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只幼崽

面包有些硬，干干的，和黎家的也差不了多少，就味道有点大，还有点费牙。

        朝朝想，吃垃圾也不太难，少嚼几下就吞下去，味道还是能接受的。

        用手背抹掉脸上黏黏的液体，朝朝想，从今天开始，朝朝就不能随随便便掉金珍珠了，朝朝是朝朝家唯一的的大人，要懂事、稳重、好好养活朝朝。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朝朝学着别人捡些可以装东西的物品，到处翻找可食用的食物或者营养液。

        翻东西的时候，朝朝还不忘拿些布套着手再上手翻找。

        遇见和别人看上同样东西的时候，朝朝会自动退让，看过那么多斗殴事件，朝朝已经无师自通了这里的处事原则。

        小孩是打不过大人的，强行和大人斗是真的会死人。

        他看到有被打死的小孩，和他差不多大，可大人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下手狠戾，周围的人视若无睹，或者说是习以为然。他们见惯了，也麻木了，透着对生命的漠视。

        垃圾星没有孩子。

        十二岁以下，只要不主动招惹大人，可以勉勉强强活下来，如果招惹或者还手更强大的人，被打死是很正常的。垃圾星没有未成年保护法，只有最原始的丛林法则，强者为尊，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

        天空昏暗，周边没有灯光，远远的才能看到零散的光，从屋子里照射出来，带来一点的温馨。

        即使是混乱的垃圾星，也会有在等着家人回归的父母。

        朝朝混在其中，豆丁那么大，能捡到的东西很有限，拖着一大袋战利品就慢慢远离垃圾堆。

        他需要找一个休息的地方。

        途中遇到的人都用一种恶意满满的眼神上下打量，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他吃掉。

        朝朝不懂这种毫无缘故的情绪，只疑惑一会儿就不想了，或许本就不会有人喜欢他，或者喜欢他又很快不喜欢了，像黎夫人，像黎家主，像管家，像仆人们。

        这里的人也不会喜欢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朝朝走进一个小巷子，找了个角落大垃圾桶的位置，就着旁边坐下，垃圾桶挡住了外面的视线，以他三岁的身形，只要不进来，别人很难发现他。

        这里到处都是老鼠，朝朝在这里安身时，老鼠就一窝蜂跑了，就剩一只巴掌大的团子嗷嗷的叫唤。

        星际时代，宠物也是分等级的，一等的战斗型，二等辅助型，三等观赏型，但无一列外都是基因优良种，寿命至少五十年起步，如果不是优良种，也可以打一针进化剂，不过这种进化剂很贵，还不如买一等或者二等宠物来的划算。

        在垃圾星，不会有人舍得花天价就为了一只宠物，还不如改善生活，或者移民其它星来的实际。

        毫无疑问，这只巴掌大的团子就是非优良种而被遗弃出来的。

        “嗷嗷嗷。”

        或许是闻到生人的味道，小团子试探性往这边过来。

        朝朝就看着这只脏兮兮的团子慢慢靠近。

        即将碰到时停下，团子仰起头看着这个人类幼崽，鼻头前倾，嗅了嗅，没有臭臭的味道，是奶味，眼睛登时亮亮的，它喜欢的味道，尾巴摇啊摇。

        “嗷嗷嗷。”

        就要扑着上去。

        被一根手指抵住了，过不去，还推着后退些。

        不解的歪头看着这个人类幼崽。

        朝朝抿嘴，团子黑乎乎一团，只能看到蓝眼睛圆圆的，湿漉漉，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尾巴一甩一甩的讨好。

        朝朝垂下眼不再看，慢吞吞整理捡来的东西。

        l型铁板可以靠着墙放，再用木板当门，简单的房子就成了，能躺下朝朝有余，朝朝满足了。

        一朵红色鲜花，一个有缺口的杯子，一件宽大的白上衣，十几块面包，两盒牛奶，一块方形布，拿来当垫布，折过来还能当床和被子，十支营养剂，这是最廉价的营养剂，只能维持日常需求，缺少人体需要的微量元素，喝了会有杂质存留体内，体内杂质过多会影响身体素质和精神力，在外面可能是最低等的垃圾，可这对垃圾星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奢侈品，一个月只有一天能喝到。

        活着总比饿死好。

        这些就是朝朝现在拥有的所有，加上身上穿的仆人衣料做成的衣服。

        这是他的家，来到孤儿院的第一天，或许是家带来的安心，朝朝在小小的房子里慢慢睡了。

        黑漆漆的小房子让他很有安全感。

        朝朝并不知道，这里不是他以为的孤儿院，而是以混乱著称的垃圾星。

        小团子顶了顶这个小房子，进不去，又嗷嗷嗷叫了几声，也不见人类幼崽出来，才耷拉耳朵靠着小房子趴下，也慢慢闭上眼，呼噜噜睡过去。

        第一天，朝朝拒绝了小团子的组队邀请。

        第二天，朝朝又去了垃圾堆捡物资，回来后对守着小屋子的小团子再次发出的组队邀请再次拒绝。

        第三天，朝朝很晚回来，垃圾堆已经很难找到有用的东西了，对依旧守在小屋子外的小团子视若无睹。

        第四天，朝朝回来的更晚，摸黑回来，可能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靠近小屋子时能听到小团子兴奋的嗷嗷嗷，朝朝进了小房子，看了会小团子，小团子歪头不解。

