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时家有女初长成

十二年后腊月十一

        残雪楼台，迟日园林，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白雪铺满的小亭项道，远远走来一位少女，手执淡粉色油纸伞，浅绿色华衣裹身，狐裘素衣披在外，青丝未束垂于腰肢，发髻间一抹金平添色彩。略施粉黛，只增颜色，额头齐眉刘海增添几分俏皮。雪落无声，步履轻盈，一动一静，一人一伞，霜花漫舞微风浮动，为景色增添了一抹春……意！丫头青柠正在怔怔欣赏着她家小姐，美的仿佛走进了画里。然后画风一转，只见小姐环顾四周眼珠滴溜溜的一转，随即把伞扔到一边，提起罗裙，双腿微曲，脚跟相对，慢慢挪走，远远望去，像一只刚学步的鸭子，十分滑稽。雪地上留下一串柳叶般的雪痕，反而有一丝美感。青柠嘴角抽搐，白眼翻出了天际。她家小姐果然只适合给塞进画里。此少女为时亭之之女，时宜。时家有女初长成，今天刚好十二岁，金钗之年。性格开朗任性，虽人美心善，但喜欢琢磨下人，因此府里的小厮丫头都敬而远之。

        这十年里，时亭之的生意兴隆，商铺遍地，当然也是因为时沐风为朝廷效力，又战绩颇丰，年纪轻轻就成了继宏将军之后又一得力干将，朝廷想要巴结奉承的人属实不少，但时沐风是一个刚直不阿，摆袖却金不结党营私之人。想巴结的人实在没办法就在父亲时亭之的珠宝生意上花心思，只是时亭之头脑清醒，为人正直，商铺所赚银两随时为军队以备不时之需，因此并没有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阿娘，哥哥今天会赶回来吗？他答应过我给我准备生辰礼的？”远远就听见明朗的声音传来，随即一个欢快的身影跳进大夫人的房门，她和哥哥感情很好，哥哥常年在外，但每年生辰都会赶回来。“这丫头，过了今天已经年满十二了，还这么蹦蹦跳跳的，成何体统？”大夫人面色红润，仪态端庄，嗔责道。时宜朝着母亲做了鬼脸道：“什么统不统的，我高兴就行！”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桃子大口的吃了起来。大夫人摇摇头说：“风儿来信说今年回不来了，边关战况吃紧，脱不开身。但还是给你准备了生辰礼，娘已经让翠果送你房里了！”大夫人说完脸上露出忧色，虽然风儿近些年屡战屡胜，但是刀剑无眼，也怕伤及性命，时沐风虽然是二夫人所生，但一直感情很好，二夫人因病去世后更是将风儿视如己出。“不回来了？那我这生辰过的还有什么意思，不过了，不过了！”时宜气冲冲的大步跑出房门，油纸伞扔到一边。“小姐，慢点～”好不容易跟上来的青柠摇摇头捡起油纸伞快步的追了去。房里大夫人有点懵，时宜虽然顽劣任性，但也明白大是大非，风儿因战事吃紧无法分身，时宜顶多耍耍小性子，今天怎的如此大的脾气？

        时宜无精打采的走在花园里，心中烦闷不堪，边走边用脚踢雪，雪本无辜奈何碰上了这样的主，于是扬起了雪花钻入脖颈，冰凉刺骨。时宜看着如画的庭院，年年皆是如此，风景已旧人如故。江南的冬风很少怒吼的横冲直撞，只是规规矩矩在孩童指尖嬉戏，流连于淑女青丝之间。只是如此懂事的风儿也排解不了此刻的心情。“小姐！”忙碌的丫头小厮们恭恭敬敬的行礼，只是时宜茫然的不予理睬。“小姐，您这是怎么了？”青柠一脸不解。“没事，无聊罢了！”时宜低头玩弄着头发，心不在焉。“大少爷虽然人没回来，可是礼物已经到了，我看见翠果姐姐抱着一大盒子东西呢，我们去看看吧！”青柠觉得定是因为大少爷没回来，所以小姐才不高兴的，只是不知，连时宜自己都不确定为何不高兴。或许因为昨晚那个梦吧，醒来时心有些疼。

        夜幕降临，冬天的雪下的规矩，一到夜晚就会停，一轮冷月当空，庭院被照的清冷平静。时宜看着被雪覆盖的屋顶，月色倾泻，揉碎了一地的银光。此刻时宜有一种想爬上去的冲动。怔怔的望着。“青柠，我突然很想吃母亲做的蜜饯了，你去小厨房给我取一点来！”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拿”青柠高高兴兴的走了，心想小姐一天都心不在焉的，终于有胃口吃东西了，想着一路小跑的直奔小厨房。时宜支开了青柠，在一处墙角找了一把梯子，梯子竹子制作的，并没有费什么力气。随即爬上屋顶，择一处宽敞坐了下来，楼顶虽不高，但夜幕里月光下，银装素裹的远方尽收眼底。时宜静静地坐着，仿佛在等待什么却又不知在等什么。就这样痴痴地望着远方，突然眼角一热，滚下一滴冰凉。“我这是怎么了？”时宜抬手轻轻拭去泪珠，蓉城灯火通明，月光清透，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屋顶，少了哪样的一个人？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时辰，取完蜜饯的青柠来来回回的找了几次也没见小姐踪影，一抬头，借着月色看见屋顶上娇弱的身影呆坐良久。试探的喊了一声：“小姐？”时宜一惊，回过神来，站起来准备下去，却一个不小心脚滑了一下，从屋顶滚了下来。“小姐！”青柠扔掉手里的蜜饯跑过来，伸手来接，只是青柠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哪有那么大的力气，直接被时宜砸晕了过去，而时宜掉落时头部撞到了屋顶伸出的瓦片，也晕了过去……

        这时大夫人拿着给时宜准备的甜点去房里看她，发现人不在，以为这丫头又去哪淘气去了。过了很久，发现时宜还没回来，便问下人也没看见小姐，想到白日里时宜的反常，赶紧匆匆忙忙的喊来时福，全府上下开始寻找大小姐，“小姐……小姐……”丫头小厮把每个庭院都找遍了终于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发现了晕倒了的主仆二人……

        众人将时宜二人抬回房里，时福快速的去请了郎中过来。大夫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时亭之面容严肃，眉头紧锁也忧心着他的宝贝女儿。

        房顶上的雪似乎也受到了惊扰，纷纷掉落。时宜的额头破了，溅了几滴血，在雪地里开出了妖艳的红色，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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