」她语无伦次的说著。
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反问傅瑾:「难道女人一定需要男人吗?」
傅瑾望著她，他稍微收敛肃然的语气，「妳口口声声让我正视自己，期待我能完美达成这个标准，却忘了妳自己?」
傅瑾扣住她的肩膀。
予鸢像是预感到了要发生什么，她眼里的慌乱闪过，像是想要逃跑，却又因为自尊心突然作祟，横插一脚而站在原地。
最终，她只是徒然的辩解，「…我没有｡」
「…」傅瑾叹息，「我不想说重话，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能力和别人维持稳定的关系…」她抿嘴，低下头。
「如果妳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处理长久关系，妳应该学习这件事，而不是将它推出妳的生活｡」傅瑾说。
「妳想让自己不会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一个废人吗?」
她咬牙，「就算变成废人也是我自己的事，不要你负责!」她高声大喊。
傅瑾眯眸，「妳就是为了对我说这句话才不对我提任何条件，也不要任何关系?」
「我自己会把我自己的事管好，你不用操心｡」予鸢没有回答他。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可以离开｡」她先是垂下双眸避开他的视线，而后如此说道。
傅瑾深吸一口气，那一瞬他脑海里闪过了十多种应对方式，最后他却只是说:「…抱歉，我想静静｡」
…
傅瑾坐在公园长椅上，而予鸢顺著林荫大道开始散步。她低著头，一步一步的走。
而后，她撞到了一个人。
是零。
「…学长为什么在这里?」她低眸，开口的语气并不怎么轻松愉快。
零看著她，他伸出手，「起来吧｡」
予鸢整理好了心情，搭上他的手站起身。
「…嗯｡」
…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予鸢说。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陌生人。
「在梦里，我拥有一种异能…只要挥动双手就能飞｡」她微微一顿，「每次挥动双手，我都会往上升｡」
「但我不会降落｡」
她深吸一口气，「所以启动异能之后，我就只能一直挥动双手，像是没有双脚的极乐鸟一样不停飞翔…一生中唯一一次的降落，就是死时｡」
「真是特别的梦境｡」她对面的男人非常温文的笑了笑，回答她。
予鸢低眸。
「小姐告诉我这件事，想表达什么?」男人适时地追问。
「…」予鸢微微抿唇，「…我一直觉得自己也是如此｡」
男人笑了笑，「原来如此｡」
「那么小姐喜欢这样的生活吗?」男人问。
「…没有什么喜欢或不喜欢，我就是这样的人｡」予鸢回答。
「既然如此，小姐还有什么可不满的?」男人问。
「我是这样的人这件事，和我所期望的其他事相冲突了，但我无法调解…只能为了维持自己一直是这样的人而不断放弃其他事｡」她低眸，「…因为『我是这样的人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
男人失笑，「也许两者可以并存呢?」
「…」予鸢默了默，「…我做不到｡」她低眸，「…是我太无能了，但我无法在达成其他所期望事务的情况下同时好好维持自己原先的样子｡」
「那既然如此，选择对自己最重要的事物难道不是对的吗?」男人又问。
「…」她低眸，「不断的失去使我痛苦｡」
「有舍才有得｡」男人微微笑，「全都要就太贪心了，不是吗?」
「…」她蹙眉，「可是我…」
男人了然，「是选择了，最后却又后悔了?」
她默了默，「…您说得很对｡」
男人望著她，仔细的想了想，「小姐既然后悔了，那么想必小姐并不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反之小姐其实认为自己的处事方法是有问题的，并且意识到这件事了，是吗?」
予鸢愣了愣，「…您很敏锐｡」
男人失笑，「经验罢了｡」
「那么小姐希望自己怎么样呢?」他问。
「…我认为我能做得更好｡」予鸢说。
「小姐，有时越是急于什么事，反而会越糟｡」男人说著，给出建议，「小姐不妨先弄清自己究竟是哪里让自己不满了｡」
良久，她轻语:「…我无法和自己好好相处｡」
「怨怪自己的本性是没有用的，妳得更认真的爱护自己才行｡」
「…」予鸢沉默的听著他的话。
而后她向男人说道:「谢谢您，我得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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