        僵持了一会儿朝朝才拿着一个小碗倒出牛奶，放在小团子面前。

        看着兴奋到兜圈圈的小团子，就当是看守小房子的费用，朝朝板着小脸想。

        第五天，朝朝什么也没找到，垃圾堆都被翻空了。回来后依旧给了小团子一小碗的看收费。

        第六天，朝朝还是一无所获，看着无忧无虑的小团子，朝朝那稚嫩的小脸宛若大人般不堪重负的重重叹了口气，没有扣下那一小碗的牛奶。

        第七天，垃圾堆那边已经没人过去了，周边开始了混战强抢，破门盗窃，一下子，整个垃圾星乱起来。

        垃圾星就是这样，每月星舰运垃圾那天被称为垃圾日，食物充足，这一周会是安稳期，一周过后，就会迎来直到下一个垃圾日的混乱期，月月如此，年年如此，月月复年年。

        第八天，朝朝开始每天的捡垃圾工作，这次他决定去周围逛逛，或许能找到有用的。

        刚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小团子跟在后面，见朝朝停下来，用无辜的蓝眼睛望过来，好像在说，怎么不继续走了。

        朝朝犹豫一下，还是回头把小团子带回小房子旁。

        等再次出去时，一回头又再次看到小团子跟了过来，朝朝又把它送回去。

        来来回回几次，小团子终于确定眼前这个人类幼崽不会让它跟着出去，小身子趴在小房子前，呜呜呜的叫唤。

        朝朝铁石心肠，不为小团子所动，继续自己的计划。

        又是晚上回来，虽然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可朝朝找到了水源，那水源看上去不怎么干净，但一周没有洗澡的朝朝还是很高兴，给自己洗了个清爽的澡，打算明天把另一身替换的衣服拿出去洗洗。

        洋溢着欢喜，脚步轻快的向家走去，嘴角还无意识的勾起微小的弧度。

        可到了才发现小房子塌了，朝朝愣愣的看着敞开的地方很凌乱，吃的都不见了，嘴角又抿成一条线。

        朝朝想，他的家又没了。

        “呜呜呜。”

        朝朝循着声音过去，才看到小团子摊在墙下，小肚子轻轻的上下动了动，没有像以前跑上来围着自己开心叫唤。

        朝朝眼睛一下就红了，过去小心把小团子抱在怀里，这是他第一次抱它，动作很僵硬，但朝朝手上很轻柔，轻轻的检查伤口，看到小团子后背被划了一道，血从那里渗出来，可能受伤有一段时间，伤口没有大片出血。

        小团子气息奄奄，好像下一刻就要死去，朝朝不懂怎么做，翻了翻口袋，拿出一支营养液，这是他随身携带的口粮，也是他最后的食物。

        低头看了看小团子，朝朝还是把营养液喂给了小团子。

        今夜，朝朝就这么抱着小团子靠在墙上。

        抬头看去，今晚的星空很漂亮。

        和他以前看到的没什么不同。

        他想起两岁以前，他躺在柔软的床上，有美味的食物，有良好的教育，有爱他的父母，每天的烦恼就是该怎么更优秀让爸爸妈妈更开心、更骄傲。

        两岁那一年，很多家族都会针对性培养族人，开始检测精神力，基因录入，那时他和爸爸妈妈基因不匹配，才爆出真假少爷事件。

        黎夫人肯定了朝朝是出身低劣的人正是源于此，因为凡是小康以上的家庭才会在两岁时去检测精神力，供养一个精神力者，即使是小康家庭也堪堪勉强维持，只有流浪人、星际逃犯、混乱星这样的人才会出不起这笔钱，也不会特意去了解。朝朝的父母不懂这些才胆大包天做出偷换的事。

        面对黎夫人说的这些，朝朝只能一遍遍的说对不起。

        朝朝对黎皓月是羡慕的，也是愧疚的。

        在这里生活的一周，他好像理解了黎皓月对他的不喜、恶意，明明是富贵家的少爷，却白白替他承受了三年苦楚，怎么会不讨厌占了位置的人呢？

        朝朝抱紧小团子，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看上去更小了。

        脸上和手上都蹭上了小团子，都是黑印。

        他第二个家没了，他本来也没有家。

        没有人会喜欢鸠占鹊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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