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林现宇的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一接通，齐勇的咆哮声当即传来，振聋发聩。

        “臭小子，吃饭吃哪去了，快回来看监控，妈的我眼睛都花了。”

        “知道了，马上。”林现宇匆忙挂了电话，对景知说，“我先送你回酒店。”

        雨不知道停了多久，盛夏的夜晚烘烤着地面，雨水早已经蒸发殆尽，丝毫难觉察出雨后的痕迹。汽车行驶在城市中心，两旁灯火辉煌，那是曾经在江对岸看到过的光景，如今已置身其中。

        从刚才那句重磅发言之后，景知没再开口说话，等红绿灯的间隙，林现宇偷偷看了眼她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澜，似乎并不在意饭桌上那句话有多大的威力。

        林现宇：“你明天收拾下东西，我中午过来接你，刚才要说的那些话明天再详细说，不要冲动，再好好想想。”

        闻言，景知却是一笑：“还以为你要我坦白从宽呢，结果让我再想想，有你这样的警察吗？”

        “所以你刚才那句话是把我当作警察才说的，还是只是因为我才说的。”林现宇问。

        景知看着前方，一些遥远的记忆涌上来：“记得以前住院的时候，你跟说我，我们遇上就像碘伏遇上维c，虽然表面上你看起来无动于衷，但是内里都是我。”

        林现宇忽然被逗笑了，感概道：“那么中二的告白你还记得——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嗯，”景知的表情却不似那么轻松自在，她继续说，“当碘伏遇上维c，虽然表面没有变化，但是它已经不是最初的它了。”

        而后，她又补充道：“因为是你才说的。”

        到了酒店门口，景知拒绝了林现宇要送她进去的举动，催促他赶紧回去加班。她站在门口目视着林现宇开车远去才转身进入酒店。酒店大堂内，大雨之后的夜晚显得更加冷清，方钦斜倚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你一直在这里？”景知小心的试探着。

        方钦闻声没有抬头，而是收起手机才缓缓站起身来，他依旧面无表情：“嗯，看到你安全回来就好，我先走了。”说罢，他就转身准备离开。

        景知叫住了他：“那个……”

        “嗯？”方钦见她有点手足无措，开玩笑道，“怎么，要邀请我上去坐坐？”

        “不是。”景知慌忙摇头，“我自认这几年来我没有做过、说过任何逾距或者让人误解的事和话，你其实……不用这样。”

        方钦顿了顿，回答道：“好，我知道了。”向前走了几步他又停住，侧头问：“六年前你走的时候有计划这一天吗？”

        景知有点疑惑的看着他：“这一天……是指？”

        “和林现宇重修旧好的这一天。”

        林现宇提着几杯咖啡回到分局的时候，办公室正是哀声一片。齐勇上前自觉地拿走一杯咖啡，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去我那台继续，我先去做套眼保健操缓缓。”

        电脑界面停留在暂停的监控录像上，齐勇打开了两段监控，正在看的是临江路路口的监控，林现宇打开最小化的另一个视频，是从临江路中段那个便利店拷贝回来的。

        这段监控录像不长，画面中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叫郝思雨，今年刚上幼儿园中班，是这周失踪的第三个小孩，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失踪后还发现行踪的。

        监控录像只拍摄到靠近店面的这一边，画面中郝思雨自顾自往前走，然后紧盯着便利店门口堆放的几层还没来得及入库的面包，紧接着她放慢了脚步，视线一直没有收回。直到便利店老板走出来搬货，和她说了句话，她才迅速收回视线，下意识地望向自己右边，短短瞬间又重新望向道路前方。

        “六年前我没有过这样的计划，六年后我也不认为这是所谓的重修旧好。”景知坚定的说，“而且就算是，我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方钦。”

        “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方钦反问道。

        “我们走的那一天，在高铁上你说那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后来下了车，你还跟我说，等上了大学遇到更多漂亮女孩就行了，让我放心。”景知回答道，“大一的时候你也谈过恋爱，我自然不认为你还对我有什么……别的想法，那你到底在气什么？”

        此时，酒店大厅些许来来往往的路人，闻声都装作不经意的偏头向这边看。方钦拉过景知，两人面对面，方钦整个人挡在她面前，阻隔掉路人的视线。

        “七年了，景知。”方钦低下头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又向下缓慢移动着，鼻子、嘴唇、下颌、锁骨。

        随后，他伸出手轻轻揽过景知，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低声说：“我有时候觉得我好像一直被困在玉山的那个茶室里，只是一个平常又平静的午后，什么都好。然后你对我说，这就像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我就想，要是能和你那样度过往后的日子该有多好。”

        景知轻而易举就挣脱开这个怀抱，她发现方钦并没有使力。她当然记得那一天，那天她无意间撞破了即将到来的噩梦，提前预知了噩梦背后的真相。

        景知抬起头看向方钦的眼睛，他的神情充满了无奈。她心想道：你觉得什么都好，愿意被困的那个午后，却是我噩梦的开始。

        右边的人到底是谁，林现宇盯着屏幕，想起便利店老板的回答。

        “我当时就是出来搬货，看见那小孩盯着我这面包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就随口逗了一句。”

        “好像就她一个人，不过最近这边拆迁的、搬家的加上本来这条街住的人就多，来来往往的人更多了，我哪能都注意到。”

        林现宇把监控录像最后那几秒反复看了几次，人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他此时确信郝思雨的旁边一定有人跟着。可是……

        齐勇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端着咖啡品尝似的喝了一口，问道：“你也看出来了？”

        “嗯，”林现宇点点头，他知道齐勇问什么，这是刑警之间的心照不宣，接着他继续说道，“有几点我没想明白，那个人显然是刻意避开监控的，但是为什么不介意让郝思雨进入监控范围。还有他要是一路上都和郝思雨以这样的距离走，郝思雨完全有机会逃走的，或者说，他是如何让郝思雨对他这么信任的。”

        “不要试图用你的想法去理解小孩子，她都不一定懂什么叫信任。”齐勇把手放在林现宇的肩膀上，严肃道：“另外那个监控录像你继续看，看郝思雨到底是什么时候从临江路出来的，或者她到底有没有从临江路出来。”

        茶水间旁的沙发上隐约传来不知是谁的呼噜声，打破了入夜之后的宁静。林现宇紧盯着电脑上倍速播放的临江路路口的监控视频。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不知过了多久，一丝一缕的阳光开始透过玻璃窗缓慢的渗透进来，紧接着变得更加强势，不一会就霸道的占据了整间办公室，连茶水间旁的沙发上也洒满了暖黄色。

        林现宇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桌面右下角的时间提醒他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他想，她现在应该已经睡醒了吧。

        他拿着手机纠结着，要是打电话吵醒她，她会不会有起床气。林现宇就这样呆坐着经历了十分钟的心理建设，他突然“腾”的一下站起身，十分虔诚的解锁手机点开通讯录，然后想起自己根本没有景知的电话号码。

        他脱力似的又坐回去，长叹了一口气。

        齐勇在沙发上被早晨的阳光强制唤醒，他打着哈欠走到林现宇身边：“看完了？怎么这副表情。”

        林现宇坐起身，活动了通宵之后僵硬的脖颈：“嗯，从三天前到昨天我们拿回监控的时间截至，郝思雨都没有从临江路出来过。”

        齐勇若有所思：“没出去也未必是坏事。”说着，他拿着手机出去打了个电话。

        “我马上带人去临江路。”齐勇挂了电话向他走来，“你先回去休息，收拾一下，下午之前回来。”

        林现宇上了车，他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车开出一路，他才惊觉走的并不是回家的方向，他跟着车流堵在路上，前面不到五百米，就是昨晚送景知回去的酒店。

        九点半了，还是没有电话打进来。他想着，不如在酒店附近找个地方等到中午。没想到车一启动，一个来自滨海的陌生号码就打了进来。

        他匆忙接通电话：“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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